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范武傑沉臉暴喝,羞怒於千枚賞銀轉眼流失。
鄭歸也不跟他費話,運功揚刀,由上及下遠遠地飛奔而來!他的身上發出微弱的紫色光芒,佩刀上卻如同鍍上一層厚厚的紫色鑲甲。
范武傑眼睛微瞇,看清鄭歸的每一個動作,原來這飛刺的功技採用了最小的防禦,而要把幾乎所有的功力都轉至刀尖上,是只攻不守的套路!這是暴露在視野中的極為明顯的刺客路數。
這人真的不要命了?!
范武傑從馬背上躍起,空中雙掌聚功,要和鄭歸之間來個硬碰硬,如果不出所料,這個七段武師在這一擊之下,必定被擊飛,落個重傷。跨階武鬥,實力相差數倍到數十倍,弱者如果要和強者硬碰,不過是以卵擊石!
「嘖嘖,這麼年輕的高級武師!」范武傑幾分憐惜,手中的靛色能量氣層卻加厚了幾分,沒有絲毫手下留情之意。這人太可惡了,害得他苦等千枚賞銀的希望瞬間破滅!
山下那相鬥兩人的身形接近,山峰上蘇異和池佩蘭看得驚心,卻知道此時正是轉移的最佳時機。初次交手,那武傑定然要集中精力全力應對鄭歸的攻擊,如果此時分神,說不定反被鄭歸擊傷。池佩蘭拉了拉蘇異,兩人不忍再看那強弱相拼的場面,轉身迅速向頂峰爬去。
「不好!」相近不到十米,范武傑看到了鄭歸臉上的慘笑,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再看鄭歸臉上漲紅,整個身體突然之間膨脹起來,他更是震驚不已。
鄭歸稍瘦的身軀一時變得高大,皮膚上湧現出一個個密密麻麻的血泡,那些血泡在體表翻騰變大,整個身體頃刻間猶如沸騰了起來般。他的身形模樣已走了形,臉上表情變得十分痛苦,整個人體卻已化作一股恐怖的力量壓向敵人,這氣息,連空氣都泛起絲絲寒意。
「這是自爆!」
范武傑雖已發現危險,無奈兩人對沖的速度太快,他想要撤退已是來不及,只得立即向右邊低處閃避!此時的他,動作由不得遲緩,可是在正面全力衝擊相拼的情形下,想要突然閃開,剩餘可以反應的距離顯然太近了。
「崩!」
一聲巨響發出,鄭歸整個身體瞬間化成一團血肉爆發射向四周。他原本的俯衝之勢,使得這爆炸的力量直接壓向相近不到兩米的范武傑!
紫銀佩刀,脫手在這血肉中矢志不移地飛衝向敵身,刺向正道!
血肉狂沙,最後一絲慘笑化作一片血沙飛射向四周,殺向正道!
何為正道?
風雲際會,主拒旁門,是為正道。萬事之律,不變階級,是為正道。成王敗寇,權勢所定,是為正道。
不畏正道,壯士如斯,至死不渝!
正道魂歸,忠心捨命,天地悲泣。
……
面對突然來襲的自爆,范武傑運功全力防禦,渾身上下凝結起一層指寬的靛色氣層,但在血肉能量的正面衝擊之下,他有如被一塊從山頂滾落而下的巨大石頭狠狠地撞擊在胸口上一般,一時堵住了心口的通道,真氣運轉不暢,靛色氣層直接破掉!
范武傑只覺胸口被那股血肉能量擊開幾道裂縫,再被那飛來的佩刀補上一擊,整個身軀飛倒在一邊,口中猛噴了幾口鮮血。他的頭腦迷糊,卻不忘立即嘗試運功治療。便發現心脈受損,自知是重傷,少也得養上兩三年才能恢復過來。
他回想起方才一幕,仍心有餘悸。好在武傑強大如此,即便是一個高級武師的自爆,仍不足於危及性命。
山峰上的蘇異和池佩蘭,聽到那爆炸之聲,回頭已不見鄭歸的身影,卻見一團血紅橫飛,血、肉、骨和破碎的衣料四周散落!
「叔叔——」蘇異眼睛通紅,牙齒咬得要斷裂,血水流到唇邊,眼眶裡卻流不出一滴淚水。他的憤怒已經遠遠超越了悲傷!
「異哥哥,快走!」池佩蘭壓低聲音催促蘇異,一邊使勁拉扯他,掐了再掐,也沒見反應。
蘇異的右手死死地握著腰間奪命鞭的鞭頭,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緊緊地繃著,整個人僵硬如鐵,並且,這鐵身隨時會化為堅硬的利刃直衝向下。
池佩蘭連扯幾次,竟然挪不動蘇異半分,見他那形狀不對,只得釋出階彩,以八段武徒的功力,硬生生地把蘇異往山頂拖曳!
蘇異這才張開腳步挪動,殭屍般地向山頂蹬去。
山下的范武傑已受了重傷,正在內視查探傷勢,沒有察覺到山頭上的動靜,最終讓蘇異和池佩蘭安然翻過山頭。但事後,他想起那個自爆武師急於赴死的樣子,推斷山上必藏匿了重要人物。如此,對蘇異的追截並未就此打住,反而變得更加瘋狂了,這是後話。
……
卻說蘇異和池佩蘭二人翻過山頭,又茫然地西行了半個小時的路程,才得以喘息一會。
此時,蘇異也漸漸清醒了過來。
不到一個小時內,先後受到兩次強烈的打擊,讓他的精神瀕臨崩潰。在遠處,聞言蘇家大族或已慘遭滅門;在近處,可能是唯一剩下的親人卻活生生地暴死在眼前!蘇異心中悲憤交加,如果不是有過淪為廢功者的痛苦經歷,這一次突然的打擊很可能讓他熬不過來。
絕望時刻,他想起了娘親喬姨的溫和而堅定的話語:「這個時候更要堅強……要想做強者,就要學會絕境中不放棄!」他不想讓父母失望,不想讓親人失望,所以,即便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也絕不能就倒下了……
懷著悲傷與痛苦,裝著憤怒與仇恨,承載家族的希望,寄托亡靈的遺願,他的心已變得無比堅定,他邁開艱難的腿步,開始為了生存為了力量的奮鬥之路!
……
一處風景秀美的小村莊,正值午間太陽熾熱之時,村中男女老少都放下了田間的勞作回到家中歇息,村裡的孩子大都集中到村頭的大榕樹下嬉戲打鬧。這裡的樹蔭連成一片,把村中的道路遮得涼爽。
「快看!——」一個孩子指著村頭那邊路上,嚷嚷道,「那裡有兩個人。」
有一兩個大人路過,也跟著好奇地張望起來。
來人是一男一女兩個陌生少年,或者說是孩子,這兩人的衣服劃破多處,灰頭土臉的樣子,兩人身上都掛著包裹,每一步都走得氣喘吁吁地,顯得很艱難。遠遠看去,不知道是包裹的份量很重還是兩人已經快要耗盡了體力。
等這兩位來客到了村頭,村裡的孩子都聚集了起來要圍觀來客,他們的眼睛充滿了好奇和不解,還有幾分羨慕。目光聚焦在兩人的腰上——他們不明白,這兩個看上去年齡遠遠沒到十八歲的人,為什麼可以繫著白色腰帶。雖然這兩人腰帶的系法和他們一樣,都是初級武徒,但他們這個年齡人人都只能系黑色腰帶而沒有機會拿到白色腰帶。
白色腰帶對於這裡的孩子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吸引力。
孩子們不會忘記,只有到達十八歲之後,他們才會被當作大人,被父母和族人賜予平生第一條白色腰帶。而在平常日裡,那些可以系白色腰帶的大人們,都只有在逢年過節等重要的日子裡才會繫上明亮的白色腰帶。當然,還有每個月阿爹阿叔們進城時,也會特意地繫上白色腰帶。
偶爾,他們會偷偷繫上大人們收藏的白色腰帶,但很快被發現並遭來一片惡罵和痛打。如此之下,他們對於獲得白色腰帶的渴望更加熱烈了。
總之,孩子們討厭天天都繫著黑色腰帶,恨不得快點長大,也好可以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擺顯屬於自己的白色腰帶。
眼前的兩人,卻都繫了白色腰帶,怎不引起孩子們的關注?
這兩人便是從山石中奔走了一天一夜的蘇異和池佩蘭。
他們為了走出那座大山,白天,在山上吃野果補充體力,到了午後還要不時防範身後遠處傳來的搜查動靜。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他們可以使用半遮半掩的月光石尋路向前,又奔了一夜。
好在月光石不同明火,在淡淡的星光下,那些明亮的光線更易於融入夜色,遠處看起來就像是一片月光。等月亮上來,他們的行動更加方便了。
不像後面那些搜山的人,有的使用月光石,也有的打著火把前進,明擺著給躲藏之人逃離的機會。那些人應該不是申澤的軍隊,或者,那些人並不認為一個據說是廢人的十二歲的孩子在驚慌之下能逃得多遠,這才明晃晃地搜查起來。
那壯觀的場面遠遠看起來都覺得可怕,實際上,這滿山遍野地尋找兩個不知去向的人影,就像是在一座無邊的大山上玩捉迷藏,要找到所藏之人,談何容易。
蘇異和池佩蘭急行了一夜,已把所有的精力能量耗盡。這一夜下來,後面的動靜也已經被甩得遠遠的。
他們終於走出了那座大山!
此時,兩人都已飢腸轆轆,放眼所看,前路依然茫茫,找不到一點食物的跡象。兩人憑著意志的力量撐了下來。他們又往前走了幾里地,看到了些田地,確信這裡有人煙,這才腳步機械地再堅持向前行走。
太陽毒辣辣地在頭上晃著,他們好幾次要倒下,但相互攙扶著,一步一步地挪動……終於看到一處村莊了。
人到村頭,兩人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人圍上前來。
「水——」蘇異一聲叫喚,人便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