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說道,「皇叔!」
北堂墨頓了一下,下一時便換上了一幅極其淡雅的神情,靜靜的轉過了頭。舒殢殩獍
「伊兒…」北堂墨眼中透著柔軟,表情鬆動,與剛才全然不同,彷彿那被淹沒的心,在這一刻被短暫的救贖。
「皇叔,伊兒想皇叔了。」小傢伙的胳膊輕輕拽著北堂墨的衣衫,黑曜石般的眸,小心翼翼的望著北堂墨。
聽到這句話,北堂墨臉上不禁透著一抹溫柔,大手輕輕揉著伊兒烏黑的髮絲嬖。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的有種錯覺,如果……這個孩子,是他的該有多好?
只是不知為何,每當有這種想法之際,他就會有一陣倉皇。
親情,對他來說,不是最殘忍的東西嗎郎?
北堂墨心中苦澀一笑,而後靜靜牽起北堂伊的小手,向著兩位皇侄的宮殿走去。
「彥兒怎麼沒和你在一起?」北堂墨問道。
他以修長的指捏著小而暖的手,不由的加了些力道。
「他被父皇罰抄論語三遍,今天怕是連大殿門都出不了了。」北堂伊笑著,語氣裡透著一絲小小的幸災樂禍。但是眼中卻同時流露著一抹誰也沒有看到的心疼。
北堂墨洞悉了小傢伙的心思,淡淡揚動唇角,不動聲色的笑了起來。
宮殿的牌匾近在眼前,忽的一陣風吹來。
殿門大開,一抹小小的身子抱著一摞書踉踉蹌蹌的跑著出來,一派灰頭土臉。就連精心梳起的長髮也調皮的蹦出了幾根。
「北堂伊,我不要抄了!我要逃了!」北堂彥斬釘截鐵的說,在他臉上沾上了墨跡,讓他此刻看起來活像從土裡打了個滾出來的。
北堂伊微楞,似是沒想到自己弟弟居然說出了這句話,不過隨後便恢復了調笑的表情。
「北堂彥,你不抄可是會被父皇責罵的。」北堂伊使著小小的壞心眼,惡意欺負著北堂彥。
「那我也不要抄了。」北堂彥一張漂亮的臉硬生生皺成了包子,冷冷的將臉瞥向一旁,然後北堂彥垂頭喪氣的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昔日神氣十足的寧王,此刻便是為了三遍論語折了腰。而他此刻的氣悶,使得他並沒注意到北堂墨的到來。
北堂墨安靜的望著兄弟倆此刻的一言一語,不由揚動了笑。
這樣的場景,好像在自己的記憶裡,也曾模糊的擁有過,只是……已經模糊的怎麼也記不清了。
「有墨皇叔在,父皇不會拿你怎麼樣的!」北堂伊似乎想到自己應該盡哥哥責任,拍了拍胸脯,然後回身看向不遠處的俊逸男子。
「皇……皇叔?」北堂彥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讓敬愛的皇叔看到了這麼丟人的一面,「可是,皇叔是很忙的……」
北堂墨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皇叔確實有事不能久待,但是留張字條也是可以的。」
眼看那沮喪的小眼神頓時燃起,北堂墨琉璃色的眸忍不住透出幾許笑意,撫了撫北堂彥髒兮兮的小.臉。「去,去洗乾淨。」
終於得到了大救星的認可,北堂彥小小的嘴兒彎了起來,笑的燦爛,就像那陽光。即使還有著污跡也無法阻擋本來的光輝。
「伊兒,一開始就打算讓皇叔幫彥兒的吧。」
北堂伊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臉,卻也無話反駁。聰明的小腦瓜一轉,似在有些懊惱自己。
收拾好自己飛奔過來的北堂彥,趴在了北堂墨的後背,「皇叔,皇叔跟彥兒講講宮外的事吧,彥兒從來沒有出過宮呢,外面是怎麼樣的?聽宮女兒們說外面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北堂墨的髮絲垂了下來,遮著臉龐,「外面嗎?外面與宮.內不同,大家基本上是平等的,會不時從大街上看到推著小車叫賣的小販,也許他賣的是精緻可口的小吃,也可能賣的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兩個孩子聽得入神,單純的眼神染上了一分嚮往宮外的神情,在聽到小吃的時候,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讓對方分別取取笑了一番。
「皇叔,我們可以出宮玩嗎?」兩個侄兒被他所講引的眼睛發亮,似乎那鮮亮的畫面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北堂墨輕頓,眼中悄然劃出了一抹深邃。半響後,他輕輕捏了捏兩人的臉龐,笑著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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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鳳陽宮。
暖陽高掛,不知不覺中已是正午。在早上與北堂風告別後,偌大的宮殿也不過剩她蘇慕晴一人。
自從早上起來後她便覺得心神不寧,便是吃飯也不能安心下嚥,看著眼前的美食佳餚,竟是毫無胃口。
幽幽黑眸望著殿外,明明是一片金沙般的光芒,傳到身上的竟是絲絲寒意。讓人不覺陰寒。蘇慕晴鮮有的皺起眉來。安靜的眸也不覺染起一層焦躁,心中隱隱不快。
一旁的宮女細心的察覺了慕晴的變化,詢問道,「娘娘,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無事,只是心中燥的慌,怕是這夏天給鬧的。」慕晴淡淡而語,將心中的悶賭傾吐。
可雖是這麼說,但那她依舊不能安心。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嚥下一口涼茶,回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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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錦衣衛處。
「稟大人!屬下無能,讓那一男一女給逃了!」行禮的錦衣衛一臉悔恨之色,但細看那人眼底卻還摻雜著一絲恐懼。
「哦?既然是逃了,為何不去追回來呢?」冷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和著瓷與瓷輕輕碰撞的聲兒,清脆悅耳。但在他聽來卻像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求大人饒命!」頭磕在地上的響動,一下又一下的響起,但似乎根本無法得到上座之人絲毫的同情。
這時,沈雲之冷冷扯唇,瞇了眼瞧住了那人,道,「追到哪裡沒了影兒的?」
跪地之人,用力吞嚥了下唾液,貼在地上的指尖緩緩攢起。
他萬萬是不敢說不知道的,而必須說他清楚的記著是從哪失蹤的,如若不然他的這條命也會隨著答案一度消失。
因為沈雲之,是處事狠辣之人,這一點,全錦衣衛沒人敢質疑。
「是從柳街後巷子失蹤的。」
「那就從那找起,若是三日內還找不到。」沈雲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咪住了的眼也展了開,小聲說了句,「你知道該怎麼辦。」
待那人離開後,沈雲之漫不經心的刮著茶沫,低聲說道,「你們幾個變裝出宮,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那屍體爛了,也得給我撈回來。」
「是!」剩餘之人急忙作答,匆匆離開了房間。
這時,沈雲之停下手中的動作,半響後,便輕輕將茶杯放回原處。
「上天入地,我沈某,也會將你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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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大街。
轉眼間,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多了幾個不起眼的年輕人。
他們行色匆匆,卻在不時中早已融入了人群,無影無蹤。
天色早已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隱約有月光透著朦朧照了下來,各家客棧門口都搭上了紅燈籠。
街道繁華,平靜的水面被游過的畫舫打破,舫內唱著小曲兒,快活也不過如此吧。
但在這時,外表張揚的畫舫內部卻是出乎意料的另一番光景。一人身材高大,身穿白色衣袍,靜靜靠在一角用力的喘息著。
「如何?有人追來嗎?」女子從旁有些怯生的問到,緊張的凝視著眼前之人。
那人掙了眼,將頭上戴的大斗笠向下壓了壓,似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徐葉心裡歎了口氣,心中不由的開始擔憂。
不知道爹現在怎麼樣了。
似是看出徐葉的擔憂,斌越勉強拍了下她的肩膀作為安慰。但此時斌越的心裡是明白的,他現在的處境極為不利,因為現在連藏身都已困難,再見到皇后便更是難上加難。
但是,無論如何,要想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再大的凶險,他也要去沖一衝,只不過……就算是對不起這徐家小姐了,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來世再回報她好了。
這時,幽深的眸子劃過一絲的暗光,斌越警惕了起來。
隨著一些聲響,他判斷出這艘船上似乎有人向著這邊來了。
他看了看身邊的女孩抹花的臉,稍稍鬆口氣。
現在暫時還不用擔心她,他已經在她臉上動了點小手腳,若不是高手一般不會看出來。
但是現在,也只能靠運氣了。
斌越思及此,向著徐葉擺了擺手。
徐葉明白了斌越的手勢,意思是讓她冷靜,不會有事。而她亦明白,他最害怕的就是她緊張起來再亂跑壞了大事。
於是她也對著斌越點點頭。
「你們倆,可見到過一個身上有著臭味的黑衣男子帶著一女子行色匆匆逃走的?」這是,錦衣衛向他們走來,雖然穿著便衣,但那如鷹般的神情,斌越一見便知是錦衣衛。
「稟大人,民女沒見過,這是家兄,從小.便因一場大疾無法說話,今日看天色不錯便讓兄長來聽曲子的。」徐葉說道。
便衣的錦衣衛似乎還是不信,一雙陰鷙的眼睛來回在對方身上掃過。
「我們要找的人,臉上是爛的,看看你的臉就知道了。」錦衣衛說著,便一下子撩.開了他的斗笠仔細檢查。
但是下一刻,錦衣衛卻愣了一下,彷彿是有了些疑惑。
半響,他搖搖頭,又將斗篷還給了斌越,道,「打擾了。」
「嘖,還真不是。」錦衣衛不耐煩的對著另一個錦衣衛調侃,然後越過了他向出口走去。
待他們走後,斌越猛的喘了口氣,用顫抖的指尖輕輕的碰觸著臉頰。
「沈雲之調.教的下屬,連易容術都查不出……」斌越冷語,但是臉色極差。
徐葉看了他的臉,忍不住一驚,道,「斌越,你的臉……在滲血!」
「易容用的東西,會惡化舊傷……」斌越低聲而道。
還不到時候,他,還不能死。
隨後斌越放下手,攥緊了手中的令牌,面色席上一層蒼白。
再等幾天,再等幾天。只要再有一個機會……
斌越按.壓下心情的波動,純黑眼眸中劃過一絲不甘。
畫舫靜靜的飄在河面上,平靜的水面上泛起波瀾,不一會便又歸於平靜,但內裡卻是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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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徐府內。
大門無人看管,緊緊是輕掩著,離若白推門而進,走路無聲。
一路上血跡斑斑,屍體已經出現了死後僵直,不甘心的望著天,卻也只有血流滿地一個下場,不過是由當時的暗紅色,變為現在的黑色罷了。
這樣的場景不知看過了多少遍,只是放久後的味道,要比血腥味難聞的多。離若白卻只是微微蹙動了眉,用指尖掩住了鼻息。
徐家除了那兩人外全被屠的一乾二淨。乾淨的銀白色軟絲靴子也沾上些許血跡。
看著有些髒的靴子,離若白也僅僅是瞥了一眼。
直到視察到當時到的最後一個屋子,他才頓了足。
當時那屋裡還殘留著那人身上的腐臭味兒。
不過是條發瘋的狂犬。如今妄想著回來嗎?
離若白伸進袖子裡,掏出方巾重新捂著口鼻,然後把手中的燃燒的火把緩慢的靠在易燃的布製品。
布製品上,直至所有的東西逐漸染上了一層燙人的橘黃色,整個屋子燃了起來,火苗子肆意的飛舞著,猙獰的面目染紅了一切的東西,毫不留情的吞噬著任何東西。映紅了天空。
火苗子肆意的舔.舐.著一切,映紅了離若白的瞳孔。
他退了出去,燃起的大火在門內肆意發威著。
離若白臉色微微正常了些,在徐府門前駐足良久,直至,所有燃燒殆盡,他的身影才從徐府門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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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當上官羽帶著人感到徐府的時候,頓時愣在了原地。
他靜靜向內而走,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他探出手,碰觸了下大門。
「已經……晚了嗎……」上官羽喃喃低語,他那分明的骨節略過門上黑跡,那是碳一般的顏色。
院內,一片烏黑,就連什麼是什麼也已經分別不出來了,就更別說這如黑炭般的屍體。
如此乾淨利落的手法,只有那個男人能做得出來!
於是在下一刻,上官羽便猛的咬牙,狠狠的握拳激打在了門上,然後用著幾乎快咬碎的聲音低喊,「離若白!!!!」
這一刻,就連門也不堪重負,啪噹一聲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