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來接手的人讓所有人都意外了下,明姒不知是誰,棠心特意的去打聽,而後得知,這位居然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據說才高八斗,皇上也很是器重。只是,他明明應當是今年主考的明戈門下的門生,卻投靠了五王爺的麾下,讓人大為不解。
自然的,他與雲天翊和雲燕瀟都沒什麼交集,據傳此人還很是高傲,棠心打聽了一圈回來,邊和明姒說著打聽到的消息,一邊冷嗤著。
「有那麼招人嫌棄麼?」看著棠心那模樣,明姒不由得搖頭笑問道。
棠心點點頭,「七王爺去轉了一圈就走了,好在王爺脾氣好,才沒翻臉。」
明姒輕笑,估摸著雲天翊也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但是會把所有事都記在心裡。不過此前這些事情也不是雲燕瀟負責,如若是他在負責的話,他也肯定會很認真的交接完這些事情。
「其實他也高傲不了多長時間了,他以為救災的事情這麼簡單呢,平日裡每天都有不少別的地區的官員來稟告進度。王爺多受尊敬,誰都不敢放肆。他一新上任的,要是還擺出那副姿態,哪個人都不會服他。」棠心卻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樣子,這些當官的,哪個肚子裡都有上萬個心眼,看那人的德行,等著吃虧吧。
明姒輕笑,「你現在懂得真多,話說的也完全對,不懂得謙虛藏斂鋒芒,早晚要吃虧。」
「就是。」棠心暴風似地點頭,完全同意。同時又因為明姒誇獎了她,很是開心。
「今天能交接完麼?」如若今天能全部交接完畢,那麼明天就能返程了。
棠心眨眨眼,然後搖搖頭,「奴婢不知,不過一直到現在王爺還沒回來,應當是準備今天都交接完吧。」已經黑天了,看來晚飯也不會回來用了。
明姒靠坐在床頭,帳內燈火跳躍,她內心也平靜如水。一趟南巡本來就讓她心境難平,卻不知以這種結局收尾,回到帝都前路更是漫長。不過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前路再困難,她也會堅持下去。
主僕二人用完了晚膳,雲天翊也沒有回來,棠心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說那軍帳裡的燈還是亮的,禁衛軍還有那新科狀元從帝都帶來的人也都在帳門口候著,看來還得一段時間。
「沒查看一下站在外面的人氣氛如何?」明姒已經脫下了鞋子坐在了床上,身後靠著床頭,腿上蓋著毯子,手裡拿著從書案上找到的書,是平日裡雲天翊看的,所以,明姒看起來有些頭疼。
棠心站在床邊眨眼睛,「看起來都有些不耐煩。」禁衛軍是很煩躁這裡的生活,隨同著那位新科狀元來的官兵是不想接手這救災的活兒,總之,大家都在煩。
「正常,你現在心裡不是也開心的要命麼,終於要離開這裡了。」明姒調笑著棠心,棠心掩嘴笑,卻也點頭承認。
「若是明日真的能離開,奴婢今晚得準備一下。」說著,棠心開始在帳篷裡轉圈,明明臉蛋上的傷口還在,包著一大塊紗布,她卻歡脫的像是兔子。
明姒也不管她,任她折騰,看著手裡的書,講得都是治國之策,看的她極其乏味。
看雲天翊不顯山不露水,但平日裡卻總是看這樣的書,可見他對那個位置是有野心的。
也怪不得敏貴妃如此支持,為了他,不惜做任何事。
大概在後半夜的時候雲天翊回來了,睡在床最裡側的明姒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下,稍稍睜開眼睛看過去,果然是雲天翊。
明姒的眼睛依稀的只是睜開一條縫,昏暗的燈火下,再加上頭髮的遮擋,幾乎看不見她睜開的眼睛。
那邊雲天翊在距離她有一些距離躺下後靜默了一會兒,而後驀地轉過頭看向明姒,明姒迅速的閉上眼睛裝睡,就聽到了雲天翊柔柔的輕笑聲。
「裝睡麼?」他輕聲問道,頭上也忽的一暖,他在撫摸她的頭髮。
睜開眼,明姒也不裝了,但眼睛還是有些迷濛,「王爺還是這麼晚才回來?」
「嗯,交接的事宜都完成了。」雲天翊側過身躺著,看著明姒眉目柔和。
「那明天就能返程了麼?」說著話,明姒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睜不開了。
「嗯。」雲天翊簡短的回答,然後看著明姒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聽到雲天翊翻身平躺的聲音,明姒也佯裝睡著了無意翻身,最終背對著雲天翊,心下也放鬆了下來,漸漸進入睡夢中。
翌日一早,外面禁軍就在整理隊伍,沒走出大帳,就聽到外面不時的傳來喧嘩的聲音,看來能夠返程了,大家都很高興。
棠心也一直忙活著在整理,不時的出入大帳,半邊臉包著紗布,但是通過那半張臉也能看得到她的高興。
剛剛洗漱過後,雲天翊從外面回來,一身神清氣爽,就算他昨晚半夜才睡,但今天看起來依舊很好。
「中午就啟程,都準備好了麼?」看到明姒的瞬間,他眉目間蕩漾起一絲溫柔,輕聲問道。
「嗯,準備的差不多了。哦,對了,咱們越往北方走氣溫越冷,棠心,把王爺的厚衣服裝到箱子的最上層,方便拿取。」說著,明姒猛然想起這個,吩咐棠心照顧到。
「哦,奴婢知道了。」棠心在帳篷的一角收拾明姒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雲天翊從帝都來的時候帶來的。他們南下那時所帶的,都被大水沖走了。
雲天翊唇角的笑容擴大,從明姒身邊繞過走向書案後,將一些東西整理起來後,說道:「棠心,把這些隨意裝起來就行了。」
「是,王爺。」棠心趕緊答應,不敢怠慢。
明姒看了一眼雲天翊,發現他手裡拿著一疊紙朝著帳中的熏香爐走過去。不由得視線固定在他身上,瞧著他將熏香爐的蓋子打開,然後把手裡的紙張扔了進去。
雖然熏香爐裡只有一點點的火星,但是把紙扔進去時也忽的一下亮起了火苗。
明姒眼皮一跳,他書案上那些亂放的紙張她沒看過,就算過去拿書,視線也一直在書本上,其餘別的她從未注意過,以免像上一次那樣看到不該看到的。
雲天翊看著那一摞紙張直至燃燒成灰燼才把香爐的蓋子扣上,然後轉過身就看到了正在睜大眼睛瞅著自己的明姒,不由得笑笑,「一些沒用的東西罷了。」
明姒慢騰騰的點點頭,表示瞭解。
「本王問過徐太醫,他說夢遊多半都是由於思慮過多引起的,想必那段時間你受驚過多,這幾天看你睡得很好,以後應該不會再夢遊了。」走到明姒面前,雲天翊笑著說道,微微低頭看著她,眉目間儘是溫柔。
明姒眨眨眼,「這樣啊,看來以後確實不會了。」誰知道呢,睡著了的事她去哪裡知道。
「別擔心了,徐太醫給開了藥,一會兒棠心去取來,每天吃一點,以後就不用擔心半夜會突然跑出去了。」對於明姒的夢遊,他真的很上心。
明姒點點頭,那邊棠心也趕緊答應。
「呵呵,若是哪天半夜自己跑出去,等到醒了發現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可怎麼辦?」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但確實也是讓明姒擔心的。跑到陌生的地方不擔心,要是自己走進水裡或是哪裡也不醒,可就直接掛了。
「說的是,希望以後不會了。」明姒笑笑,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看向別處。
「出去走走吧,本王要最後去看看河道,姒兒陪著本王看看,修築的如何?」他向前一步牽住明姒的手,要她與自己一同去。
「好。」被抓住,也只能答應,暗暗歎口氣,隨著他走出大帳。
走出軍帳,朝著河道走去,路上雲天翊一直牽著明姒的手,炙熱的溫度,明姒都感覺自己的手出汗了。
「築高這段堤岸,僅僅用了一夜。」原來儲水大壩的原位置被大水沖垮,高出來的一段地方也被沖成了緩坡,那樣大水就會順著緩坡往下流,毫無規則。
現在築高了堤岸,水就會順著河道往下游流,規規矩矩的。
明姒點點頭,「動作很快。」禁衛軍雖然都不愛干救災這活兒,但是做起來卻很認真。
「當時來到這裡時,全部都是水。本王指揮重修河道,一邊派人尋找你們,雖然當時龍崎已經將方圓千米之內的地方都搜查過了,本王依舊派人仔細收索,可卻沒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可能是想起那時的事,他的語氣有些沉重,又滿是歎息。
聽到這話,明姒不由得心下也有些感觸,垂眸笑笑,「那時我們或許還在水裡漂著呢。」具體在水裡漂了幾天明姒始終不知道,估計雲燕瀟也不知道。不過幸好沒被淹死,現在還活著。
「唉,都過去了,本王也找到你了。」握著她的手,漸漸的走上昨日明姒和雲燕瀟待過的地方,從這裡往下看,滔滔河水湍湍不息。
明姒低著頭看著腳下,也不知該說什麼話。
「現在看到水害怕麼?」兩人停下,雲天翊看著下面奔流的河水,輕聲問道。
「嗯?」明姒轉頭看了雲天翊一眼而後搖頭,「不會啊,就是想到在水裡漂著可能喝到不少的水,覺得有些噁心。」
雲天翊輕笑,「以後再不會發生了!唉,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昨日來了新消息,如今太子已經不是太子了。」
明姒聞言立即睜大眼睛看向雲天翊,「真的?」太子被廢了?也怪不得這次接手災後重建的人會是五王爺的人,想必太子一被廢,他也活動起來了。
雲天翊點點頭,「不過四天前的事。」
明姒咬著嘴唇看著雲天翊,半晌她開口道:「怪不得來接手的會是五王爺的人。王爺,這次回去,您該做些什麼了。」
聽到明姒說這話,雲天翊明顯詫異了下,看著她眸子也睜大了幾分,「姒兒這話,不可多說。」想來已經意會,但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明姒不禁笑笑,而後點點頭,「知道了。」
雲天翊也唇角掛笑,一瞬間,好似距離拉近了不少,「母妃與你說過的話固然有些道理,但是不可全信。母妃性子固執,認定的事情一定要做,但是本王卻與她看法不同,日後姒兒想做什麼卻拿不定主意的話,可以來詢問本王。」這次可真的算是敞開心扉了,雲天翊把一些以前從來不會說的話都說出口了。
明姒點點頭,「我明白。其實母妃的一些做法確實過於偏激,不過王爺卻是能矯正,我也相信王爺。」後面的話或許無用,但是對於說敏貴妃的,明姒卻是發自內心。為了除掉某個人,不惜下殺手,這是讓明姒始終記著的。
「平日裡母妃說的話聽聽就行了,無需反駁,但也不要聽從。」雲天翊耐心的說著,在教明姒做他認為『正確』的事。
明姒點頭,一一聽從。心下卻也不禁想笑,做任何事她都有自己的看法,好似還沒到那需要問別人的地步。
「父皇不喜逞強好鬥的人,對於姒兒本王是很放心的,但平日裡也不要總出入皇宮,父皇得知必會多想。」看起來雲天翊把皇上的各種習慣摸得透透的,明姒也很認真的在聽,畢竟對於皇上,她不是很瞭解。
「王爺覺得,五王爺有威脅麼?」將自己的手從雲天翊的手中抽出來,明姒席地而坐。地上都是石子,倒也乾淨。
雲天翊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笑,慢慢的搖搖頭,「自可完全忽略不計。」他的語氣如此自信,要明姒都稍稍有些震驚。
「五王爺雖看起來很驕縱,不過,收買人心的本事倒是有的。那新科狀元,本來是父親的門生,卻投入五王爺的麾下,著實神奇。」明姒捻起一塊石子,無意的說道。
「謝仲言麼?有才華倒是真的,但不懂官場。」雲天翊長身而立,看著遠方,眉目之間散發出一抹俯瞰眾生之氣。
「看來,王爺沒有任何需要防著的人。眼下太子被廢,再立儲君之事必將成為接下來朝廷的重中之重。」她言外之意,雲天翊的機會很大。
雲天翊搖搖頭,「不爭不搶,靜觀其變。不過姒兒卻說錯了一件事,本王也有擔憂的人,猜猜是誰?」說著,他低下頭看著明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明姒眨眨眼,剎那間心頭一跳,他說的莫不是雲燕瀟?但是,轉念一想,或許這是個圈套。
細細的想了下,明姒微微歪頭,「明相?!」
雲天翊驀地一笑,而後轉眼看向遠方,沒有回答她。明姒也猜不出她答對了沒有,不過,卻確定了一點,雲天翊對明戈確實是有防範之心的。
在堤岸那裡坐了很久,接近中午時明姒和雲天翊才回去。車隊早已準備好,矯健的戰馬,還有一身甲冑滿臉掩不住喜悅的禁衛軍,能離開這裡都開心的不得了。
回來之後雲天翊便走開了,儘管要返程了,但貌似還有些事情需要他來定奪。
棠心已經指揮護衛將各種裝日用品的箱子搬上了馬車,大帳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明姒進去轉了一圈又走出來,就看到七王府的人朝著這邊走過來,那幾個護衛身後,雲燕瀟步履閒適,眼角眉梢蕩漾著不羈的微笑,看起來心情很是好。
明姒四下看了一圈,來來往往的禁衛軍還有九王府的護衛都在各自忙活著,但也不乏驀一時會注視這邊的人。所以,明姒的腳剛動了一下又收回來,站在那裡如同雕塑。
雲燕瀟走過來,自然也看到了明姒,如同條件反射似地也環顧了一下,而後在距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來,「都準備好了!」用著平緩的語調,聽不出任何蹊蹺來。
明姒點點頭,雖面色平靜,但眸子卻閃亮亮,「七王爺這是才睡醒?」語氣有一絲調侃,視線順著他的頭頂一直到腳底。
雲燕瀟帥氣的揚起眉尾,鳳眸彎彎,眸子都看不到了,「猜對了。」對於賴床,他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明姒微微撇嘴,很想說他是豬,但礙於身邊這麼多人,她也只能用輕哼表示鄙視。
雲燕瀟看著她依舊眉眼彎彎的,無意間扭頭看了一眼別處,臉上的笑瞬時淡了幾分。明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雲天翊正朝著這邊走過來。他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人,穿著深紅色的官袍,很瘦,眉清目秀的,但是眉目間卻掛著一股孤傲,想必,這就是那位新科狀元謝仲言。
「那位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明姒輕聲說道,視線在那謝仲言的身上轉了幾圈,確實滿身的張揚之氣。
雲燕瀟哼了哼,「蠢的豬一樣。」他是極為不屑的。
明姒不禁輕笑,斜睨了他一眼,「與你又沒有多少關係,何必理會?」
雲燕瀟沒有說話,那邊雲天翊和謝仲言也走近了,他直接轉過身去看著別處,要說目下無人的最高境界,莫屬他此前模樣。
「下官見過七王爺,九王妃。」走到了近前,那謝仲言微微拱手給雲燕瀟和明姒見禮,雲燕瀟掃了他一眼沒理會,明姒微笑,「謝大人無需多禮。」
明姒的話還沒說完,那邊謝仲言已經站直了身,動作有些誇張的撣了撣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那眼睛也沒有完全睜開,好似根本不會用正眼看人。
明姒挑了挑眉尾,果然不討喜。
「都準備好了麼?」雲天翊長身而立,聲音不高不低的問道。
一旁立即有禁軍走過來,「回王爺,已準備好。」
「那出發吧。姒兒,上車吧。」他轉頭看了明姒一眼,眉目柔和。
明姒點點頭,而後朝著馬車走過去。
「謝大人留步吧,七哥,出發吧。」雲天翊的聲音傳來,溫潤帶著笑。
沒聽到雲燕瀟的聲音,倒是那謝仲言說話了,「祝九王爺一路順風,哦,自然還有七王爺。」這話讓人萬分的不順耳,尤其他那聲音還有些偏中性,聽起來更是讓人起雞皮疙瘩。
已經走到馬車前的明姒腳步停頓了下,一旁棠心站在那裡等著扶她上去,睜大眼睛瞧著明姒,又小心的看了一眼那邊,「王妃,您瞧見了,那人確實不討喜。」
明姒扯了扯唇角,再次凝神聽著那邊的動靜,一邊抬腳踩到矮凳上。
「也祝謝大人一切順利,做好了這些事,以後的仕途骨頭無數。」明顯雲燕瀟的聲音,不用看他的臉就知他是用什麼表情來說這番話的。骨頭?呵呵,在罵謝仲言是狗麼。
「謝七王爺吉言。」那謝仲言想必也是氣著了,說這話咬牙切齒的。
走上了車轅,明姒唇角彎彎。待得進入馬車之後外面的聲音也全部隔絕了,不知那謝仲言到底怎麼回事兒,看起來是在針對雲燕瀟。五王爺和雲燕瀟貌似還算過得去,沒有什麼衝突,他為何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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