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頓足,在看到地上放著的不停被翻動的史冊後,深黑的眸頓時縮住,彷彿是在一瞬間,落入了最深不見底的黑暗之淵。舒榒駑襻
這一刻,他抬起眸,顫動的看向同樣一臉蒼白的蘇慕晴,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才用著狠狠咬牙,卻幾近蒼白的聲音嘶喊,「蘇……慕……晴……!!!!」
「皇上……」慕晴輕喃,第一次感覺竟如此無法思考,因為此時此刻的她,在得知了這麼多天大的秘密的她,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男人,只得是生硬的垂下眸,淡淡的說,「臣妾……給皇上請安。」
北堂風撫著自己的心口,向前輕輕邁了一步,隨後重重的將大門關上,聲音之大,幾乎震裂了整個書庫。
他就這樣看著她,用著從來沒有過的痛楚和憤怒,然後一步一步的,依舊向著慕晴靠近,直到站在她的面前,直到那寒冷的香氣,將她重重包裹妃。
這時,他彎下.身,撿起了那本史冊,與慕晴一樣,一頁一頁翻動著,然後忽然用力的將它扔開,使得慕晴的身子都不由的因他的憤怒而下意識的輕動了一下。
「蘇慕晴,朕萬萬沒有想到,朕納妃,你竟會以這種方式來嘲笑朕……現在,你很得意嗎?」北堂風扯動著唇,用力的喘息著,而放在心口上的手,也愈發的用力,仿若只有這樣,才會讓他的痛楚減緩稍許。
慕晴似乎安靜了很久,而後用雙手撐著地面,緩緩的站起身來,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堂風,「你認為,這是嘲笑嗎?舂」
當慕晴站定,好不閃躲的看向北堂風的一霎,北堂風的眸子亦頓時縮動。
因為在慕晴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淚痕,如此堅強的一個女人,哪怕身陷囹圄都不會眨一下眼的女人,竟然因為他……哭了?
但是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如此的眼淚,卻讓他更加的痛苦,於是猙獰的笑了幾聲,緩緩的搖著頭,說,「不嘲笑,所以可憐朕……對嗎?」
北堂風冷笑了幾聲,繼而說道,「沒錯,朕一共愛過三個女人,第一個是養大朕的母妃,第二個,是生了朕的母妃,第三個,是你蘇慕晴!但是所謂的愛,尊敬,體貼,換來的不過是要將朕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那時的朕,就像個可憐蟲一樣,沒日沒夜的讀書,就為了讓母妃安心,那時朕,滿身傷痕,受到的只有嚴苛,這就是朕唯一的記憶。還有親生.母親,因為無法燒死朕,所以在朕的面前,負罪自.焚!還有你……」北堂風說著,忽然靠近,一把捻住慕晴的下頜,冷望著眼前的慕晴,「朕是那麼的愛你,將所有最好的,都給了你。但是到了最後,你卻比她們更甚,不僅威脅朕,還要置朕於死地,一把火一了百了……哈哈哈!」
說到這裡,北堂風忽然向後退了幾步,閉眼之間似是回憶起了那一幕幕最痛的畫面,而後乾脆跌坐在地上,用單手捂著自己的眸,彷彿在用盡力量壓抑住心中那幾乎快要迸出的痛苦。
慕晴站在那裡,靜靜的望著,慢慢的,也將手上移,緩緩撫住自己的心口,彷彿那裡也跟著這個男人在一起痛。
半響,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後半跪於地,將雙手覆在北堂風的膝蓋上,靜靜的說,「你是皇上,你擁有世間最大的權力,所以你必須承受世間最痛苦的回憶,我確實會因為她們的作法而憤怒,也確實會替你打抱不平,恨不能鑽回到那些年,陪在你身邊。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也沒有意義。最重的意義,就是你,是最後的贏家。你,手握皇權,俯瞰了天下!這就是意義,除此之外,誰在乎!」
聽了慕晴的話,北堂風的身子驀然的僵動,隨後緩緩的將手拉開,透出了那依舊帶著碧光的眸,似是在疑惑著,又似乎在思考著。
「蘇慕晴,你……真的是我認識的蘇慕晴嗎?」北堂風倏然開口,那如同利刃般的眸,一下穿入慕晴的心底,使得她也微微輕動了一下,多了幾分閃躲。
「那皇上以為呢?」半響,慕晴才勾唇,穩了心情,回望向北堂風,可就當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慕晴才輕動了下眸,發現在北堂風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方纔那看在她眼中的極度的悲傷,反而平靜無比,平靜的就像先前只是演了場精湛的戲碼,使得慕晴的眉心蹙起,也緩緩瞇住了眼眸。
「皇上,是想聽臣妾的說法,才進來悲痛了一陣嗎?」慕晴盡可能的壓低聲音,語氣中透露出了極度的忍耐。
「你覺得,朕還會為了她們,而流淚悲傷嗎?」北堂風冷語,隨後勾動了絲諷刺的笑,同時將手輕輕的撫過慕晴的發,「你聽過一句話嗎?心都死透了,就不會再痛了。」
說著,北堂風便將慕晴的手,從自己的身上移開,並撐起上身,俯視著還蹲在地上沒有起身的慕晴,說道,「你說的沒錯,對朕來說,朕,已經贏了,也俯瞰了天下,所以無所謂了。」
可還沒等北堂風說完,慕晴卻驀地起身,望著北堂風道,「真的完全無所謂了,臣妾就不會勸皇上了。」慕晴也笑,向前走了兩步,「臣妾與其他女子不同,不是滿口仁義道德,大愛天下的美好的女人,臣妾也是在最黑暗的地方戰戰兢兢的活過來的,所以就算方才皇上是騙臣妾的,但臣妾依然就是那句話,要想得到真正的意義,就成為完完全全的贏家,所謂美好,在這個世界,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所以,臣妾同意皇上說,皇上確實不必傷痛,因為現在是贏家。」
慕晴緩緩笑了,走到北堂風身邊,說,「既然皇上早就已經跳出過去,甚至如此從容的又耍弄了臣妾一次,現在來看,真正的輸家是臣妾,所以臣妾,甘願為了自己再一次的愚昧任憑皇上處置。」
慕晴說罷,她繼而冷哼,「不過,臣妾今日來書庫,只是想找到皇上身體不適的根源,好為皇上尋得藥方,若是皇上認為慕晴只是來偷.窺秘史,就照著規矩,砍了慕晴的頭吧,不然,慕晴就告退了。」
蘇慕晴說著,便沒有一絲停留的從北堂風身邊而走,卻忽的被北堂風捉住了腕子,然後一把將慕晴拽回。
當她狼狽的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又面對了北堂風的那一刻,她發現北堂風的神情,似乎陷入了一種與之前更是不同的平靜。
「你真是為了幫朕找藥方,才來到書庫的嗎?」北堂風低身問,聲音中稍稍透露了些柔軟。
而看到這樣的北堂風,慕晴心中卻還是明瞭。
就像她說的,如果他真的已經無所謂了,那他也不會說那些話。
就算他說那些痛楚是假,但是她蘇慕晴,還是分得清裡面真真假假各有多少。
那些在北堂風心中的傷,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僅僅是像先前那樣被他強迫的隱藏起來,不允許任何人看到,想起那段回憶時,他還是會痛。
而方纔那些痛,也是真真正正的,所謂現在說的無所謂,才是他的表演,一種拙劣而幼稚的,想藏起自己心的表演。
可就在慕晴稍稍放了心情,想要與北堂風再好好談上一談的時候,她卻忽然感覺出一種異樣感,於是驀然抬頭看向北堂風。
只見此時的他,忽然迷住眼睛,深深的凝視了她一會兒,半響,才如同要確認什麼那般,道,「朕有些事情不明白了……一個人,就算得了癔症,看到同樣的東西,反應還是相差不遠的。」
北堂風說著,便慢慢靠近,使得慕晴也有些僵硬,似是預感到了什麼,於是也步步退著,知道退無可退時,才驀然抬頭望向北堂風那冷漠而俊逸的臉。
「皇上究竟想說什麼?」慕晴的聲音帶了些微微的顫,似是當真自心底多了一份懼意。
難道,自己已經不再是蘇慕晴的事,這個男人單憑一個回答,就感覺到了嗎?
北堂風輕吸了口氣,隨後壓低身子,將她桎梏在單臂之間,低聲問道,「你知道,一年前,你是怎麼說的嗎?」
北堂風垂了眸,淡淡接道,「你說,皇上,她們肯定是愛你的,臣妾也愛你,她們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不得已的……」北堂風冷笑,又壓低了一分,「一年前的你,正是你嘴裡,只會說那些不懂人間黑暗,只活在美好中的人口中說出的話,所以朕……開始疑惑了。」
語畢,他悄然靠近了她的耳畔,低聲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