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晨時。舒骺豞曶
已經變成了灰白色的天際充滿了清脆的鳥鳴聲,偶爾也會見到一群歸回的鳥兒在空中成群結隊的飛過,將陰冷的皇宮,增添了一份清亮。
慕晴捏著額頭,有些焦躁的往自己的鳳陽宮走著,在終於碰到大門後,這才開懷的推門而入。
然,就在熟悉的大門被推開之際,慕晴卻忽然傻在了原地。因為本應顯得蕭條的鳳陽宮,今日竟然滿是宮人,宮女太監甚至都多的讓自己有些眼花繚亂。
慕晴蹙眉,忽然想起皇上下旨獨寵皇后,想必這也是皇上送予她的大禮吧遴。
「還真是頗費心思。」慕晴淡淡勾唇,似是又想到不久前剛剛分開的北堂風,傾城的臉上再度滑出了些愉悅。
不過,此時的她著實不想想太多東西,只想回到她自己的鳳榻上,抱著溫香的被子,在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想著,慕晴便邁了步子直接向著自己的正房走去,彷彿周圍的所有賞賜,對她來說都一點引力都沒有,便是連桌上放著的,北堂風親自賜予她的那些寶貝,都無法讓她的注意力轉移箔。
金山銀山,不如自家的床來的誘人。
當慕晴進了房,換了簡便的衣衫,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而後便撩.開被子,想就這樣睡去。
然而在被中左右翻滾了很久後,慕晴卻又猛地坐起,傾城的眸中透露著一抹幽光。
「不對,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慕晴低聲而說,眸子一劃,忽然用手摀住胸口放置的那封信,「柳妃……」
在慕晴將這兩個字輕喃出口後,她微微瞇動了眸,一下子便將被子掀開,又重新套上了外袍,接著便向宮外走去。
對於慕晴來說,因為初時來宮裡當過最劣等的宮人,所以對皇宮的構造,她還是稍微知道一點的。
因此她輕鬆避開了所有的人,獨自一人來到了這皇宮中,讓所有後宮女子聞風喪膽的地方。
冷宮。
南嶽國的冷宮,聽說非比尋常,因為它不僅僅是失寵這麼簡單。
在冷宮的人,很多時候都是一群已經喪失理智的瘋子。
可她們並非是剛進入冷宮時就是瘋子,而是當她們初進入時,就會被原本呆在那裡的瘋人折磨,因此過不了多久,她們也會變成瘋子,如此週而復始,就形成了今日的冷宮。
而且,那還是一個,非人可以忍受的地方。
陰冷,可怕,並充滿了地獄的味道。
聽聞只要進入,很少能有人還活著出來,即使出來,也只剩下一具驅殼。
而按照李德喜的話,在柳相國之死被公開前,柳惠蓉很可能就是關在這座冷宮中。
「必須趕緊找到她……」慕晴自語低喃,在走過重重迴廊後,忽然看到了一個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宮。
當她的腳,緩緩踏入這片領域的時候,總覺得連空氣都變得渾濁起來。
她蹙眉,抬頭看向天,發現這裡竟連陽光都沒有,唯一的光源被重重烏雲所遮,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慕晴咬牙,用力的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再度挪了步子向這陰暗的冷宮正門走去。
當她定足站在冷宮大門的那一霎,她緩緩抬眸,看向了這已經有些掉漆的紅色大門,總覺得就連自己的心,也跟著波動起來。
慕晴抬了指尖,輕輕掃過上面的灰,當碰觸到大門中間的縫隙的時候,她終於在深吸口氣之後,用力的推開。
這時,大門吱呀的一聲向內挪動,將裡面一片蒼涼的景象緩緩印入了慕晴的眼中。
可就在大門被拉開的一瞬,忽然有一張佈滿褶皺的臉猛的出現在慕晴眼中,使得她眸子一顫,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甚至用雙手交叉在臉前,做了下意識的防禦。
而後,她便從手臂間的縫隙,瞇著眸看向那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一個有些駝背的、穿的很破舊的老人,她看似有一隻眼充滿白色毫無光亮,而且滿頭黑白相間的髮絲,凌.亂的蓋在那微胖且褶皺的臉上。
「是誰……」老人開口,露出了有些殘缺不齊的牙齒,看起來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慕晴瞇著眼眸,又凝視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將雙手放下,且雙手背於身後。
面對著那詭異的老人,慕晴壓低聲音,字字鎮定的說道,「皇后。」
老人一聽,竟「咯咯」的笑了起來,隨後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道,「這地方,全是『皇后』,全部都是……」
慕晴皺眉,側過耳傾聽,果然好像有很多凌.亂的「本宮」二字,飄散而來。
「你又是誰?」慕晴挑眉,似乎並不像接她的話,去爭辯「皇后」的問題,她只想盡快找到她想找的人,以免再出端倪。
「我?我是尚嬤嬤,怎麼……你也是被打入冷宮的嗎?呵呵呵……」這自稱尚嬤嬤的人,笑起來聲音尖銳刺耳,讓慕晴竟感覺渾身都有些難受。
「本宮,來找柳惠蓉,柳妃。麻煩嬤嬤帶路。」慕晴淡語,眸中卻閃動著一縷碧光,使得與她對視的尚嬤嬤,也微微有些僵住,隨後又咧開了那邪佞的笑容。
「娘娘可要三思啊,這種骯髒的地方,進來……可能就出不去啦……」尚嬤嬤說著,卻滿面笑容。
「謝謝嬤嬤提醒,但既然能進,便一定能出。」慕晴說完,也不指望尚嬤嬤能真的給她帶路,於是她便沒再說一句話,直接從大門走向冷宮.內。
尚嬤嬤在她身後用著一種奇異的眼光靜靜的看著,隨後便也跟著慕晴,走進了宮.內。
冷宮.內,四處都有著纏滿死蟲的蜘蛛網。
一旦纏上,只有坐等死亡。
如同,這座滲人的冷宮那般。
這時,慕晴逕自走到了冷宮院子的中央,四處都是房間,看不出究竟哪個是柳惠蓉的。
很快,這院子裡突然湧.入了很多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看起來有些年紀,當是先帝時候就關在這裡的女人。
她們有癡傻的笑著的,有猙獰的看著她的,還有驚恐的躲著她的。
很快,這一層層的白衣女人,便將慕晴重重圍住,使得慕晴蹙眉,警戒的看著左右。
「是鳳,是鳳!是本宮的鳳袍!!!」就在這時,一個瘋女人忽然大喊,帶著尖銳的叫聲,引著所有的女人都一同開始瘋狂起來。
慕晴眸子一顫,低頭看去,確實在身上看到了一隻繡出的綵鳳,於是煩操的咋了下舌,向後退了三步。
見慕晴有所後退,那些女人便步步逼近,甚至眼露凶光,看起來是恨不能將慕晴一口吞掉而後搶走她身上的袍子。
在這一刻,慕晴安靜的環視著周圍一圈的女人,同時也在腦中冷靜的判斷著,思考著。
人在癲狂、失去了理智之後,任何的言語勸說,都只會是徒勞無功。
唯有感受到恐懼,害怕,疼痛,瀕死,才會讓這些已經瘋狂的人,離開自己。
這時,慕晴將眸子掃過不遠處站著的尚嬤嬤,於是她緊.咬牙,發出了一聲響動。
看來,這是要逼向來走和平派的她,下狠手了。
於是就在那其中一個女人伸出的骨瘦如柴的手,眼看著就要扯住慕晴的一霎,慕晴忽然用力咬牙,而後指尖直接捏住了這人的手臂,利索的上滑到那瘋女人的腕子上,猛的一捏。
只見那女人忽然嘶喊起來,使得周圍那想要靠近的人都有了一絲的踟躕。
而這時,當慕晴看到另一個想撲來的女人後,她便冷哼一聲,用了同樣的方法一把扣住那女人的腕子。
在下一瞬,她便毫不猶豫的將這兩個人一同制於身下。
這一刻,所有人都張望著,甚至不敢上前,可卻也不離開,似是也在掂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好欺負的女人。
惡人惡到底。
看來,還是欠了一把火。
慕晴想罷,便瞇住眼眸,忽然將手推進,直接卡在這兩個女人的脖頸上,使得這兩個女人一瞬間瞪大眼睛,紛紛用兩隻手瘋了一樣的撲騰。
慕晴安靜的俯視著這兩個人,又再度用了力,使得那兩個女人幾乎都快將舌頭吐出。
周圍的白衣女子一見,忽然驚叫著瘋了一樣的向著四周逃竄,同時在她們的嘴裡也不停的嚷著,「要殺人啦!要殺人啦!!」
當這些女瘋子都散開之後,慕晴眸子一閃,迅速的手了自己的指,反而換了一種手勢,順著她們的脖頸捋動,直至兩人的呼吸順暢。
而在清醒後,這兩個人也忽然露出了恐懼的眼神,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拼了命的從慕晴視線中逃走,紛紛鑽進了房間裡,再也沒敢出來。
一時間,整個院子就只剩下慕晴和尚嬤嬤兩個人。
慕晴輕吸口氣,拍了拍手上的灰,這才悠悠起身,當她揚起眼眸看向尚嬤嬤的時候,使得尚嬤嬤的眼也忍不住的一縮。
這個女人,絕非好對付的嬌弱女子!
這個女人,有著清澈的氣息,更有著泥沼的污濁。
這個女人,必定不是個小角色。
「尚嬤嬤,本宮,失禮了。」慕晴勾唇,宛若白玉的臉上透出了從容。而後眸子一瞥,看向了一扇緊閉的門。
方纔,那些瘋女人在跑的時候,她曾留意,只有這扇門沒人進去,當是裡面有人。
如果沒猜錯的話……
慕晴瞇住眼,在看了眼尚嬤嬤後,便直接向著那扇門走去。
然而當她一把將門推開,並看到裡面的光景之後,一雙清亮的眼中,竟頓時閃出了一份訝異,隨後瞇著眸,又漸漸歸位了一種似潭水般的寂靜。
「柳惠蓉……」慕晴低喃,小心翼翼的向著房裡走去,在感覺到後面有人偷.窺後,便一下將門帶上,將房內與房外徹底隔絕。
房內,柳惠蓉披頭散髮的窩在角落裡發抖,身上也是一身白衣,卻看起來髒兮兮,還被撕扯的有些破爛,便是連她的指尖,都被她自己啃咬的不成樣子。
見慕晴來了,她的眼眸也頓時一顫,渾身上下多了些顫抖。
「蘇……蘇慕晴……?」柳惠蓉忽然倒吸一口氣,恍惚的看向四周,而後將手抱住頭,慌亂的說,「我……不是我害你,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看著這昔日裡風光無限的柳妃娘娘,不知為何,慕晴的心頭竟多了些酸澀之感。
其實,在這皇宮鬥爭中,從始到終都被蒙在鼓裡的,或許只有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用了何種手段,也不知道他們柳家是被人手裡捏住的棋子,更不知道……那個她一心討好的男人,是皇上。
慕晴上前,抓過她的腕子,垂眸凝視著柳惠蓉道,「我不會殺你。」
柳惠蓉一聽,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亮光,而後上前,獰笑著抓著慕晴的手說,「那就放我,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個地方呆著,絕對不要!!」
柳惠蓉歇斯底里的喊著,抓著慕晴的手臂的指幾乎快要陷入她的肌膚之中。
但是很快,柳惠蓉卻又驀然止住了所有的動作,變得愈發的無精打采,只是口中喃喃,「我知道……爹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我知道,就算是你,也沒辦法救我出去……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會死在這裡,要麼會和那些人一樣變成瘋子……呵呵呵……呵呵呵……」
「原來,柳妃也不過如此。」慕晴忽然甩開了柳惠蓉的手,使得柳惠蓉被慕晴的舉動嚇了一跳,怔然的望著這忽然生氣的女人。
「我認識的柳妃,機關算盡,囂張跋扈,恃寵而驕。」慕晴厲聲說著,卻忽然垂了眼眸,又淡淡說道,「但是……永遠都不會服輸,因為無論輸了多少次,我認識的柳妃,都會站在當朝皇后面前,指著她,大聲喊著『蘇慕晴,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從後位上拉下來!』。」
柳惠蓉聽後,眸子頓時縮住,甚至連身子的抖動都瞬間停滯。
她緩緩看嚮慕晴,凝視了很久後又緩緩低頭看向自己已經被咬的不成形的指尖,忽然從那原本漂亮的眸中,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暖淚,滴在手上,又流入地面。
「為什麼……」柳惠蓉顫抖著唇,「為什麼平日裡登門拜訪的人,一個也沒有,來的……卻是蘇慕晴……」
忽然間,柳惠蓉大聲的笑了,笑的悲涼,而後凝重的看嚮慕晴,「我還可以活嗎?我還可以相信希望嗎?」
望著她的渴求,慕晴微微沉默了繼續,隨後低下聲,望著柳惠蓉道,「惠蓉,本宮給你講一個故事,聽完之後,本宮想要你的一個答案。」
說罷,慕晴便起身,在沉默了良久後,才悠悠開口,「曾經,有三戶人家住在一片農田里,每人各有一塊地。第一塊地的主人享有一塊可以豐產的地,而第二塊地的主人,則次之。第三塊地,則是僅夠衣食罷了。此後,第一塊地和第二塊地的主人,便因為想搶奪對方的良田,而明爭暗鬥。只有第三塊地的主人,卻不爭不搶,終日辛勤勞作,逐漸和第二塊地的主人成為好友,並與他聊天,為他舒解鬱結。終於有一天,第二塊地的主人和第一塊地的主人拚鬥起來,最後雙雙死去,只留下了這兩塊地,和他們的家人。」
柳惠蓉聽後,微微蹙眉,於是便接道,「那第三塊地的主人,即是第二塊地的主人之友,定會收留第二塊地那家人的遺孤,並為他們家報仇對嗎?」
慕晴聽後,微微笑了,在轉眸之際,清亮之中竟帶了些碧光,隨後緩緩說著,「你錯了。」說到此,慕晴便瞇住眼眸,接道,「第三塊地的主人,將一二塊地主人家的遺孤,全部殺死了。」
最後一字落定之際,柳惠蓉驀然倒抽一口氣,似是有所意會那般,壓低聲音,問,「難道……」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斬草除根,然後,富甲一方。」慕晴用了幾個簡單的詞,淡淡的說著,使得柳惠蓉忽然癱軟,靠在身後的牆角,腦中一片空白。
「難道,我……我就是……第二塊地的主人……」
慕晴垂眸,淡淡而道,「柳相國,敗在權力之爭,他即使輸了,也會得以名目,因為那是他的戰場。而你,柳妃,不是敗在我蘇慕晴的手上,而是敗在了被人當做傀儡,用後則拋。如果你想活,就和本宮一起,把那條躲在後面的蟲子,摘出來吧。」
一時間,柳惠蓉緊緊抱住自己的頭,眼眸不停的晃動著,她好像有些混亂,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有人在算計我嗎……是誰……是誰……」柳惠蓉緊緊.咬牙,臉上頓時浮出了怒意,「該死!!是誰!!!」
「本宮只問一個問題。」慕晴瞇住眼眸,輕輕靠近柳惠蓉的耳畔,道,「是誰,讓你火燒筱月殿的。」
當這幾個字飄入柳惠蓉耳畔的時候,只見柳惠蓉忽然凝住了呼吸,喃喃自語,「火燒……筱月殿?」
這時,柳惠蓉似是閉著眼,拚命的在回憶著,眉頭也是愈發的蹙緊,忽然抬了眼,看嚮慕晴,道,「是鄭榮,小太監鄭榮!!」
「鄭榮?」慕晴低喃,好似聽過這個名字。
「嗯……記得是有人將這個太監送予我,但是……幾乎每日都會有人送人進宮,我一時想不起是哪位大臣送的……」柳惠蓉用力的搖頭,緊緊敲動著自己的頭,而後猛的捉住慕晴的手說,「讓我想想,明日,明日一早你再來一趟,我一定能想起來!」
慕晴輕吸口氣,緩緩的點了頭,而後望著柳惠蓉道,「我會想辦法,讓你從這裡出去的。」
惠蓉一聽,眼中頓時泛出了一縷亮光,而後雙.膝跪地,緊緊的握著慕晴的手道,「你當真,不計前嫌……?」
「冤有頭,債有主。我的有我的痛,你也有你的苦,我與你之間,已經還清了。」慕晴說著,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柳惠蓉緩緩低眸,多了一份哽咽,然後點點頭,忽然堅定的看嚮慕晴,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相信誰,你自己選擇。」
在又沉思了一會後,柳惠蓉便重重的低下頭,再也沒有任何猶豫,道,「好,我一定會將那個人想出來,明日,晨時,我等你!」
「好。」慕晴淡淡而說,美眸中滑動了一絲流光,隨後便像是鬆了口氣那般,接著說道,「那我就不多留了,你自己,保重。」
在看到柳惠蓉點了頭後,慕晴便起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可就在她碰到門框的一霎,她又好像感覺到什麼不安那般,回頭望向一臉木訥的柳惠蓉道,「我走以後,無論什麼人來,說些什麼,或者出了什麼事,都不要相信,更不要從這裡踏出去,切記。」
柳惠蓉微怔,隨後嘲諷的笑了一聲,「我能有什麼事,想出去都出不去。」
「那我走了。」慕晴又深深的吐了口氣,而後便推門向外踏出了這間陰暗的房間。
她一路逕自向著大門而走,周圍的白衣瘋人都竊竊私語的、戰戰兢兢的在遠處望著她,彷彿是在看什麼可怕的人那般。
門口的尚嬤嬤見慕晴出來,又掛起了詭異的笑,用著那蒼茫而低沉的聲音說,「娘娘這就回去啦,呵呵呵……」
慕晴停了步子,轉眸望向尚嬤嬤,「多謝尚嬤嬤的款待。」
尚嬤嬤詭笑,眼睛從上到下又掃了眼慕晴,且那嘴邊的笑容,愈發的深邃,「如此美人,可不多見。奴婢,可是會想念娘娘的……呵呵呵……」
慕晴聽後,眉角微抽,總覺得聽這尚嬤嬤說話,心裡有些煩躁。
而後她也沒再多說,只是逕自的一步跨出那冷宮門檻,而後尚嬤嬤便在身後,緩緩的將那破舊的紅色大門關上。
可就在那條門中縫隙愈發的縮小之時,慕晴卻忽然聽到柳惠蓉在裡面的大喊,「蘇慕晴!!」
慕晴眸子一顫,一把抓.住了即刻關上的門,並從那縫隙裡看向從房裡奔出的柳惠蓉。
只見她站在房前,深深的望著她,彷彿是用盡全部勇氣那般,緩緩將手抬高,指嚮慕晴,而後她用著帶著顫抖的聲音,鏗鏘而道,「蘇慕晴,你等著,本宮……一定會把你……從後位拉下來的……」
當說這句話的時候,柳惠蓉的眸染出了一片濕.潤,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陣風起,將她額角的亂髮吹動,卻掩不住此刻那雙美眸中,再度閃出的光芒。
而這一刻,慕晴也勾起唇,同柳惠蓉一樣,將手指抬起,掌心上翻,輕輕的想回勾動,而後用著不帶半分玩味的聲音,說著,「本宮,等著你。」
在這句話說完之際,那大門便被倏然撞上,再也不見那曾經風光的女子,只剩下了這片陰鬱的沉重。
慕晴在門口似是站了很久,鼻尖甚至多了些酸澀,但很快,她便將那份發自內心的情緒盡數掩埋,同時在那雙如同點墨的眸中,閃動了一縷愁光。
現在,她該好好想想,如何向北堂風,邀到特赦聖旨。
哎,這才是最愁的啊……
然,就在慕晴剛要抬步向前的時候,忽然好像有什麼從腦中一閃而過,讓她頓時多了一份欣喜,隨後便自她的唇角揚動了一抹悠悠笑容。
想罷,她便甩動了袖袍,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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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宮。
自從慕晴從冷宮回來後,就一直在房裡收拾著什麼。
在大約過了半柱香時辰後,慕晴這才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同時在面前放了一張鋪平的宣紙,還有一支已經佔了墨汁的筆。
當一切都看似準備妥當後,慕晴對著這張紙又開始發了足足半天的呆,如此怪異的舉動使得門口偷望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甚為不解。
然而,如此甚至都可以稱為「大聲」的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字落入慕晴耳中,她只是呆呆的,旁若無人的望著這張紙。
可就在下人們想去看看娘娘是不是害了病的時候,慕晴卻忽大喊了一聲,又開始自己一個勁兒的點頭。
下人們一驚,又將身子縮了回去,而後面面相覷。
這皇后莫不是經歷了劫難,所以腦子開始不正常了吧。
大約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慕晴忽然眸子一亮,拿起一旁的比開始奮筆疾書,在那張紙上反反覆覆的寫著什麼,而且不僅如此,還扔了一張又一張。
便是在最後一張紙落定之際,慕晴忽然對著門口大喊,「來人啊!」
聽了慕晴的喚聲,幾個下人都有些踟躕,最終還是老一批的小太監肯進房,來到慕晴面前,道,「娘娘,有何吩咐?」
慕晴從容勾唇,將手上寫好的一張紙疊成三折,然後放在了一個信封中,遞給那小太監,道,「小桂子,幫本宮把這封信送去皇上那裡。」
小桂子一聽,眸子一顫,「娘娘,剛聽李公公說,皇上現在在上書房商議很重要的事,是否晚些再去?」
慕晴一聽,挑起了單眉,「議事?」
然而,還沒等小桂子應她,她便悠悠一笑,擺擺手說,「不打緊,就是要在這時候送去。」
「可是……」小桂子還是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頭聽了慕晴的話,彎身離開了房間。
慕晴望著小桂子離去的身影,頗有深意的將毛筆在手上又把.玩了幾下,而後便忽的抻了個懶腰,起身向床畔走去。
待會某人定然會雷厲風行的來惱她,趁著還寧靜,還是趕緊補個覺!
心裡念叨完,慕晴便直接裹緊被子裡,暫時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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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房。
一身龍袍的北堂風靜靜的坐在上座龍椅之上,只見他緊閉雙眸,蹙動著眉心,彷彿是在聽周圍雜亂的爭吵聲,又彷彿是在保持著自己幾乎快要被拉扯殆盡的耐性。
「哎呀,被這柳相國一鬧,這商賈竟然都開始往鹽城跑了,這還了得,這還了得?!」
「是啊,柳相國真是罪人!真該處以極刑!」
就在他們說這話的同時,一身銀藍貴袍的北堂墨卻淡淡的勾動著唇角,淡漠狹長的眸輕望著眼前這些原本站在柳相國一派的大臣。
還真是,樹倒猢猻散。
「皇上,這次雖然平了亂,但是國庫卻空了一大半,雖然解了糧荒,但若是不想辦法增加國庫收入,則可能會影響軍餉發放,再引起兵亂。」這時,公孫敬冷冷說道,轉頭看向一臉淡然的北堂墨,微微蹙眉,又看向北堂風。
「是啊,公孫大人說的沒錯,一定要增加國庫收入!」
「不然,增加賦稅,先解了燃眉之急?」
這時,四周這些大臣又開始一片吵嚷,使得上座的北堂風又是一陣蹙眉,便是連捏著椅把的手,都開始若有若無的用這裡。
忽然間,這沉默已久的男人睜開了那雙深邃如淵的眸,一字一字的說,「朕要聽,解決之道。」
北堂風話音落定,可上書房卻落入了一陣沉寂之中,而那些方纔還吵嚷的大臣也在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表現忠誠那是一定要的,但是若是提出了解決之道,行則行,不行還會受到責罰,與其說錯,不如不提。
看著這些眼神開始閃躲的大臣,北堂風的眉頭忍不住的蹙起,冷哼一聲看向他處。
國之棟樑,還真是國之棟樑!
「皇上,鳳陽宮的小太監求見。」這時,李德喜忽然從旁邊低聲說道,引去了北堂風的注意,使得他單眉一挑。
鳳陽宮,蘇慕晴?
難得這個女人竟會主動來找他。
於是北堂風緩緩撇動了指尖,道,「宣。」
在北堂風說完這句話的之後,從鳳陽宮出來的小桂子便彎著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來到了北堂風面前,他先是行了一個大禮,之後便用雙手托舉了一張信於頭上,道,「皇上,娘娘讓奴才將這封信交給皇上。」
北堂風蹙眉,先是冷冷看了眼那封信,隨後忽然抽過,道,「沒讓帶話嗎?」
「回皇上的話,娘娘什麼也沒說,只說讓皇上看信便好。」
北堂風輕舒口氣,垂眸看向手上的信,而後有些沒耐性的將信從裡面拿出,幾下便攤開至眼前,而後俊眸從上往下看過。
隨著北堂風視線逐漸下移,他的眸子卻愈發的深了,便是連那張平日裡凜冽的臉上,都帶出了一份出乎意料的訝異。
在看完之後,北堂風折了信,皺眉在沉思著什麼,而後又忽然將信攤開,像方纔那般重新看了一遍。
一旁的北堂墨靜靜的凝視著此刻北堂風的每一個動作,深邃的琉璃色眼眸中閃動著淡淡的幽光,隨後便自他的唇角處,揚起了一抹看不透的笑。
這時,北堂風猛的站起,俊臉上顯出了一分凝重,同時也將手上的信折起,緊緊捏在手上,「擺駕,鳳陽宮。」
北堂風說罷,便從眾大臣中間穿.插走過,帶起了一陣悠悠寒香。
「皇上……皇上……國庫的事……」
「皇上,那……」
就在北堂風一隻腳踏出的那一刻,身後的大臣卻有些著急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般向著北堂風喚去,而北堂風只是稍微頓了下步子,側眸而道,「都回去吧。」
說罷,他便再沒停留的匆匆離開了上書房。
皇上這一走,整個上書房都徹底亂成了一鍋粥,唯有北堂墨依舊靜靜的坐在遠處,拿起身旁的茶杯。
在安然的將茶喝下後,他便放了杯子,也甩開身上的衣袍,準備離去。
大臣一見連王爺也要走,更是焦急萬分,於是匆匆跟上,道,「王爺,您要是也走了……那這國庫的事……」
北堂墨輕笑,搖搖頭,道,「本王覺得,已經不用擔心了。」
大臣們面面相覷,著實不知道王爺所說是什麼意思。
「本王告辭。」北堂墨又語,隨後也再沒回頭的離開了上書房,再度留下了這些摸不著頭腦的大臣,依舊是紛亂的在吵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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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宮,酉時,天漸黑。
一身明黃且帶著一種懾然之感的北堂風,在所有宮人的跪拜下,一步不停的直接進了鳳陽宮的大門。
剛一進去,他便開門見山的說道,「皇后呢!」
宮女太監們一聽,紛紛有些愣住,都以為是皇上龍顏大怒,於是小心翼翼的共同探出指尖指向那緊閉的正房大門。
北堂風側眸看去,俊眸一瞇,看向跟隨而來的李德喜。
李德喜先是一愣,隨後馬上有所意會,上了前在門口喊,「皇后娘娘,皇上駕到!」
就在李德喜喊出聲的同時,北堂風下意識的將單手背後,微仰俊臉,顯出了一份凜冽的傲然之氣,彷彿是想讓這個叛逆的女人在出來後,便讓她知道,他的皇家威嚴。
站著站著,忽然從側面刮來一陣冷風,吹動了他的髮梢,捲動了一抹落地的葉。
而這份驟冷,使得北堂風蹙緊眉頭,又狠狠瞪了一眼李德喜。
李德喜一見,即刻打了個激靈,乾笑了一聲,又對著門口喊道,「皇后娘娘,皇上來了!」
然而這一次,蘇慕晴卻還是沒有出來迎駕,使得北堂風俊逸的眉,忍不住的輕佻起來。
「皇上……這……」李德喜見叫人未果,便有些尷尬的回頭看向在一旁已經一臉鐵青的北堂風,「不然,奴才再……」
「不用了。」北堂風忽然打斷,在斜眸看向那些戰戰兢兢看著自己的宮人後,便低聲而道,「想被杖責嗎?」
眾人一聽,紛紛跪下,不敢再抬頭看向北堂風。
見他們都老實了,北堂風才冷哼一聲,抬眸看向那緊閉的大門。
「蘇慕晴。」北堂風咬牙低語,忽然上前來到門口,在猶豫半分後,便一把將大門推開,同時低喊,「蘇慕晴,你給朕出來!」
可當北堂風進門之後,視線左右掃過,卻未曾看到慕晴的身影。他先是有些不解,而後便獨自向著房內走去。
「唔……」
就在北堂風以為蘇慕晴不再房中的時候,忽然從近處聽到了一聲有些黏.膩的低吟,使得北堂風眸子一顫,迅速將視線滑過,看向了自己身側被拉住了簾的床。
北堂風轉身,正對著床畔,靜默稍許後,便用指尖捏住紗幔,而後一個用力就將它完全拉開。
就在裡面之人的身影落入北堂風眼中的那一刻,只見他瞳孔驀然一縮,幾乎是同一時間轉過身將那敞開的大門關上,發出了更加大的響動,將那些還在探頭探腦的奴才一個不落的關在了外面。
北堂風重重的吸了口氣,捏著門框的手也下意識的用了力,隨後便冷冷的看向床.上之人。
只見此刻慕晴外露了一隻手臂,帶著那若雪般的肩,一同壓在被子上,看起來甜美且誘人,尤其再加上方纔那聲夢中的低喃,更是讓北堂風的臉色鐵青了一分。
「竟然不著衣物而眠,沒有節操的女人!」北堂風低咒,眼眸撇開,俊美的臉上卻帶了些輕柔的紅暈,使得他微微有些焦躁。
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人鬱結。
明明全身他都看過,可是今日再看,好像和過去的感覺不一樣。
這種莫名焦躁的感覺,究竟是……
總之,讓他很煩躁就是了!
「蘇慕晴!」北堂風側目,對著床畔還在熟睡的慕晴低喊。
「嗯……?」只見慕晴在床.上微微動了動,卻只是發出了更加甜膩的聲音,而後又沉沉睡去。
北堂風有力的吸了口氣,又用力的舒了口氣,似是被這個女人攪的胸口悶的不行,於是他也不再忸怩,乾脆走上前,來到慕晴的床邊,緩緩將唇.瓣移至她精緻的耳畔,先是吹了一口溫熱的氣,隨後……
隨後,他忽然大喊一聲,「蘇慕晴!起來!」
聽了這一聲低吼,就算是睡死的人,想必此刻也會被驚醒。
慕晴,更是不例外。
「啊……!」只見她忽然睜開眼,臉色也變得一片煞白,甚至在那一瞬,還沒忍住全身打了個寒顫,然後眸子緩緩滑動,直到與那雙凜冽的俊眸對上,這才瞳孔一縮,好似想明白了什麼。
她其實只想小憩一下,卻睡過了,而且,還因為昨日那一天一夜太過疲勞,以至於睡得過沉,沉到竟什麼都沒聽到。
「朕數十個數,若是你還不能醒,別怪朕降罪。」北堂風低聲說,俊逸的眸輕輕的抽.動了兩下,使得慕晴也忍不住的乾笑。
「一……」北堂風忽然開口,甚至在念數字的時候,都有些咬牙切齒,「二……」
慕晴一聽,頓時有些焦躁,而後竟沒有任何顧忌的,一把將被子從身上撩.開了。
當看到這讓人來不及做準備的一幕,北堂風的心頭猛的一驚,下意識的將頭瞥過,可是卻聽到蘇慕晴絲毫不驚慌,而只是在地上亂走。
北堂風蹙眉,覺得有些不對,這才緩緩將頭回過。可是當他看到慕晴身上衣衫整齊,只不過是怕摀住傷口,而稍稍解下的袖口後,他的臉色頓時一沉。
「皇上怎麼不數了?」已經用最快速度整理好衣裝的慕晴從容站在北堂風面前,看著他那僵硬的神情,於是帶笑而問。
忽然間,慕晴像是捕捉到了北堂風臉上的一絲還未褪去的紅,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眸子一轉,彷彿是想明白了什麼,於是向前傾動上身,問道,「皇上,該不會……想歪了吧?」
「朕,又豈會和你一樣,滿腦子污穢!」北堂風冷哼一聲,卻沒有直視慕晴的眼。
慕晴垂眸,臉上浮現著一縷邪笑,當然明白北堂風想了什麼,又想掩飾什麼。
不過,她還是不點明的好,免得這喜怒無常的皇上,再真的將她責罰了。
於是慕晴將身子站回,重新整理了情緒,低聲而道,「皇上來找臣妾,是為了什麼事?總不會,是讓臣妾陪著皇上,去遊湖吧。」
提到正事,北堂風的俊臉上頓時又恢復了先前的神色,而後凝視著慕晴,同時將懷裡的一封信,掏出,一甩,直至攤開在慕晴眼前,道,「這是你寫的?」
慕晴側眸看了看,然後說道,「正是。」
這時,北堂風緩緩瞇住眼眸,又凝視了慕晴好一會兒,而後竟將手上的那張紙條一把攥.住,低聲道,「你在玩什麼把戲?」
慕晴看了眼慘遭北堂風捏皺的紙,隨後搖搖頭,抬眸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說到這裡,慕晴便蹙著眉,一字一字平音而道,「臣、妾、有、填、補、國、庫、的、良、方。」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北堂風忽然靠近,俯視著依舊毫不掩飾的望著自己的慕晴,道,「條件。」
聽了北堂風的那兩個字,慕晴先是一怔,眼中竟滑出了些落寞。
但是很快,她便再度恢復笑顏,說,「免死聖旨一張。」
「救誰?」
「柳惠蓉。」
「……」
當慕晴將那三個字念出之時,北堂風的眸子竟有了一絲絲的顫動,彷彿是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什麼很久之前的畫面。
慕晴看著北堂風眼中那一晃而過的沉寂,她似是也將北堂風此刻的心情,想出了一二。
柳惠蓉從剛一開始,便是柳家扶植上來的棋子,放在北堂風身邊,也只是方便操作前後政.治。
若論夫妻之情,恐怕北堂風對柳惠蓉,一絲一毫都沒有。
但是柳惠蓉在這場漩渦中,卻也是犧牲品。
怨不得天地,只願她生在了權勢之家。
若是柳相國該殺,那麼北堂風對柳惠蓉,卻有著些許的愧疚。
「你跑去冷宮了?」北堂風淡語,眼中平靜無波,卻好像掩飾著一種煩躁的情緒。
「皇上饒命。」慕晴也同樣平靜的說著,彷彿他與她此刻的對話,只是一種無聲的敷衍。
最終,北堂風還是長舒了一口氣,抬眸看嚮慕晴,低聲道,「惠蓉她……還好嗎?」
「不太好。」慕晴說道,「柳惠蓉生性單純,不過是受家裡牽連,不會妨礙皇上大業。請皇上,開恩。」
慕晴說罷,便代替柳惠蓉,跪在了北堂風面前,然後用力的扣了一個頭。
北堂風看向旁邊,彷彿是在深思著什麼,而後低聲說道,「朕,不想饒恕任何一個柳姓之人。怎麼辦?」
「那就請皇上,看在柳惠蓉曾伺候過皇上的份上,即刻賜柳惠蓉死罪,免得在冷宮受活罪。」慕晴依舊低頭說著。
「沒想到,那麼多柳氏親信都沒提過一句,反而是你來向朕求情。」北堂風終是將頭轉回,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慕晴,「但……你真的能將國庫填回?」
慕晴點頭,道,「一個策略換一道聖旨。慕晴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北堂風似是又望了慕晴一會兒,俊逸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的柔軟,他半蹲下.身,托住慕晴的下頜,望著她的雙眸,道,「朕,就在信你一次。」
說罷,北堂風便逕自起了身,向著門口處走去。
當他指尖碰到門框的一霎,他頓住了足,側眸而說,「這道聖旨,也算是朕,補償惠蓉。但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朕不希望,在看見她。」
說著,北堂風便用力的推開了那封閉的大門,留下了依舊跪在原地的慕晴。
此時在她的美眸中,竟閃過了一絲的怔然。
要小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這句話,究竟是說給柳惠蓉,還是……她呢?
慕晴淡淡的扯動了唇角,直起身望向北堂風愈走愈遠的身影。
無論如何,答應柳惠蓉的事,已經做到!
一切,就只等李德喜送來聖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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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夜幕。
柳惠蓉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裡,和平日裡一樣,屋外吵吵鬧鬧,充滿了尖銳而惹人痛苦的聲音。
柳惠蓉搖頭,用力的將臉埋在了雙.膝中,彷彿是刻意避開那紛雜的聲音,同時努力的回憶著當初送鄭榮進宮的人。
「是誰……是誰……是誰……?」柳惠蓉喃喃自語,甚至煩躁的開始抓撓自己的頭髮。
然,就在她還有些快要忍耐不了的時候,忽然發現屋外好像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彷彿是與尚嬤嬤說了些什麼,而後幾乎是在一瞬間,周圍所有紛雜的聲音都消失了。
柳惠蓉一愣,下意識的起身來到門口,將那大門微微開了一條縫隙,可在看到外面的事情後,竟然將眼瞳頓時鎖住,徹底傻在了那裡。
冷宮的大門,竟然被人打開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可……可以離開這裡了?
此時,柳惠蓉心跳得異常的快,甚至扶住門的手,時而彎曲,時而甚至,猶豫不決。
「不行……不行!」柳惠蓉猛然搖頭,緊忙背過身去,「蘇慕晴說,什麼事都不要看,不要聽,不要去管。」
柳惠蓉念叨著,便匆匆向前走了兩步,但她的全身上下,都在發著抖。
「不可以看,不可以想,不能離開……」柳惠蓉閉眼,蹙著眉頭拚命的念著,然而在下一刻,她卻又猛的睜開眼,彷彿陷入了一種混亂之中。
「不對……我為什麼要相信蘇慕晴,她怎麼可能幫我……她一定是想將我困在這裡一輩子……」柳惠蓉瞇住眼,唇角若有若無的抽.動著,隨後落出了蒼白的笑容,但很快,她要摀住頭拚命的搖著,「不……蘇慕晴是來幫我的……我要信她,要信她……」
「啊……啊……」終於受不了自己拿瘋狂的掙扎,柳惠蓉猛的蹲坐在地上,在一陣痛苦之後,忽然睜開了眼眸,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在她的唇.瓣,緩緩揚動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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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宮。
慕晴獨自在桌子旁坐著,總覺得心頭悶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壓抑著自己。
慕晴終是坐不住,開始在屋中左右踱步,甚至有些焦急的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下意識的看了手腕。
在發現腕子上早已沒有了手錶後,這才煩躁的看向他處,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種煩躁感,讓自己當真有些呆不住了,但是為什麼呢?
「娘娘,聖旨來了!」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李德喜的聲音,慕晴一聽,便急忙來到門口,一把拉開緊閉的大門,驚喜的望著李德喜,道,「聖旨呢?」
李德喜笑了下,而後雙手托舉,「娘娘,這是皇上讓奴才交給娘娘的。」
慕晴點頭,彷彿是在趕著什麼一樣,一把來開那聖旨,匆匆掃過上面的字後,她才姑且鬆了口氣。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李德喜說罷,在行了個禮後,安靜的離開,只剩下慕晴在原地站著,時不時的手扶心口,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聖旨也到手了,還有什麼事……」慕晴蹙眉陷入沉思,忽然一抬眸,喃喃而道,「難道是,柳……」
然,還沒等慕晴這一句話說完之際,小桂子忽然衝了過來,大喊,「娘娘,娘娘,不好了,聽其他小太監說,方才冷宮的瘋子們都逃出來了,娘娘咱們把鳳陽宮的大門也關了吧!」
一句話落,慕晴的瞳孔頓時收縮,而後上前一把抓.住小桂子的雙肩,道,「冷宮的門開了?」
小桂子被慕晴這懾然的神情弄的心頭一驚,結結巴巴的說,「應……應該是吧。」
慕晴緩緩垂眸,彷彿是在思量著什麼,而後忽然倒吸口氣,低聲喊著,「不好,果然要下手了……」
慕晴說著,便拿著那道聖旨,根本顧不得什麼宮中規矩,直接向著外面跑去,使得圍觀的宮人們都嚇了一跳。
皇后此時的表情,當真不是開玩笑。
……
在去往冷宮的路上,慕晴不停的在口中念叨著,「千萬鎖好門,千萬別離開冷宮!千萬……要相信我……」
當慕晴趕到不久前剛離開的冷宮大門時,她喘息著扶著自己的雙.膝,看到那大門果不其然大敞著,而且看這門口蕭條的樣子,定然開了有一會了。
「最壞的結果。」慕晴狠狠咬唇,一把擦去額頭上的汗,緊接著便跑向門內,然後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直接推開了柳惠蓉的門。
裡面,空空如也。
這一刻,慕晴的心幾乎懸在了喉口。
容不得她多想,轉了身便將所有的門一一推開,同時大喊,「柳惠蓉!!」
然而半響過去,卻只有她自己的聲音靜靜迴盪,寧謐而詭異。
「該死!!」慕晴猛的低咒一聲,牙齒狠狠咬合,而後攥了拳便向著門外奔去,當餘光掃過門口正悠然站在那裡的尚嬤嬤時,慕晴眸子頓時縮緊,唇角因憤怒抽.動了幾許。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去查究竟是誰開的這大門,現在最要做的,就是找到柳惠蓉。
慕晴狠咬唇,若風那般又離開了這座冷宮。
唯剩尚嬤嬤,在冷宮門口,含笑的望著她的背影,同時發出詭異的笑聲,「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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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後院,一片漆黑。
柳惠蓉躲開了那些瘋狂亂竄的瘋子,獨自一人鑽進了這只有她這娘娘才知道的地方。
「呵呵呵……本宮出來了……本宮終於出來了……蘇慕晴,本宮用不到你,用不到……」柳惠蓉低笑著,又順著假山,向後看了眼,再確定沒有人後,她便驀然轉身,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向著另一面移動。
只要能偷偷出宮,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只要出宮,只要出宮……!
然而,就在柳惠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烈的時候,忽然有一道影子,遮住了她的視線。
柳惠蓉的笑容順勢一僵,就連身子的也停在了那裡。
「柳妃娘娘,好久不見。」
當柳惠蓉忽然聽到從上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柳惠蓉先是心頭一驚,隨後緩緩的抬了頭。
而當她看清眼前之人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因恐懼,慢慢的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