主將執意要帶,副將堅決不允,看情形誰也不會讓步,而且似乎毫無妥協餘地?瞅瞅滿臉通紅的百戶長,瞧瞧面色發青的萬戶長,一幫兵將全失去主張。傻傻對望,誰也不敢吭聲。救醒的少女被血腥氣味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呆,膽小的幽幽啜泣,立馬被勸止,所有的目光齊齊聚焦在兩名大將身上。
現場一片緘默,戰馬輕輕蹬踏被血水染透的紅土地,火光輝映中,辟辟啪啪燃燒的炸裂聲一陣高過一陣。趕來的徒單克寧也不清楚發生何事,見正副主將冷眉相對,訕訕搭話,「周將軍,萬戶長,這……這到底……到底咋回事?」
依然沉默,兩人誰也不開腔。男子只覺得一股怒火噌噌往上冒,「我……」
「周將軍,有……有敵情……」飛馬趕回的王鼎上氣不接下氣,「一股乃蠻騎兵正奔我而來,人數大約六十左右,請火速迎敵!」
大敵當前,兩人不再頂牛,男子揮舞梅花槍,「全體人員聽令,徒單克寧帶兩名嚮導保護這群女子退入村莊,其餘人隨我迎敵……」看看出口處的寬敞峽谷,「所有人員下馬,分兩隊埋伏在峽谷兩側,一舉全殲這股敵兵……」欲言又止,但還是硬起頭皮,「萬戶長,麻煩你守住村口,不得讓任何一名乃蠻兵闖入。」
掏出兵符,拔高聲音,「我主動迎出,引敵兵進入埋伏圈。記住,一枝箭務必要消滅一名騎兵,不得虛發!」躍馬衝出,人眨眼消失在峽谷中。
戰馬被牽入村內,惶恐的少女緩過神,紛紛協助安置馬匹。埋伏大軍飛速進入陣地,萬戶長橫馬提斧,一個人靜靜矗立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發愣。年輕,太年輕,太衝動,也太倔強。不住搖頭,憂心忡忡的目光不時回望殘破的村莊。歎一會氣,慪一會火,一張臉在火光中不斷變換神情。有焦慮,有擔憂,有欽佩,也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惋惜和惱火。
假中夾真,演技愈發精湛,如法炮製的招數又一次奏效。在男子報出前村候命騎兵的準確人數後,一幫興致勃勃的乃蠻兵徹底信服。頭領多少有些懼怕,「大人,這些女子還……還帶上嗎?」一臉不捨,色迷迷的眼神在少女**的後背上流連忘返。
不置可否,男子冷眼查看。不多,少女大致不到十人,擺擺手,「都帶上,但眼下軍務緊急,待路上休憩時我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鬧出大的響動,明白嗎?」
「大人真英明……」揮揮手,頭領大聲下令,「把那名最漂亮的美人送給……」
「先上路……」打斷話語,男子微微一笑,「以後有的是機會享受,大家快走,趕緊會合,快——」連聲催促,不忘叮囑,「我們的友鄰騎兵現在何方?」
「他們已奔往阿合奇,需要我去追回嗎?」頭領非常慇勤,「大人,要不,你先享受,我去追?」
「軍令不可違,我們走——」冷冷回答,男子主動躍出,「快跟上,今晚務必出山谷,等趕到平原地帶再休憩,大家可以隨意享受,走吧!」
男子打頭,尾隨的騎兵興高采烈。先過把癮再說,早蠢蠢欲動的賊爪上下其手,對馬背上的少女摸摸捏捏。哭泣混合口哨響遍峽谷,變現給埋伏大軍指明攻擊目標。
存心甩脫,男子策馬狂奔,很快將騎兵甩後達100多步。左右查看,估計人員已進入伏擊地點,長槍貌似無意抬高。血水共火光一色,慘叫隨箭雨齊飛,尾隨的乃蠻騎兵在猝不及防中紛紛倒地。人數佔優,也以靜制動,基本一擊中地。時間不長,六十餘騎全部報銷,最後一名狂奔的騎兵也倒在亂箭下。
少女一律被橫放在馬背上,沒人受傷,但一名墜下的倒霉蛋喪生在馬蹄下。收攏兵將,檢查戰損,男子仰天大笑,「我已查明,這山谷附近沒有乃蠻兵。大家今晚也累了,不如就在這村中歇息,等天明後換上遼兵服裝,大搖大擺返程……」斜睨還在發愣的萬戶長,「你覺得如何?」
戰術無懈可擊,點點頭,萬戶長以默許應對。收集戰馬,受傷者一律充作軍糧,掩埋剝去軍服的敵兵,狹路相逢的戰場被很快清理。一群蓬頭垢面的少女在麴翟姜的帶領下為兵將準備夜餐,打掃屋舍,整理被褥等等,一個個忙得團團轉。忙完村外忙村內,將死去的村民集體埋葬,眾兵將總算吃上一口熱湯菜。
山谷兩頭分別派出兩名暗哨和明哨,吃飽喝足的眾人進入殘破的屋舍,簡單洗漱,紛紛倒頭睡去。自出征一直不曾吃過一口熱菜,睡過一個囫圇覺,疲勞至極的兵將很快進入夢鄉。安排好換班的值守哨兵,男子和萬戶長分頭出峽谷,爬上高高的山嶺眺望夜幕下的陌生地域。
夜已深,萬籟俱寂,遠處的點點燈火隨寒氣上升而漸漸熄滅。安全絕對無虞,至少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兩人折回村莊。拱拱手,男子一臉歉意,「萬戶長,我對你一直非常敬重,並無任何成見。你難道沒發現,有人照顧,我們舒坦得多?」
歎口氣,萬戶長沒有反駁,「周將軍,你終有一天會理解我今晚的所作所為。身為一名將領,部下的生命高過一切,所有妨礙此事的一律要摒棄……」憂鬱的目光看看傲氣的年輕小將,「戰爭會改變人性,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將領,你得學會冷酷無情,同情只會帶來災難,而且,有可能導致滅頂之災。」
「行,我受教了,請萬戶長早點歇息,我們明日還得趕路……」鞠個躬,男子一臉真誠,「我會牢記萬戶長的教誨,去吧!」
不住擺頭,萬戶長默然離去。
長槍入地,男子在大槐樹下發愣。難道留下一群孤苦無依的少女會犯下大錯嗎?絕對不會,淡淡微笑,人昂起頭仰望星空。浩瀚無際的蒼穹上,閃爍的星星猶如母親那淒婉的眼眸,默默看著兒女,但無法撫摸。一股淡淡的憂傷驀然湧上心頭,淡淡的相思淡淡的愁,淡淡的人兒是否還在銀河的那一端默默守候,守候一個美麗的童話?
寒風入眼,吹飛幾滴相思淚,寂靜的夜,思念沒有盡頭。男子沉浸在金戈鐵馬和纏綿悱惻的回憶中,一時無法自拔。夜幕下,三個蒙面黑影溜出村頭的兵士宿營地,趁夜色掩護竄向村尾。悄然摸入以五人一組休憩的少女暫居地,隨機選定目標,撲向一群毫無反抗能力的羊羔。
驚叫在利刃的威脅下馬上消失,嚇丟魂的少女只能任由他人蹂躪。花碎,葉殘,興奮的呻吟淹沒在嗚咽的夜風中,無人關注。夜,掩蓋了所有的罪惡,把哀歎灑遍殘垣斷壁和嚇白臉的殘破村落。秋風起,花蕊凋零,可憐的人兒無聲啜泣。
拖著沉重的腳步,男子折回宿營地,一頭倒下,眨眼進入思念的美夢中。天,越來越陰沉,風,越來越凜冽,夜,越來越迷惘。獸行毫無阻礙得以實施,心滿意足的三人溜回營地,只留下一顆顆破碎的心。喪失親人和慘遭蹂躪的雙重打擊,五名少女抱成一團,在呼嘯的寒風中苦苦煎熬。尊嚴和苟活不可兼得,生與死也只一念之間。
天色漸漸變亮,熟睡的男子被哭喊聲驚醒,翻身而起,提槍直奔飄出哭聲的村尾。萬戶長也被鬧醒,緊隨而出,等兩人一前一後趕到少女宿營地,現場已是哭聲一片。房樑上,赫然懸掛著兩名少女,衣衫倒還齊整,但明顯有撕裂的痕跡。臉色變得鐵青鐵青,男子大步上前,用手背觸摸僵硬的裸露腳掌。
冰涼,看情形早已死去好幾個時辰。轉頭沖地上還在哀哀哭泣的三名少女怒吼,「這怎麼解釋?」轉瞬醒悟,壓低聲音,「誰能解釋一下?」
西域女子擠入圍觀的人團,沖男子連連招手,「將軍,將軍,我已經調查過,我會解釋此事!」嚮導和僕散忠勇聞聲而至,被驚動的兵將紛紛圍上,現場一片混亂。
萬戶長老江湖一個,一眼察覺問題所在,「周將軍,我知道原因,走,我們去僻靜處……」轉頭怒視眾人,「全體將士到村口集合,誰敢不去,我當場格殺他……」指指耶律迪烈,「你,清查每一名將士,讓他們相互對質,誰晚上溜出過?快——」
「你們過來……」指指兩名嚮導和十戶長,男子火冒三丈,「馬上給我徹查此事,不得出結果,我……我……」一時氣得說不出話,眼睛裡也在往外噴火。
五人移步到僻靜角落,萬戶長先開口,「周將軍,我可以斷定,昨晚肯定有人摸入少女的宿營地,污辱了這兩名剛烈女子。」
「還不止……」女子急不可耐插話,「我問過,這間小屋的五名少女均遭受過污辱,只是……只是另外三名少女沒有勇氣自盡。」
聽清翻譯,男子鬚髮賁張,「這跟殘暴的乃蠻兵有何區別?我的部下會做出這種事?」
「只能是我們的部下,這裡沒有外人進入……」萬戶長強忍怒火,「我昨晚提醒過,留不得,將軍……將軍……」剩下的埋怨嚥回肚,「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出這些害群之馬,但……」欲言又止,想替將士辯解,又忌憚被激怒的主將,只有不吭聲。
「馬上詢問每一名少女,問清污辱她們禽獸的所有面貌特徵,讓她們別怕,我周文龍會替冤死和無端遭受橫禍的每一名少女討回公道!」話語斬釘截鐵,男子拔腳衝向村口。萬戶長和十戶長火急火燎跟上,悲切的翟姜女返回草屋,耐心解釋和寬慰,一點點套問詳情。
村口大槐樹下,分四列集合的將士在寒風中靜靜等候。男子飛步趕到,陰沉的目光掃視每一名兵將,聲音沉悶,但隱含殺氣,「我周文龍手下沒有孬種,誰做了誰自己站出來,我還敬佩他是半條好漢,可以賞他一個全屍……」拔高嗓音,「如果有膽做而沒膽承認,一旦被我查出,我會在他身上戳出十八個大窟窿,讓他好好過足癮!」
繼續警告,「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的體貌特徵我一會就能掌握。到那時自己認命,即便想自盡,我也絕不放過……」噴火的眼睛逐一查看眾人,試圖通過眼神辨出肇事者。
氣氛越來越緊張,一幫兵將大氣也不敢出,相互愣愣對視,用眼神交流。輕輕咳嗽,微微搖頭,緩緩擺手,各種舉動應有盡有。女子很快趕到村口集合地,「將軍,我已經調查出一點線索……」
十戶長、嚮導、男子和女子在村口的小屋中交流一會,男子很快奔出,來到大槐樹下,槍直指眾人,「我已查清目標,需要我親自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