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的捨不得它離開,就戀戀的說:「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好不?咱們兩個做一對好朋友,怎麼樣?」它一聲絲咻,和他又挨了一下臉頰。舒殘顎副他笑容滿面,說:「好啊,我就當你答應了,可不許拋下我獨自離開,從此以後咱們就相依為命吧。」
他開心了一陣,又想到抓它的人肯定不會就此放手,以後很可能還會找來,又有了一些憂慮,但隨即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自己也會保護它的。何況,它剛飛來時雖然有些像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一吸收了自己的能量,即刻飽滿煥發,能力超強,和自己聯手抵抗壞人,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他一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的那件短袖衫已經被怪人撕成了碎布片了,但他並不可惜,有了這個極為可愛的小寵物,那可比上百件上千件衣服還要珍貴一萬倍。他扯下身上的破條爛布,走到湖邊,用手掬著清水洗淨了身上的血跡。那個球狀物體在他身周跳跳躍躍的飄浮,似乎也覺出了他赤著上身,沒有了衣服穿,在那堆碎布片上飛轉了一下,又飛回來。
他伸手捧住它,口中說:「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叫什麼呢?」側頭一想,它這麼乖巧可愛,又會飛,剛見時又通體潔白如露珠,再想到身處天外的程露,心頭一熱,就說:「對了,那你就叫小白露吧。」接著笑喚說:「小白露。」
小白露絲咻一聲,算是回答,似乎頗為通靈性。他喜愛的撫著它,輕輕說:「你就是我的小白露,開不開心啊。」小白露絲咻著向上一浮,離開他的手掌,悄然的又開始變幻。他定睛一瞧,它在變扁變薄,四邊延展,漸漸的變成一件衣服的模樣,短袖圓領,連左上方胸部位的小口袋也惟妙惟肖,宛然就是他以前穿的那一件,就是還呈著一絲幽然透明,顏色不太像。
小白露升高,到他頭頂,然後緩緩降下,從他頭上套下來。他歡然的說:「啊,小白露,你要當我的衣服啊。」配合著它,伸兩臂穿過短袖孔,穿好了。他只覺著體綿軟無物一般,而且蚊蟲不擾,清爽不熱,非常的合體舒適。他低頭查看,只見其色已變黑了,和自己以前那件的顏色一樣,伸手一摸,潤澤絲滑,比名貴的料子也不遑多讓。
他走了兩步,兩腿邁動間身子輕飄飄的,毫不費力,就抬手朝夜空一指,說:「那你能不能帶我飛上天?」話剛一落,他身子一輕,兩腳離地,緩緩的浮升起來。他眼見下方湖面泛著細碎的波光,綠茵幽然,遠處城市的燈火映閃,這種飛昇的感覺美妙極了。
徐徐的夜風吹拂著他,輕緩而涼爽。他一頭微長的黑髮在風中輕輕飄動,心頭歡快無比,所有的憂愁和煩惱彷彿都已忘卻,有一種想要張口盡情呼叫的衝動。忽地身子一浮一沉,不再上升,彷彿再飛高,小白露的能力就不太夠了,也或許是變成衣服,不太適合飛翔。漸漸的,開始緩慢下滑起來,似乎小白露不能帶著他長久懸飛在空中。
他就說:「咱們回地面吧。」低頭間,注意到公園外側有一個女子身影倒臥在地,頓時想起和怪人發生衝突前聽到的那一聲尖叫,心想倒忘了還有一個人被嚇昏了,忙一指,說:「咱們落到那女的旁邊去。」小白露還真聽話,就緩緩的降了過去。
他腳一著地,打量這個女人很成熟的樣子,穿一件低胸露背的紅色短袖薄衫,一件亮閃閃的超短裙,兩腿上是黑色的長絲襪,腳上穿一雙細跟的高跟涼鞋,面上濃妝艷抹,耳上戴一對鏈狀的耳環,肩上還挎有一個暗紅的小坤包,側躺在路磚上,尚在昏迷中。他一見這女人穿的這麼暴露,自己不好意思扶她,但在這後半夜裡,又不能任憑她這麼躺在這,轉頭四望,看不到路過的人影,只好蹲身,一臂托住她肩膀,一臂兜住她兩腿,將她抱起,接觸處覺得溫溫軟軟的,鼻中聞到一股脂粉和香水味,很濃。他將她抱到了那張長椅上,又去湖邊捧了一把清水,輕淋在她面上。
女人悠悠醒來,睜眼一看,見眼前有一個男子身影晃動,不加思索,揮手啪的打了他一個耳光。他面上一痛,忙後退一步,說:「幹什麼打我?」女人已一下坐起身來,見小坤包還在,自己衣服也無恙,一摸包裡錢包亦在,再一打量這個男的十八、九歲,高大俊挺,大眼漆黑,神色和順,不像是壞人,鬆了一口氣,隨即想起飛落自己身前的兩個怪人來,用手拍著胸口,自語的說:「真嚇壞我了,那……那怪人呢……。」轉頭尋覓,似怕還在。
衛西風說:「已被我趕跑了。」女人又吐出口氣,說:「這就好,半夜三更的真嚇人。謝謝你,你……你不怕那兩個怪人?」衛西風微笑著搖了搖頭,安慰她說:「不用怕,只是兩個化了妝的男人,路過這。」女人哦了一聲,說:「我一個人在這上海,經常走夜路,膽子也練的不算小了,可乍一見到,還是被嚇暈過去。真是……對不住,我沒完全清醒,不知怎麼回事,打了你耳光。」
衛西風說:「沒事,不疼。」藉著不遠映來的光,打量她面上撲著厚濃的白粉底,兩腮則抹的嫣紅,黑幽的眼影,卻是塗著猩紅的唇,看不出多大年紀,但嫵媚妖艷,也過不了三十歲。女人疑慮的在審視著他,說:「這麼晚了,你一個小伙子在這幹什麼呢?」衛西風指一指長椅,說:「我就睡在這裡。」
女人說:「啊,你也是外地的?一個人在這?」衛西風說:「嗯,我在這裡打工,順便找一個人,一直找不到。租房住太貴,我花不起錢,就睡在這了。」女人歎息一聲,說:「都不容易。」衛西風問:「大姐,你呢?」女人微一沉吟,直言不諱,說:「我也是外地人,東北來的,在這上海的一家夜總會上班,坐台小姐,陪客人喝酒聊天。」
衛西風哦了一聲。女人見他未露歧視之色,也沒有顯現一絲色迷迷的神情,一臉的樸實誠摯,心中浮出了幾許親近,說:「我聽小老弟也是東北口音,是東北人?」衛西風說:「是的。」女人同情的說:「這麼小就出來打工啊,家裡日子不好過吧?」衛西風跟他說了下情況,並說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拉他坐到自己身旁,說:「我叫吳芸紅,一個人孤零零的飄在這上海八、九年了,起初來時打算先打工,立住腳,也一邊試著找酒吧歌廳什麼的去唱歌。我唱歌很好聽的,一直抱著理想,希望能唱出點名堂,出人投地,可我性格不……不太堅強,又時運不濟,交的男朋友也和我分手了,愈來愈境況不好。我又不想就這樣狼狽的回鄉下老家去,讓人恥笑。可留在這裡,一個女的日子艱難哪,混來混去的,走錯了一步,被人騙,就這麼做了小姐……唉,到現在也撐了兩三年了,每時每刻都想回老家,想我爸和我弟,可我現在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還有臉回去呢,混到哪一天我死了也就算熬到頭了。」越說就越傷感,說著說著就落下幾顆晶瑩的淚珠來。
衛西風靜靜聽著,心頭酸酸的也很難過,不會說什麼,就握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吳芸紅掏出紙巾擦著淚眼,又帶著幾絲辛酸,笑著說:「你看我,最近這些天總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遇到覺著親近的人就老說自己的這點破事,你別笑話我。」衛西風低聲說:「怎麼會呢。」吳芸紅說:「好久沒碰到口音一樣的老鄉了,就算遇上,也沒一個投緣的。你這個小老弟這麼溫和可親,咱們認做乾姐弟吧?」瞄他一眼,又說:「除非你瞧不起人,我也不會怪你的。」
衛西風忙說:「怎麼會呢。」吳芸紅嗔說:「是瞧不起,還是瞧得起,說痛快點,這麼含糊,誰知你怎麼想的?我做的工作雖不是正經的行當,可我的心還保有一塊乾淨地方的,難道就污染了你啊?」衛西風拙於口詞,只懇切的說:「紅姐,以後你就是我姐。」吳芸紅說:「真心的?」衛西風點頭說:「真心的。」
吳芸紅很是感動,說:「我在這裡沒有親人,以後你就是我小弟。」說完,一把緊緊的抱住了他,心中念及遠在家鄉的親弟弟,微微涕泣。衛西風也抱著她,眼中也有了淚光。兩個淪落異鄉的人,心中都有了一份依靠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