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會有大事發生,朕知道你錚錚傲骨,但是你要記住,在這個世上,會拼了命的保你性命的,只有朕。舒榒駑襻」北堂風說著,緩緩的將俊臉轉過,接道,「另外,有時候,先下手為強,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聽到北堂風的話,慕晴像是想到了什麼,清亮的眸子,頓然收縮了一分。
說完後,北堂風便將手上方才在看的信靜靜放在了慕晴的手裡,然後說,「好好看看。其中利害,你比朕清楚。」
慕晴的眉角微微輕動,垂了眸,便緩緩將那封信打開,在看到裡面短短的幾行字後,她的心頭再度一縮。
竟是左尋的信件,而內容…妃…
「這封信……」慕晴轉眸看向北堂風,心中隱約有種沉重的感覺。
對於風雨,她向來很敏感,而這封信上的內容,絕不是平日裡的寒暄。
茲事體大,時間緊迫毽。
「朕現在要去召見大臣,明日來一趟明陽殿,關於這封信,朕會與你好好聊聊。」北堂風說著,深邃的眼眸中緩緩透露了一抹暈光,在看到慕晴那有著些許遲疑的神情後,北堂風的心口也有著一抹悄然的痛楚,而後說,「若是你不相信朕,也可不來。」
北堂風說著,便將手收回,甩開衣袍推門向著鳳陽宮外走去。
外面,夜黑,透露著些許的涼意。
就在北堂風已經緩緩走到前院的時候,慕晴忽然上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我會去的。」
北堂風聞聲,稍稍頓了下步子,像是輕輕笑了一下,卻也沒有回頭,隨後,他便和跟上步子的李德喜一同離開了鳳陽宮的大門,看起來前去的事,當是很緊急。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慕晴垂動了眼眸,又看向手上的那封信,稍加用力攥起,而後忽然抬眸,眼中頓時換上了一縷碧光。
隨後她將正房的大門一把關上,彷彿是將自己一下與外界隔絕。
靠在門上的慕晴輕輕吸口氣,又將那信舉過頭頂,透著光亮,指尖隱約的拂動著之上的字印。
關於這封信,關於以後的事,她今日必須好好考慮,然後……
想到這裡,慕晴便即刻走到木雕桌前,將火燭點亮,隨後將那封信攤平,順著那工整而大氣的字跡細細看過。
這封信,來自左尋,看樣子是從兵營直接快馬加鞭的送來的。
關於信的內容,明顯是一封請求調撥款項的信件,而且是來請一個月後軍餉的。
應當是兵部銀兩不夠,左尋將軍不得已來親自詢問。
「軍餉,軍餉……」慕晴低聲而喃,因為請要軍餉,歷來都是最為正常之事,究竟為何會牽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於是慕晴閉上眼眸,腦中不停的回想著北堂風與北堂墨的話,在面前火苗微微晃動的時候,她心頭忽然一顫,似是想到了什麼,頓時抬開了那雙清麗的眼。
「原來如此。」慕晴說著,緩緩的瞇住眼眸,忍不住的扯動了幾下唇角,隨著沉默,而愈發的想的透徹,「才不過幾天,看來這個小窟窿,就要被人撕開了。」
幾日前,當她挽救民亂那時,曾向皇上進言以賞代罰,記得當時眾大臣無不反對,連公孫大人都甚是擔憂。
憂的,正是這封信的內容。
憂的,是怕她的計策,拆東牆補西牆,平了民亂,卻造成更嚴重的兵變。
若真是起事,那麼眾官定然會聯名將她殺頭抵罪,以平息所有暴亂的士兵。
當然,一切都還只是開端,可那非要置她蘇慕晴於死地人,絕不會讓她過得安穩。
若要漂亮的將尾巴收好,就要先那些妨礙她的人一步,悄然的將事情平息,以此才能反將那些人一軍。
正所謂,其人在暗,她要比那人更暗,暗到誰也無法察覺。
這個人,是否是藍瑤兒,她實際也並不敢確認,因為即使換了別人,也照樣可以通過這件事抓.住她蘇慕晴的小辮子。
皇上和王爺實際都知道,這朝堂上是有要將她弄死的人在。
雖然北堂風可能不會懷疑到藍瑤兒,但是至少也是知道她身處危險。
假如這個即將動手的人,是藍瑤兒的話……
「如果我是她,我會怎麼做?」慕晴閉上眼眸,靜靜的陷入沉思,緊緊皺了眉頭。
正如原先說想,藍瑤兒的目的在哪,她還猜不透,若是只衝著她來,至於引起兵變至皇城於危機嗎?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當慕晴蹙眉,將信緩緩拍在桌上的一霎,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若是她,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轉用連環計。讓柳相國,成為一個關鍵的踏腳石。」慕晴說著,用指尖靜靜的點著桌面,陷入沉思,在閉眼又睜眼之後,彷彿換上了同藍瑤兒一樣的神情,然後用指尖靜靜的畫了一個圈,緊接著又畫了一個圈,「我是藍瑤兒的話,會拼了命的阻礙蘇慕晴,同時將蘇慕晴,一圈一圈的圍死,然後挑唆公孫大人,將火頭引到蘇慕晴身上,如此一來……」
慕晴忽然怔了一下,連自己的指尖都輕輕.顫動。
如此一來,蘇慕晴必死,國庫空虛,將士兵變,國將不國,天下大亂!
慕晴猛的起身,連身後的座椅都徹底被弄倒,發出了巨響之聲,幾乎將這寧謐的夜晚都倏然撕裂。
「如果這一次真是藍瑤兒的話……那麼藍瑤兒,意在媚君,意在……禍國。」慕晴想到此,指尖都泛的冰涼,眼瞳時而縮動,「北堂風……如此聰明之人,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還是說……」
慕晴先是沉思了一會兒,隨即用力的搖搖頭,拉回了自己的意識。
無論如何,現在當務之急是將策略定好,原本填充國庫在她腦海裡也只是個雛形,現在便要將每一個因素,原原本本的想出來,稍有差池,滿盤皆輸!
要如何,在對著藍瑤兒瞞天過海的情況下,將事情完美的解決……今夜,必出結果。
想罷,慕晴便將身後的椅子扶起,開始在桌上的紙上寫著什麼。
飛霜殿,深夜。
窗口處,隱約有月光灑入,映照出了一片暗藍。
這時,北堂風一步跨入房中,望著那依舊有些焦急的軍機處的李大人,便直接向前,低聲對著他說,「那封信的事,先不要告訴戶部。」
「可是,可是這軍餉之事……」李大人有些著急的說,而在看到了北堂風倏然側下的眸後,便緊忙說道,「是這樣的,在軍營時,左將軍也叮囑了微臣,說是如果一個月軍餉不到,恐生禍亂,讓皇上無論如何要將軍餉調撥,他也會想辦法壓住。」
「一個月……」北堂風輕輕的閉上眼眸,似乎是在心裡思考著什麼。
可就在這時,李德喜忽然在外面大喊,「皇上,戶部侍郎田大人求見!」
一聽戶部,北堂風的眸子再度一縮,隨即看了眼李大人,而後說,「你先退下,明日再去趟兵營,告訴左尋,說要他盡量穩住。」
「微臣遵旨。」李大人說罷,便悄然退去,換來了與李大人神情完全不同的戶部侍郎田大人。
當李大人及田大人交臂而過的一瞬,李大人似乎也有些閃躲,隨即便匆匆離開,使得田大人忍不住有些納悶,但也沒顧忌多想,緊忙加了幾步向著北堂風走去。
當他停在北堂風面前時,李德喜也隨之而入,並將房門穩穩關上。
這一刻,北堂風迅速收起了先前的凝重,恢復了平日裡淡漠的樣子,先是打量了下田大人,隨即便道,「愛卿一臉喜悅,當是有什麼好事吧。」
田大人一聽,臉上更是推起了笑容,小步上前,道,「微臣叩見皇上……」
「行了,說正事。」北堂風有些不耐煩的擺動了下手。
「哦,呵呵。」田大人聽了話,又緊忙站起,而後說,「托皇上鴻福,上次當知道國庫緊縮,卻無人提出解案的時候,微臣在家徹夜難免,為了能夠造福百姓,為了能為君分擔……微臣終於想出了一點點的小法子,希望能當真為皇上分擔些憂愁。」
田大人說著,便將一個小冊子雙手遞交給了北堂風。
北堂風先是蹙眉,隨後低頭看去,並用指尖穩穩接過,隨即翻開。
當看到裡面的幾條策略的時候,北堂風安靜而沉沒,眉頭卻愈發的緊。
這些計策,雖然看似精妙,卻慢慢都是漏洞,根本不能解任何的急。
於是北堂風便合上,安靜的望著依舊是一臉欣喜的田大人道,「你身為戶部侍郎,不應先將其交予戶部尚書,為何直接在此深夜求見交予了朕?」
「啊,皇上,只是微臣覺得,戶部尚書已經年邁,或許對這些策略並不看好,因為怕耽誤了國事,於是微臣不得已偷偷來找皇上,進獻此法,望皇上笑納。」田大人說著,臉上再度堆起了盈盈笑意。
「田德志,你此計策朕已看過,但朕不予評論,還是按照規矩,交給你的上級為好。」北堂風說著,便將冊子放回了田德志手裡,使得田德志臉上一陣鐵青。
「皇上……」田德志追道。
「退下吧,朕有些乏了。」北堂風低語,將身子緩緩背過,使得田德志再沒可說,只得灰頭土臉的又走了。
田德志一邊走一邊嘟囔,在路過李德喜的時候,他稍微掛了笑,但還是很不悅的推門離開了這座厚重的宮殿。
可當他前腳剛一離開,北堂風便驀地咳嗽了兩聲,身子有些不穩的扶住了桌畔,看在李德喜眼裡,又是一陣疼惜,於是緊忙上前相扶住,問,「皇上,身子要緊。」
「朕沒事。」北堂風似是極度排斥被當做身體不適之人,於是用手稍稍擋開了李德喜的攙扶。
「不過,皇上,奴才實在有些不解,若是真有法子,為何不用,明明軍營還有不久就會告急。」李德喜不解的問。
北堂風看向方才田德志離開的方向,瞇住眼睛問道,「田德志,此人急功近利,越主而報,且好大喜功,但從方纔的計謀看來,卻又才疏學淺。此人不可重用,所以就算他方纔的計策可用,朕也會擋開,更別說他手上的計策,根本就行不通。」
「原來如此,似乎大人們之間是有流通過這樣的說法,說田德志有些好大喜功。」李德喜說著,卻還是蹙動眉頭,問,「可是,皇上,調撥款項當是戶部,又為何不能告訴戶部尚書。」
「你想看到,明天一早,朕的所有愛卿都跪在明陽殿,聯名上奏朕,廢後嗎?」北堂風冷聲而道。
「啊……這……」李德喜聽後,也開始變得心急如焚,「可是,這怎麼辦……」
北堂風淡淡而笑,輕拍了下李德喜的肩,然後逕自坐在了案前的椅子上,輕咳了兩聲,隨後說道,「如何填補國庫,朕已經擬好了方法,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
說著,他便將一張紙輕輕放在案上,而後說,「這張紙上的東西一旦啟用,那便是蘇慕晴的死期。」
「啊,這……原來皇上這兩日的繁忙,就是將這方法想出,可是為何……」李德喜一聽,變得更加驚慌。
「好了,皇宮的規矩你懂,再追問,可能會惹禍上身,還是少知道一些的好。」北堂風說罷,轉而淡淡一笑,道,「朕要看些東西,你先去外面守著。」
「皇上,您的身子……」
「不打緊。」北堂風冷聲而道,隨後便低下頭,重新看這案上的那張紙。
李德喜見說不過皇上,便只得轉身離開了。
當門即將被李德喜關上的時候,北堂風卻又忽然叫住他,道,「李德喜,叫上官羽來。」
在李德喜應了,並將大門關上的一霎,北堂風才稍稍的舒了口氣,用指尖拂過桌上的紙。
為何不到最後關頭不能拿出,為何拿出後便是蘇慕晴的死期?
雖然他方才沒有和李德喜說,但其中利害關係卻是顯而易見的。
此時國庫空虛,是由於蘇慕晴力薦的平息暴民的方法而造成,且當時眾大臣反對,所以若是當真因為國庫空虛而引起兵變,則待這次事情平息後,唯一要承擔兵變之責的,便只有蘇慕晴一個人。
所以此事,只能蘇慕晴去完成,只能她去將這一連續的事件做一個最漂亮的收尾。
但是,這雖然是一個極好的立功方式,卻處處透露著危險,因為若是想要取蘇慕晴命之人,只要妨礙她即可。
如此一來,只要坐等時間流過,蘇慕晴自己就會走上斷頭台。
因此他才將所有事都瞞住,更是沒讓他人知道,為的就是能為蘇慕晴爭取時間,讓她能在妨礙她之人動手前,將一切都完成。
上一局,她必須後置,這一局,她必須先發!
「皇上。」就在這時,上官羽低聲進入,在北堂風面前行了個禮,隨即說道,「奴才向皇上請安。」
「上官,朕要交代你一件事。」北堂風說著,又忍不住咳嗽兩聲,而後接道,「從今日起,你要親自盯住田德志這個人。」
「田德志……戶部侍郎田大人嗎?」上官羽似乎有些驚訝。
「是,若是他做妨礙蘇慕晴的事,一定要提前留意,然後制止。」北堂風說罷,便緩緩瞇住眼眸。
田德志立功急切,若是讓他知道蘇慕晴此時正在想回攏之策,定會出面干預,很可能因為他的一時興起,壞了大事,直接要了蘇慕晴的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尤其是,有心之人。
「奴才遵旨!」上官羽說道,隨後看了幾眼北堂風的臉色,便有些擔憂的問,「皇上,您的身體……」
「不關你事,走吧。」北堂風說著,便讓上官羽離開。
可就在上官羽轉身的一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緩緩回頭,還是有些擔憂的問,「皇上,您不會是舊疾……」
「朕何時有過舊疾!」北堂風厲聲,臉上多了些怒意,使得上官羽不敢再多說,於是趕緊離開了飛霜殿。
留下的北堂風在這時,才再度鬆口氣,用指尖用力的按.壓自己的額頭,一雙狹長的眼眸透露著銳利的光暈。
「蘇慕晴,無論你是否願意接受,但是在這個世上,會拼了命的保你的,只有朕一個人。即使你我情愛不再,但是我們的命永遠是拴在一起的,永遠也解不開!」說著,北堂風忽然又咳嗽了兩聲,而且越咳嗽越重,隨後便用絲絹摀住唇.瓣,當拿起來的時候,偶見些許血絲,俊逸的臉上多了些蒼白。
「不是……風寒嗎……難道……真的是……」北堂風低聲說著,慢慢的捏住了手上的絲絹,甚至連手都泛了青白,而在他的眼中,則靜靜滑動了出些許的幽藍,伴著一抹自嘲的淡笑,使得這未曾點燭的空殿,鋪灑出淡淡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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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宮,深夜。
慕晴在屋中始終反反覆覆的思考著什麼,傾城的臉上沒有一絲玩味,認真無比,她一直咬著唇.瓣,卻也因為太過專注而沒有注意到血絲早已滲出。
若要瞞過藍瑤兒的眼睛,又要將國庫填回,為本就艱難的事情又增添了極多的困難。
慕晴搖搖頭,盡可能的保持清醒,張唇,抿唇,而後又咬住了毛筆的筆桿,似乎在她的心裡,也稍稍有些著急。
忽然眼眸一閃,輕輕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商」字。
她靜靜的看著,同時用筆在那個字上一下又一下的畫著圈,時而緩慢,時而急。
當紙都被畫穿的那一刻,慕晴忽然抬起了眸,彷彿有什麼自腦海一閃而過,隨後,便自她才唇角,緩緩露出了一絲笑。
可就在慕晴打算繼續下去的時候,只聽她的大門忽然多了些響動,於是便聽到了三下敲門聲,使得慕晴的身子微微僵住,而後壓低聲音,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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