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瑤兒說著,便再度上前,摩挲著北堂墨的耳畔道,「聽聞,那兩名小太監,進過一次祈親王府……還有茗雪,好像是故意激怒單純的柳惠蓉,才被打得如此之慘,就好像……想要逼什麼人一樣,呵呵……不知道,瑤兒這些消息,是真還是假呢……」
聽到此,北堂墨驀然抬了眸,先前的笑容,一一盡收。舒榒駑襻
半響,他只是緩緩側過了琉璃色的眼眸,方才淡笑的臉上此刻有著一份冷冷的懾然,如同世間最邪佞的魔,之後,他又笑了,淡淡的,不急不穩,同時用指尖輕輕撫過藍瑤兒的手腕,一個用力便將她從自己的身邊扯開,冷冷的丟在了前面,任由藍瑤兒幾步踉蹌,然後默默的揚眉凝視著這個與方纔的談笑風生截然相反的男人。
藍瑤兒輕抿唇,眸子裡關注著北堂墨的一舉一動,似是生怕在自己沒有留意之時,北堂墨會頓時要了她的性命。
這個臉上帶笑的溫雅男人,或許才是最危險的男人姝。
此時,北堂墨輕輕的歎口氣,從懷中掏出絲絹,輕輕擦拭了下碰觸過藍瑤兒的指尖,正如同很久前在碼頭的那次一樣,沉默著,安靜著,卻凍結了一片。
當他擦拭到最後,他緩緩的抬起了俊美的眸,望向眼前不發一語的藍瑤兒,隨即略微一笑,道,「藍瑤兒,十歲時,在趙府的日子,沒忘吧。」
聽到北堂墨一提,藍瑤兒的眸子頓時縮動,再也沒了先前的冷靜,反而多了份隱約的怒意,靜靜的灼燒在周圍遏。
「十歲,便以魅惑之功,將當時的尚書大人玩弄鼓掌,在朝中掀起風浪。」北堂墨淡淡而笑,又上前走了兩步,輕蔑的俯視著始終直視著他的藍瑤兒,「皇上當年,若沒有藍貴妃你的稚.嫩的小小手段,應當不會經歷那麼多事吧。而且……」北堂墨搖搖頭,唇角卻噙著淡笑,「十歲之後,藍貴妃消失在了京城,甚至整個南嶽都消失了,究竟去了哪裡,和什麼人在一起,要不要本王,好好查一查呢?嗯?……」
北堂墨說完,緩緩發出了幾聲輕笑,與此刻藍瑤兒的鐵青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時,門口緩緩傳來了離若白的聲音,將這份幾乎一觸即發的凜冽打破。
北堂墨淡笑,將眸子轉過,隨後便向著門口走去,在到達之前,他略微的停頓了下,隨後轉眸而道,「祈親王這三個字,看來,你還不明白。」
說罷,北堂墨便靜靜的離開了這間房,卻將那刺骨的寒滲透在了每一個地方,使得藍瑤兒恍惚走過,然後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進門的鄭榮看到靜坐不動的藍瑤兒時,微微嚇了一跳,隨即緊忙上前,問道,「娘娘,剛才……」
還沒等鄭榮說完,藍瑤兒忽然揚起手,止住了鄭榮一切的話語,隨後靜靜的抬起了凜冽的眸,自喃而道,「祈親王……嗎?」
說到此,藍瑤兒狠狠咬住下唇,在抽.搐的扯動了一下唇角後,便揚起手將桌上的那杯茶狠狠撥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連鄭榮也嚇了一跳。
這時,藍瑤兒右手攥拳,狠狠的捶打了一下桌面,然後一字一定的說,「他是想告訴我,我藍瑤兒,還太嫩……」
說罷,藍瑤兒連搭放在座椅旁的小茶桌,也猛的掀開,重重的摔在地上,唯有藍瑤兒狠狠咬著牙,一字一定的說,「北……堂……墨!」
——————————————————————————————————
同一時間,鳳陽宮。
慕晴靜靜的坐在上座,望著下面緊張而站的一身太監服的男人,她紅.潤的唇,微微上揚了些弧度,卻任誰也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你是京城商會的人?」慕晴低語,輕輕飲了一口茶,將自己的雙.唇染上了些許的晶瑩,而那紅暈下的眸,卻如同能看穿靈魂的利刃,靜靜的將視線停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
方才在他來的時候,江聽雨先行一步和她說了下有關這個男人的事,使得她大致瞭解了一下這個人。
徐定良,京城商會有名無實的商會會長,徒有威望,卻沒有財富,原本還勉強維持的生意,卻在一個叫梁漢的人帶著巨額家財來到京城後,徹底的化為冷清。
梁漢彷彿是有意針對,想將他從這京城商會的會長椅子上拽下來。
而關於只能蹭點粗鹽販賣的小鹽商梁漢手上如此巨額的金財究竟從何而來,她也明白了一二。
柳相國當年找的買賣南城糧食的奸商,當就是梁漢了。
想來,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慕晴微微勾唇,眼中透出了一抹藍光,不急不穩的說道,「京城商會並非凡夫俗子便可隨意進入,其審嚴苛,一介外來之子,又是如何進的商會?」
徐定良蹙眉,長歎口氣道,「這京商,大多是與朝廷往來甚密,據說梁漢是由一位大人引薦而入,所以也就沒有做過多的審核。」
「大人?」慕晴眉角微微抬動,先是發了一會呆,隨後便輕笑了一聲,接道,「那位引薦他的大人,想必是皇上太傅,公孫敬,公孫大人吧。」
聽了慕晴以平淡的語氣將這個人說出來,徐定良竟愣了一下,問道,「娘娘怎麼知道?」
「這,你就不用管了。」慕晴低語,雖然沒有將一切都告知徐定良,但是心中對背後究竟是誰人保梁漢,愈發確信。
梁漢與柳相國有關,若是她沒猜錯,梁漢正是藍瑤兒引薦給柳相國的「自己人」,這才使得信任藍瑤兒的柳相國入了局。
在柳相國樹倒醍醐散的時候,藍瑤兒便將他從南城洗出,換了一個身份入了京,若是沒有江聽雨的話,或許還查不出這個梁漢的底細,可見藍瑤兒下手之精。
之後,她便通過控制公孫敬來將他引進商會,以龐大的財富及官路將線埋向整個京城,以增強為她辦事的梁漢的地位與勢力。
而這一切,都似乎意味著一個目的。加強宮外權勢,以供她用,而這宮外之力,又正是她蘇慕晴最弱勢的一面。
「這只蜘蛛,網可織的夠遠的呢。」慕晴低語,露出了淡淡的笑,使得徐定良略微有些不解。
似是看出徐定良的莫名,於是慕晴便將一隻從院子裡正小心翼翼跑進房裡的很小的蜘蛛引至自己的指尖,隨後抬眸看向徐定良,道,「徐會長為了商會盡職盡責,卻被一個半路殺出的傢伙羞辱了。本宮實在是看不下去,所以想幫徐會長一把。但是,你一定要按本宮說的去做,錯一步,你的命就沒了。」
徐定良先是愣了一下,垂下眸思考半響,隨後像是做了最後的決定那般,跪倒在了慕晴腳邊,道,「草民早就有了將死之心,若是最後無果而終,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但是要是能讓梁漢這個小人付出代價,草民甘願一搏。」
聽完徐定良的話,慕晴緩緩笑了,然後用著毫不躲閃的眼神錚錚望著他,一字一字道,「既然你相信本宮,那本宮定會讓你如願以償。……待你回去,等待一個風頭,在此之後,你只需這麼做……」
說著,慕晴靠近了徐定良,然而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同時徐定良也不停的點著頭,可聽著聽著,他的眼睛便盡數瞪了起來,唇角若有若無的勾動了弧度,彷彿是終於明白了皇后先前說的話。
很快,便在那先前幾乎絕望的眼中,慢慢透露出了一絲利光,緩緩的炙熱起來。
當慕晴說完,她輕輕笑了幾聲,側眸看向徐定良,道,「你一定,會走到最後的。」
徐定良點頭,然後給慕晴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道,「草民,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娘娘辦事!」
「回去吧。」慕晴微笑,從容不迫,隨即又拿起先前的茶,靜靜的飲啜了幾口,便再沒看他。
而徐定良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即刻起了身,在行了個禮後,便退出了房,消失在了那微亮的光芒中。
而這一刻,慕晴卻露出了些許的愁思。
商人,銀兩,李公公,都已集齊。
可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此時卻還需有一把鑰匙,來開啟這個局。
慕晴蹙眉,緊閉雙眸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而就在這一刻,忽然有一個不小的力道從她身後掛住了她的肩,同時有一個略微帶了些慵懶的聲音緩緩飄入她的耳畔。
「需要我換你那日的人情嗎?皇后娘娘,呵呵……」
聽到這個聲音,慕晴並未馬上睜開眼,而是明顯的微微一怔,隨後便自她的唇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
這盤已經布好的局,終於可以開啟了呢……
想到此,慕晴這才緩緩的抬了眸,隨後將指尖搭放在東方楚晏環住她脖頸的手背上,淡淡而道,「這一次,放開去玩吧。」
東方楚晏聽後,即刻露出了一抹暖陽般的笑,臉上的表情,開心極了,而後亦是抬開琥珀色的眼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幽光,同時湊到慕晴耳畔,低聲喃語,「楚晏,領命……」
而就在同一時間,清音宮的藍瑤兒忽然感到一陣焦躁,重新拿起茶杯的手亦是有些發涼,似是滿心疑惑,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陣痛楚,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被劃傷了一道口子。
於是藍瑤兒下意識的將指尖放入口中,同時瞇住了雙眼。
這種不安感,很久沒有過了,究竟是……
藍瑤兒抿唇深思,隨後付之一笑。
這個世上,絕對不會有人會像她十歲那年見到的那個人一樣,讓她如此害怕。
當是錯覺吧……
之後,藍瑤兒便沒有在意,繼續飲了茶,同時陷入了淡淡的回憶之中,彷彿在思念著什麼人那般。
——————————————————————————————
夜深,皇宮。
同往常一樣臉上帶笑的東方楚晏靜靜的站在宮裡最無人發覺的地方,負手望月而站,似乎是在等著什麼。
沒一會兒,慕楓就穿著一身黑衣而來,靠近東方楚晏道,「王爺,奴才已經準備好了,即刻出宮。」
「拿上這個。」東方楚晏說著,便將一個小小令牌扔在了慕楓手上,道,「一定將本王說的那幾個字帶到。」
「奴才領命。」慕楓說罷,便輕輕掩住臉龐,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夜裡,宛如幽風。
再度剩下獨自一人的東方楚晏嘴角噙著笑,便哼動著小曲,便向著鳳陽宮走去,身上的鈴鐺聲聲作響。
總感覺,馬上就會有一場好戲要看呢!
而另一方,當慕楓獨自離開了皇宮之後,很快就轉入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子中,隨即掏出懷中的一個很小的木笛,當那有些清脆的聲音緩緩響起之際,便有幾戶人家從門中而出,看起來極為警戒。
當他們在確定沒人之後,便紛紛聚集在慕楓所在的地方,恭敬的跪在慕楓面前,道,「屬下給慕公公問安。」
兩國初立之時,都會潛派很多細作進入到對方之國,以備忽然之需,此刻所招,便是晉國曾經放在南嶽的細作,他們常年生活在南嶽,紮了根,除非知情之人,否則根本無法判斷。
慕楓點了頭,看到幾人後便也放了心,道,「起來說話。」
在說完這句話後,幾人便起了身,有些凝重的看嚮慕楓,道,「不知此刻是讓屬下做些什麼?」
語落,慕楓便壓低了身子,將拉過幾人,隨後用著極低的聲音道,「你們明日,要幫我散出一句話,一定要散到各個商舖,茶樓,銀號這些地方。」
「是什麼話?」幾人問道。
慕楓勾唇,再度壓低聲音,隨後將那幾個字幽幽念出,使得幾人的眸子均是一顫,彷彿都被其愣了一下,隨後便跟著點頭,道,「屬下一定辦好。」
語畢,他們便又如來時那般,匆匆離去,避免招惹任何的耳目。
同時慕楓也靜靜的垂了眸,看向天上的月,「風雲要變色了。」
說罷,他便也即刻離開,向著皇宮的方向而走。同一時間,永平王府。
「王爺,今日皇宮來人了。」
剛剛從京城趕回襄城的北堂齊在聽到面前的人所報後,即刻從馬上一躍而下,幾步走過,道,「人呢?」
管家側了身,立馬為北堂齊帶路,來到了永平王府的院子裡。
剛一踏入,他便見到一身黑紅衣的錦衣衛沈雲之半坐在一個很大的馬車上。
「這是……」北堂齊微愣,轉眸看了眼那輛馬車。
見北堂齊進院,沈雲之便站好,微微行了禮,隨後將那馬車前的簾子一下拉開,並將裡面的其中一個木箱蓋子一下掀起。
「皇上讓屬下親自帶錦衣衛護送,八十萬兩白銀,王爺請做清點。」
當那晃人的銀亮色閃過北堂齊的眼眸的一霎,他的唇角微微勾動了下,彷彿是心中大石落定……
八十萬兩白銀,已收!
——————————————————————————————
同一時間,鳳陽宮。
正在與回了宮的東方楚晏共擺圍棋的慕晴指尖忽然頓了一下,彷彿是心頭的某處有些躁動。
「皇后,怎麼?」東方楚晏抬眸。
這一刻,慕晴卻悠悠而笑,隨即將整個棋盤都打亂,並在那空空的棋盤上,只放了兩顆棋子,而後抬眸,說道,「今日,不玩棋,我們,玩真局。」
慕晴說罷,便用指尖紛紛壓住兩個棋子,隨即紛紛捻起。
當聲音落定之際,慕晴驀然將棋子壓下,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然後慕晴微笑,緩緩而道,「本宮,先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