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莊是趙家屯子的鄰村,如果有在農村待過的,都應該知道這個鄰村的概念,村子與村子之間,隔離開來的,是田地。
我安排的這個暗線,也就是趙大奎的父親,我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了屬於張家莊的田里,因為是深秋,而當時的農作物比較單調,種地就是為了溫飽,所以普遍的,都種的玉米,此時的玉米已經長了很高,所以從表面來看,看不出什麼奇怪的地方。
站在田埂上,因為職業習慣,我下意識的就去看此地的風水,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挨著時代盜墓為生的趙家屯子,這裡不可能有什麼奇特的風水格局,如果有,早就給我們給掘地三尺了。
可是就在我看的時候,發現田地裡的玉米不停的晃動,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一樣,我瞬間的就以為是野豬,這類東西在我們這裡並不少見,當然,更多的是野兔,不要以為這些東西可愛,它們在那個時候,對莊稼的破壞是農民最痛恨的,野兔體積小,力氣也小,不可能帶出這麼大的動靜。
我緊了緊腰帶,好吧,都是時代的問題,那個時候,我隨身帶的有砍刀,趙大奎的老爹也帶了一個叉子,為的就是防止在地裡遇到野豬,哪裡像現在,買一把菜刀,都要實名。
因為年輕氣盛,又仗著身體好,我就搓搓手,道:走,裡面這頭野豬估計個頭兒也不大,不然莊稼都是被它平趟的,我們倆幹掉它,還能改善改善伙食。
我們兩個一下地,這時候的玉米已經有一人那麼高,玉米葉割在臉上,讓人相當的不舒服,這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本來田里面細細碎碎的響聲,在我們一進地,就消失了,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他奶奶的,這野豬這麼警覺的,這不可能,野豬再野,骨子裡也是豬,誰見過這麼聰明的豬。
而且,這個時候不是玉米收穫的季節,更不可能有人在田地裡偷玉米。
我就想,難道是這塊地的主人在地裡除草,想到這裡,我就大叫了一聲:我是趙家屯子的趙建國,誰在地裡面。
沒有人回話。
這一下就讓我警覺了起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俯下身,盡量的減小移動的痕跡,對趙大奎的老爹輕聲道:走,去看看是什麼玩意兒!
這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道士未走,又來到了這塊田里。
四周很安靜,只有我們倆移動身子發出的輕微的響聲,而我又豎著耳朵聽著田里的動靜,依然是沒有聲音。
等我們慢慢的摸索到地的中間,說時遲那時快,忽然的,像是幾頭野豬像我們撲來一樣,我大叫一聲:快跑,中埋伏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撲出來的不是野豬,而是一群人,他們早已經慢慢的對我們倆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就等著這個時候來一個甕中捉鱉。
可是就算這樣又怎樣,我咬牙提著刀叫道:跟狗日的拼了。
一句話叫出來,我就沒有拼的勇氣了,一個黑黝黝的槍口,正頂在我的腦門兒上,遇到拼砍刀的,我不怕,可是遇到一支槍,遠距離就算了,這頂在腦門兒上的,我怎麼拼。
這時候,我其實並不怎麼怕他們會開槍,因為當時的每個村子,都有基幹民兵,槍聲必然能引人過來,他們也跑不掉,但是要我試探下他們到底有沒有開槍的膽子,我還真不敢。
我丟掉砍刀,舉起手,笑道:幾位老兄,哪個村兒的。
問完,我就轉著眼睛打量他們幾個人,我發現,都屬於那種秀氣的文士類型,拿槍頂著我腦門兒的這個人,年紀都差不多有五十歲,只是看起來保養的不錯,不像是莊稼人,甚至還帶了一個眼鏡,穿了一身中山裝,口袋裡面還別了根鋼筆,這是當時典型的讀書人裝扮。
除了一群書生之外,人群裡還有一個女人,老女人,面容雖然還說的上清秀,但是在怎麼保養,也遮擋不住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的痕跡。
這幾個人是哪裡來的,竟然還帶著槍,這可不是紅衛兵,紅衛兵沒有年紀這麼小的。
那個帶眼鏡的聽我這麼問,皺著眉頭問周圍的人,道:剛才他說自己叫趙建國,你們聽說過這個人沒。
剩下的幾個人都搖了搖頭,我趕忙說:你們幾位都是外地來的吧,我就是隔壁趙家屯子的,不信你們去問問,村裡人都認識我。
戴眼鏡的看了看那個秀氣的女人,秀氣女人對帶眼鏡的道:兩個老百姓,放走了吧,我就說了是你太草木皆兵了。
戴眼鏡的皺了皺眉頭,問我道:趙家屯子的,我聽說姓趙的解放前都幹的是刨人祖墳的營生,你以前也是個手藝人。
我吃不清楚他們人群的身份,哪裡敢應承,就道:祖孫三代貧農,家庭成分絕對良好,不知道幾位老闆是哪裡來的人。
戴眼鏡的把我拉過去,聞了我身上一下,臉色一變,罵道:你不老實,,不是手藝人,身上的屍臭味哪裡來的,。
他這麼一叫,另外幾個人,包括哪個女人都是臉色一緊,掏出了槍,我暗道糟了,看來這幾位是行家裡手,竟然知道經常下地的人身上的氣味,這種氣味,甚至會伴隨人的一生。
我看他們的表情,像是要下狠手,一不做二不休,我忽然對著他們身後一指,叫道:虎子你快跑。
戴眼鏡的吃我這麼一叫,下意識的就要回頭,我一步快速跨出,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奪過了他手裡的槍,一隻手臂卡住他的脖子,把槍頂在他的腦門上,對著一群人叫道:都把槍放下,不然我打死他。
那個秀氣的女人波瀾不驚的道:你不用這樣,我們沒有惡意。
我一口口水吐她臉上,罵道:放屁,沒有惡意剛才差點把我們倆開了瓢,少他媽廢話,快把槍放下!
戴眼鏡的似乎在他們一群人中地位很重要,幾個人對著看了看,都丟掉了槍,我對趙大奎的老爹眨巴眨巴眼,他從地上撿起槍,別在褲腰帶上幾把,手裡提一把,這個狗日的竟然一把拉過那個女人,挾持了做人質。
那個女人依舊表情淡漠,道:真的,我們並不認識,沒有害你們的心思。
我沒興趣跟一個女人較勁兒,就用槍頂了頂戴眼鏡的腦袋,道:我問你,不老實就崩了你,你說,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戴眼鏡的男人嗤笑一聲:放下我們吧,對你們倆有好處,這裡是有一個斗兒,可是不是你們能碰的,這位兄弟,今天的事兒就這麼揭過去吧,以後難免有誰用的上誰的時候。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趙大奎的老爹就沒出息的暴露了,他吃驚的張大嘴巴道:他娘的,你是說,這塊地底下有個斗兒。
他這句話說出來,那幾個人瞬間臉上寫滿了錯愕,那個戴眼鏡的更是詫異道:你們不知道這個地下有個墓。
說完,他就笑了,笑的很真誠,也似乎是送了一口氣,竟然伸出手,輕輕的撥過我手中的槍,動作很自然,像是知道我不會開槍一樣,而我更是像中了**湯一樣,任憑他撥開我的手。
他笑著對我伸出手,道:認識一下,看來剛才真的是誤會,我看你們是手藝人,就以為這是你們踩好的點。
我看他面容真誠,就對趙大奎的老爹點點頭,跟眼鏡男握了握手,道:你們是說,這地下,有一個古墓。
他點頭,道:嗯,我們就是為了這個墓來的,剛才的冒犯,實在不好意思。
我的思緒,卻沒有在他的身上,而是瞬間回到了道士的身上,道士曾經一個人來過這塊地,是不是因為這個墓,道士不可能是倒斗兒的,能在破四舊之後還一身道袍流浪的道士絕對不是一般人,更別說我親眼見過他出神入化的道術,而且,因為道士這個人,本身就像是一個謎團一樣,我自然而然的把一切跟他有關的事情都想的神秘,本來這個年頭我已經很久沒有下過地,而我本身也不是一個見了斗不倒就渾身難受的人。
單純的一個墓,我沒有興趣,可是這個墓跟道士扯上關係,我就不得不上心。
剛好這時候眼鏡男問我道:你們既然事先不知道這裡有個斗兒,怎麼會這麼巧摸過來。
我的腦子快速的思索著,可是嘴巴卻問道:你們是誰,也是外地的手藝人。
我腦袋裡卻在想,這幾個人來的這個時間,實在是太過詭異,我和趙大奎的老爹是因為道士來過所以才來的。
那這幾個人呢?是不是也跟道士有一定的聯繫,甚至可能也是暗中跟蹤道士的人。
戴眼鏡的沒有回答我,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好對我這個初次見面的人說,而且他大概也失去了和我說話的興趣,但是還客氣的說道:這個斗兒,裡面肯定有大個子,而且不可能有什麼寶貝兒,所以老哥我誠心的奉勸你們,回去吧。
他越是不想說,越是遮遮攔攔,我越是感覺有問題,深吸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你們幾位,可認識王道士。
眼鏡男的反應超出我的意料,臉色瞬間一片雪白,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急切道:這位兄弟,你說的王道士,是不是那個穿了一身舊道袍,背了一把桃木劍,身邊還跟了一條老黑狗的那個王道士。
我點了點頭,道:對,就是他,你們也認識。
眼鏡男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疑惑的問道:那你們來這裡,也是他讓你們來的。
趙大奎的老爹又給我掉鏈子,他在旁邊道:不是,是俺跟蹤他,看他昨天來了這塊地,還在這邊站了很久,俺們不知道這裡有個斗兒,就是來看看,這裡有什麼古怪。
聽到他這句話,眼睛男他們幾個對視了幾眼,都笑了,其中一個矮個子笑道:跟蹤他,你確定你能跟蹤他,而不是他故意引你們來這裡的。
趙大奎他爹還要爭辯,我罵道:你閉嘴。
因為我已經明白了眼鏡男的意思,事實上我也奇怪,就憑道士的本事,能讓趙大奎他老爹給盯梢,這本身就有問題,聽了眼睛男的話,我才明白,也算是確定,怪不得趙大奎他爹這個腦袋缺跟弦的人都能成功的跟蹤他,原來是道士在有意的指引我們來。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指引我們來這裡。
想不通一個人目的的時候,就要逆推,來想,他那麼做,造成了什麼樣的結果,,,結果就是我們在今天,在這塊地裡,碰到了這批人。
這就是道士的目的。
這個時候,眼睛男開口道:那個道士既然引你們到這裡來,應該就是為了讓我們遇見,這樣說來的話,這個兄弟,肯定不是一般人,走吧,恕我們冒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是方便的話,去兄弟家裡細說,可以吧。
我就這樣稀里糊塗的帶著一群劍拔弩張之後握手言和的陌生人回到了村子,甚至在別人問起的時候,我還幫他們打掩護說這是我老爹的戰友,現在知道我老爹過世了,前來祭拜。
回到家裡,幾個人也很有禮貌,我媳婦兒在看到他們之後,依舊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的倒茶,大兒子天天瘋著玩的不進家門,家裡只有一個小兒子三兩像是一個搗蛋鬼一樣的看著一群他不認識的人。
那個秀氣的女人似乎很喜歡小孩兒,跑過去一把抱起小三兩親了一口,道:好可愛的孩子。
眼鏡男笑道:姐,又想你孫女了。
秀氣女人點了點頭,道:很久沒有看到小丫頭了,對了這位兄弟,你這孩子幾歲了。
我道:三歲半了。
女人哦了一聲,念叨道:我那孫女,才兩歲半。
這是一個插曲,甚至我一直都沒有記住這個可以忽略不計的鏡頭,可是我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這麼驚人的巧合,我更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人為的在推動整個事情的發展。
那個秀氣女人的孫女,名叫娜娜。
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兩個孩子,會相遇,相愛,這是我當時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進了客廳,我媳婦兒帶著小三兩出去玩,而趙大奎的老爹也被我打發走,這時候眼睛男讓給我一根煙,自己點上一根,慢慢的道:你一說王道士,我就知道,他又搞什麼鬼了,所有跟他扯上關係的人,就沒一個普通人,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我想了一下,我老爹的事情,除了昨天晚上道士引天雷劈墳的事情,其他的都是村民們都知道的,算不得什麼秘密,就沉重的對他們說我父親去世以後,他的屍體,出了一點問題,因為我們村的老族長認識他,所以請了他過來。
眼鏡男在聽了我說的之後,掐滅煙頭,道:這不正常,你不瞭解這個道士,他是做什麼事情,都有他的目的的人,絕對不算是什麼好人,這位兄弟,你有什麼話還是明說,別被道士賣了還給他數錢。
我理解他的說法,他們肯定跟我一樣,把任何跟道士有關的事情,都主觀的複雜化,只是因為道士這個人,很複雜,就好像是魯迅的文章一樣,很多話都能被解析出很多意思,以致於一句他普通的描述,都被人想像出很多隱晦的意思一樣,這是一種慣性。
可是,你讓我怎麼說,說我是引了道士去幹掉了我老爹。
秀氣的女人這時候開口,可能是看到了我難以啟齒,就道:能不能帶我們去看一下老爺子的墳地。
我搖頭道:算了,我沒臉去那裡,但是有一點我要先說好,不管我說的,你們信不信,在我講完之後,你們要告訴我,你們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跟那個道士又是什麼關係。
眼鏡男點頭說好,兄弟是爽快人,你既然爽快,我也不多說,等下告訴你這些之後,還希望你保密才好。
接下來,就是信息的等價交換。
當然,我對他們隱藏了一點,那就是道士說,曾經見過一個跟我小兒子一樣的人,一方面,是對小兒子的保護,另一方面,跟這群人,我還不能完全的托底,那未免也太草率了。
在我說完,那條可能是我父親身體化成的蛟炸開的時候,他們集體沉默了,而且他們所有的人,都面色古怪的看著我。
我就自嘲道:你們是不是感覺我很傻。
眼鏡男拍了拍我的肩膀,歎氣道:兄弟,你被騙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龍脈,你想一下,龍脈,什麼是龍脈,且不說這東西真假難說,就算沖這倆字兒,就極具氣勢,風水學上的勢是一種大勢,所以歷代龍脈都顯秦嶺一脈的多,甚至傳說中華祖龍脈在崑崙,你自己看,趙家屯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風水。
現在,我真的好奇你家老爺子的墳地了,走,我們去看看。
ps:昨天章節裡出現的孫子那段,哎,三兩真的是無心的,其實只是為了很隱晦的點出。
在趙建國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有孫子了,事情已經結束了,而他的兒子還活著,無心之失,絕無半點諷刺的意思。
今天的五千字大章,是為了答謝書迷:莫遇時光在爪機/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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