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太太屋裡出來,李青歌腦子裡有些亂,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事情的起因可能是因為娘親,而娘親的姓氏可能是赫連,那可是皇家姓氏?她是前朝的小公主?怎麼會?
她與娘親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只覺得她與平常人家的女主人一樣,從未覺得有特別之處,而且,爹娘也從未告訴過她這些——
她不敢相信。舒殘顎副
可老太太的話如果是真的話,那麼——
李青歌陡然想起那日在普濟寺中,大太太突然提及她父母雙亡之事,而那個人連赫連奚都能調動,那麼,只能是宮中人了辶。
思及此,李青歌幾乎已經可以斷定,老太太說的是真的。
難道,又是一出皇家爭鬥,累及了自己的爹娘?
不知不覺出了院子,翠巧追了過來,「李姑娘?」瞧著神色恍惚的樣子,到底怎麼了?連她喊了好幾聲都沒聽見瓔。
李青歌見是翠巧,忙問,「怎麼了?」
嘎?翠巧道,「才奴婢跟金燕她們幾個正說話呢,不知道姑娘走了,這才趕了來。姑娘這是怎麼了?瞧著神色不好,奴婢剛才喊了好幾聲,您都沒聽見呢。」
「哦。」李青歌勉強一笑,道,「在想老太太的病,剛才我瞧著老太太氣色很不好。」
原來是這樣啊,翠巧也歎道,「是啊,老太太這一年來身子都不怎麼好。」過後,又怕李青歌擔心,忙柔聲安慰道,「不過,老太太人那麼好,菩薩會保佑的,老太太呀,這病一去,定能長命百歲的。」
「呵。」李青歌也跟著笑了,「誰說不是呢,老太太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嗯。」
主僕兩人正說著話,冷不防一道人影竄了過來,「李妹妹,何事笑的這麼開心呢?也說與之儒哥哥聽聽。」
李青歌與翠巧兩人皆是嚇了一大跳,冷眼覷著夏之儒,這麼大個人走路不出聲兒嗎?跟鬼似的。
翠巧暗道不好,她們這是要被這無賴纏上了?這可如何是好?該不該立刻去稟老太太?
「哦,原來是夏公子?」李青歌倒沒有翠巧那麼緊張,面容平靜的問,「夏姐姐回去了嗎?才我們在說老太太呢,她老人家病了,我正與翠巧祈求菩薩能保佑老太太快點好起來。夏公子來這?也是去看老太太嗎?正好,老太太眼下正在喝藥,只怕還沒歇下,夏公子若去就趕這會子空吧?去晚了,只怕,老太太就歇下了。」
夏之儒神色一僵,繼而有些訕訕,他本想說是專程候在這裡等她的,為表自己一片誠心,可被李青歌這麼一問,他又不能說不是,不然,能給人留個什麼印象呢?
老太太生病,他這個做晚輩的自然要去探望的。
「是啊。」儘管不情願,夏之儒仍舊說道,「之儒哥哥也是聽說老太太身子不好,準備去探望一下,可巧,在這遇到了李妹妹。」
李青歌微微一笑,透著粉色的雙頰隱隱現出嬌俏的梨花窩,「難得夏公子有心,那我就不耽擱了,快去吧。」
「哦,好。」夏之儒是真心不想走,老太太與眼前的美佳人怎麼能比,但當著李青歌又不好說什麼,他還想在她心目中留下一些好印象呢,畢竟李青歌與別的女子看起來很不一樣,別的女人拿些銀子就能用,可李青歌卻給了他另外的感覺,第一次讓他有種想要討好想要追求,想要她真心的跟著自己的願望。
雖然答應了妹妹,要處置了李青歌,但這種處置究竟如何在於他自己。
他打算將李青歌擄了走,然後找間宅子養起來,從此後,這小美人那就完完全全成了他的了,到那時,他可是想怎樣就怎樣了。
想到未來為所欲為的好日子,夏之儒的臉上又露出一貫的淫邪笑意,趕著李青歌還未走,他忙慇勤的說道,「我還帶來了幾顆上好的人參,打算給老太太補補身子用,今見李妹妹身子單薄,莫若也帶些回去補身子?」
「夏公子客氣了,青歌好的很,這些人參還是送與老太太那裡吧。」李青歌委婉謝絕,轉身,與翠巧一起,逕直走了。
那小小的身影,透著股冷清的氣息,倒把個夏之儒看的癡了,平日裡,仗著夏家大少的身份,又有無數的銀錢供自己使喚,到處是巴結自己的女人,今兒一見李青歌這般,當真是新鮮,那雙眸子直瞧的李青歌消失在了拐彎處,仍捨不得收回,只恨不得此刻就攆上去,將其撲倒狠狠的吃干抹淨才好。
但一想到晚上,他又樂了,老太太那裡自是不去的,夏之儒一轉身,自去別處忙活了。
——
「李姑娘。」一轉彎,身後的那道視線終於不見了,翠巧這才鬆了一口氣,忙叫住李青歌,擔心的說,「那個夏公子可不是什麼好人,姑娘可千萬不能被他蒙騙了。」
李青歌聞言,仔細的瞧了瞧翠巧,見她神色緊張,倒是出於真心的,不禁有些鬆動,但面上仍未現出,只道,「怎麼了?我看他還好,還知道給老太太送人參,再說了,他是夏姐姐的哥哥,夏姐姐人都說是仙女下凡,她那麼好,她的哥哥能差到哪兒去?」
「李姑娘,你聽奴婢一句勸吧,你才來,不曉得其中的厲害。」翠巧急切的解釋,四下瞧了瞧,見無人,才又壓低聲音道,「夏姑娘雖好,可她那個哥哥卻是京城有名的無賴,吃喝嫖賭,樣樣都沾。」
「哦?」李青歌微微挑眉,似將信將疑。
翠巧接著道,「所以,姑娘,下次見到他躲遠些吧。依奴婢冷眼瞧著,那夏之儒今天兩次遇見姑娘,只怕對姑娘另有企圖,姑娘可千萬要當心,只要他在府上一日,姑娘就不能一人出門,知道嗎?」
倒說的是實話,那夏之儒是個什麼樣的人,前世,她早已領教。
李青歌點頭,「好,就聽你的。」
「嗯。」翠巧一顆心這才稍稍落下。
李青歌瞧了她一眼,略一思索,才又將心中想法,對她說了出來。
照目前來看,翠巧這丫頭對自己倒有幾分衷心,罷罷罷,不管目的為何,這一次倒可以借此事一試,若她真的對自己衷心,他日自己也就多了一個臂膀,翠巧辦事比醉兒要沉穩的多;如若她另有目的,此事之後,她也就可以徹底打發了這個丫頭了。
「什麼?」翠巧將她計劃聽完,不覺臉都白了,嚇的張大著嘴巴,下面的話愣是卡在喉間說不出來。
李青歌輕輕笑道,「別怕,我也只是說萬一,畢竟你也說了,那夏之儒不是好人,我也得防著不是嗎?」
「嗯。」翠巧聽完,腦子裡即刻順了順,也覺得李青歌說的在理,那夏之儒可是個什麼事都做的出的混蛋無賴,看今天他瞧李青歌的眼神,恨不能將人生吞活剝一般,還真的難保他不會使什麼陰招呢?
思及此,翠巧重重道,「姑娘放心,此事就交給奴婢了。」
「好。」
主僕倆商議妥當,一起回到了荷香苑。
——
半下午的時候,大太太回來了,是被人抬著回來的,這在高家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但都止於私下,面上,誰都閉嘴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娘。」高雲瑤得到消息,是第一個衝進大太太屋裡的。
此刻,大太太側躺在床上,身邊連一個下人也沒有,乍聽到女兒的呼喚,心裡一酸,眼淚就唰唰的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瑤兒,我的女兒。」
高雲瑤半跪在床邊,看著母親就像老了十幾年的臉,那花白的頭髮簡直能與老太太相比了,不禁驚了,「娘,你怎麼會成了這樣?」
「瑤兒。」大太太老淚縱橫,卻是搖頭,伸手溫柔的撫摸著女兒的臉,眼裡亦是有幾分欣慰,「你好了嗎?讓娘好好的看看。」
「娘,我好了,全好了,你看。」提到這個,高雲瑤一下子興奮起來,健康的感覺可真好,她站起身來,在原地旋了個圈兒,粉嫩的裙擺跟著飛揚起來,越發襯的她青春美麗,「娘,我真的全好了。」
「這就好,這就好。」大太太總算有了一些欣慰,轉眼又問,「你哥哥呢?為何不見過來?」這個女兒固然美麗,但卻沒什麼腦子,只要她不給自己添亂就罷了,也不能指望她幫襯自己什麼,倒是那唯一的兒子高逸庭,才是她心中的希望,這些日子她不在,不知道他與那雲初公主怎麼樣了?
「娘——」提起高逸庭,高雲瑤小臉立刻露出不滿,撅起嘴咕噥道,「娘,快別提大哥了,他呀,如今早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
「怎麼?」大太太心下一驚,莫非那小子也做妖了不成?她這個當娘的受盡磨難的回到府中,到現在還沒見他的影子,她心裡不覺有些心寒起來。
「哼。」走到床邊,高雲瑤坐到小凳上,雙手扯著腰帶,忿忿道,「娘,虧你往日裡只偏心大哥,卻不知,他跟你根本不是一條心,他那顆心啊,早被那姓李的小賤人勾去了,你不知道,娘,那天,我得知你的事,要找那李賤人理論,結果被大哥攔下不說,他還罵我胡鬧,揚言要將我送到農莊去。」
說到這,高雲瑤的大眼睛裡流下了委屈的淚來,她抓著大太太的手,使勁的撒嬌道,「娘,你可一定要為女兒做主。那李賤人也太過分了,害了你不說,如今還勾的大哥魂不守舍,不懲治她難消心頭只恨哪。」
「什麼?庭兒也對那小賤人——動了心思?」大太太聲音顫抖,她難以置信的瞪著高雲瑤,心卻涼透了,怎麼會這樣?當爹的喜歡那當娘的,做兒子的又喜歡上了人家的女兒?哼可笑,難道天下女人都死絕了,這對父子為何偏要找那赫連玉母女?
「嗯。」高雲瑤不知大太太的心思,只當她也是氣憤,卻不知她心中悲苦,又道,「還不止呢,那小賤人不但勾搭大哥,還勾、引二哥,聽人說,有天晚上,還看到大哥與二哥在那小賤人的院子前打架呢。」
「打架?」大太太腦子裡不由想起,當年,那赫連玉與李南風好上時,氣的高遠也與李南風打了起來,到最後還絕交了三年。
好,很好,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大太太恨的咬牙,氣的肝兒疼,卻是稍微一動,整個身子就像被人用鋸子鋸開一樣,拉扯撕裂般疼痛。
「正是,」高雲瑤自顧自怒道,「真是將高家的臉都丟進了,兩個少爺竟然為了一個小賤人大打出手,傳出去叫人笑話。娘,你可真該管管了。」
管?怎麼管,她現在廢人一個,連自己都顧不了,還怎麼管其他人?何況,別人用她管嗎?自己的娘親成了這副模樣,當兒子的都沒來看看,她還怎麼管?
「罷了,你去吧,娘累了。」大太太一陣心灰,想著高雲庭這個兒子冷漠無情,瞧著高雲瑤這女兒,也是陡然的不順眼起來,照理說,當娘的都這副模樣了,你來看看,自然要先寬慰,可她呢,來了這半天,不問她難受不難受,甚至連口水也沒給她倒,就一味的在她這裡告狀,想要她幫著出頭出氣,哎
是她往日裡太慣他們了嗎?縱的一個個的變成今天這樣?
「娘。」高雲瑤沒有聽到滿意的答覆,反見母親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不禁皺眉道,「娘,難道你就不管了嗎?」
「管?管?你沒見為娘現在什麼樣子嗎?你要娘怎麼管?」大太太一氣,當即吼了起來,那枯瘦的手掌照著床板拍的啪啪作響,倒把高雲瑤嚇的一怔,忙起身退了幾步,吃驚的看著母親,「娘?」
「出去。」大太太渾身做疼,已是冷汗淋漓,卻不想再跟這女兒說半句話了,心寒吶,這就是她養的好兒女,全不知半點疼惜自己的娘親的。
「哦。」瞧大太太神色凌厲的像惡鬼似的,高雲瑤嚇的慌忙哼了一聲,提著裙擺就跑了。
屋子裡陡然又安靜了下來,大太太望著門口,想著女兒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心裡更是一疼,她不過氣不過吼兩句,她倒真的聽話跑了?平時怎麼不見這麼聽話,看她不能動彈了,倒跑的快。
「太太。」見高雲瑤跑了出去,李碧如趁勢閃進屋內,看著大太太望著門口眼露悲慼的模樣,小臉頓時一跨,也跟著露出淒苦之色,上前跪了下來,哭道,「太太,您受苦了。」
大太太陰冷的眸子微微一轉,定睛看著地上跪著的李碧茹,不禁冷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高逸庭帶來的丫頭,因有幾分心機與野心,她當日要下她為自己所用,但是,那日在普濟寺,這丫頭見風使舵的性子,可算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太太,奴婢對不住您,那日在普濟寺,奴婢有心無力,不能幫太太您,這些天,心裡一直思慮此事,不知如何是好啊,今日見太太回來了,這顆心才算放下。」李碧如哭道,其實,那日,眼見大太太大勢已去,她自然不會與之同流合污,但隨後的形勢大變卻讓她一眼看出,大太太只怕不簡單,能犯了那麼多的事,還有五殿下坐鎮,最後也只是被關了起來,今天更是被放回了家,以往惡事竟然提也未提,因此,李碧如斷定,大太太身後只怕有權有勢,這也才堅定了她重新來到大太太身邊的心。
「是嗎?倒是難為你一片心。」她的心思,大太太怎會不知,但如今她已是虎落平陽,就連自己的兒女都靠不得,身邊連一個幫手也沒有,這小賤人倒自己尋了來,哼,以往之事可以暫且放下,眼下用人之際,也就顧不得其他了。
「太太。」聽大太太這句話,李碧茹一顆心是真的放下了,看來,大太太既往不咎,打算重新用她了。
李碧如微微一笑,看大太太嘴唇乾枯無血色,忙起身道,「太太,您渴了吧,奴婢為您倒杯熱茶來。」
「好。」大太太微笑點頭,為今之計,她要先活下來,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哼,那李賤人想看她慘死,沒那麼容易,上次一敗,他日,她定當雙倍奉還。
李碧茹端茶過來時,恰巧看到大太太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殺意,心一顫,手一抖,溫熱的茶水潑了半杯,燙的她微微輕呼。
「怎麼了?」大太太厲聲問。
「哦,沒。」李碧茹忙道,「這茶燙了,奴婢幫您吹吹。」隨後,忙閃到窗邊,小心翼翼的吹著茶。
大太太見狀,冷冷一笑,也不做聲。
「母親。」這時,高逸庭也進了屋子,先是喊了一聲,再瞧窗邊的李碧茹,小心翼翼的捧著冒著熱氣的茶杯時,心中頓時明瞭,不禁對她又多了幾分心思,倒是一個體貼的人,比那些見到大太太就躲的人,要好的多。
李碧如也含羞帶怯的笑了笑,走了過來,「奴婢見過大少爺。」
「起來吧。」高逸庭匆匆瞟她一眼,旋即到了床邊,看見大太太蒼老憔悴的模樣,不由皺緊了眉,「母親,這些日子,您受苦了。」
「苦?」大太太本還想硬氣,但兒子這話一出,她不由悲從心中來,眼淚又落了下來,「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母親受苦?」
「母親這話從何說起?」聽她言語有幽怨之意,高逸庭坐到凳子上,深深一歎,「自母親出事那日,兒子日夜懸心。只是,母親、日後可安分些,別再——」
「什麼?」大太太惱怒的瞪著高逸庭,氣道,「原來你看我是假,排揎我是真。安分?我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動都不能動,還要怎麼安分?」
高逸庭不想跟母親吵架,但他知道,若不是母親自己挑事,先謀害李青歌在先,又怎麼會落到這副下場。
「母親,你好生歇著吧,兒子還有事,先走了,晚飯再過來看你。」
「你?」屁股才挨凳子,就又要走了麼?大太太聞言倒是一驚,亦有些不捨,自從癱在床上不能動以後,她多麼希望身邊能有個人照顧,哪怕陪她說說話也好。
高遠自然指望不上,可她的一雙兒女,竟然也一個冷漠無情,一個咋咋呼呼,皆不是她所能依靠之人。
「好,你走,走——」大太太氣的別開臉去,心裡痛啊。
「大少爺。」李碧茹見狀,想要勸幾句。
高逸庭望她一眼,只道了一句,「好生照顧太太。」便抬步離開了,並沒聽李碧茹開口。
對於大太太與李青歌這件事,他心裡是極為痛苦的,一個是生生的娘親,一個是未來的娘子,這兩個人誰受到傷害,他都不願。
可私心裡,他還是有些埋怨大太太的,畢竟是她惹事在先。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