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醒醒……」
碧落坐在鳳夜瀾的身邊,握起他的手,不停呼喚著。()
「展兒和楚兒還等著你教他們唸書習武,別偷懶了,快醒來好不好?」碧落將鳳夜瀾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想用自己的溫暖將他冰涼的掌心捂熱。
「你不是想聽我叫你那個字嗎?只要你睜開眼睛,我一定叫!」淚水順著碧落的臉頰落在鳳夜瀾的手上,蜿蜒地順著他的手臂向下流淌著,就像碧落此刻的心一樣,下墜,下墜……
「鳳夜瀾,你不能這樣睡著!你不能這樣睡著……」
再也無法抑制悲傷的碧落握住鳳夜瀾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直到哭泣讓她無力地趴在鳳夜瀾的胸口上,那裡似乎還留有他身體僅剩的一點餘溫。
碧落從不知道,在聽到鳳夜瀾已死的消息後,自己的心會這麼難過。
她想過在離開皇宮時,會不捨會難過,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痛,這種痛像是有把刀子來來回回地在心口**,反覆劃過早已滿目瘡痍的傷口,讓碧落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娘,爹怎麼了?」
叫展和心。跟著碧落一同跑出冷宮的鳳清楚和鳳清展也走到碧落的身邊。
「爹,醒醒!展兒和楚兒來了!爹!」
鳳清展搖晃著鳳夜瀾的身體,想要喚他起來。
這兩個孩子雖不懂眼下發生了什麼,但院子裡的氣氛和碧落的悲傷的表情卻讓他們沒來由地一陣害怕。
「爹!快醒醒,別睡了,娘都被你嚇哭了!爹!!」
鳳清楚也搖晃著鳳夜瀾。
碧落因兩個孩子的話更難過了,她傷心地躬起身體,摀住自己的嘴,將眼淚吞嚥進肚子裡。
「少爺,別叫了。老爺他去了,醒不來的。」
青兒見碧落太過悲傷就走過去想要將兩個少爺帶到一邊。
「青姨,去了是什麼意思?爹明明就躺在這裡啊?」鳳清展不解地問。
「去了就是死了……」青兒難過地告訴鳳清展。
兩兄弟聽完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同時掙脫開青兒的手,先後跑到鳳夜瀾面前,將他們腰帶上的那塊金牌解下來,交到碧落手上道:「娘別哭!有了這個,爹就不會死了!」
碧落握著免死金牌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她轉過臉去,不想讓孩子們再看到她臉上洶湧的淚水。
「少爺,快過來,別再去惹夫人傷心了。這東西沒用的。」青兒又走上來將兩個孩子拉到一旁。
「為什麼沒用?!爹說了,有了這個東西,楚兒和展兒就不會死!青姨,快把這個給爹繫上吧!」
「沒用的少爺,人死了,是不能復生的……」青兒也被兩個孩子弄得落下淚來。
「不!我不信!爹他從不會騙我!」
鳳清展說著就推開青兒再一次衝到了鳳夜瀾身邊,一下子爬到鳳夜瀾的床上,小小的手將鳳夜瀾的頭抱在懷裡一遍遍叫道:「爹!快起來!快起來!」
「你答應過楚兒,要和楚兒一起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不可以賴床的!爹,你起來!」鳳清楚也跑過來,用力抬著鳳夜瀾的胳膊想要將他從床上拉起來。
「少爺,別鬧了,老爺他醒不來的。我們先下去,這裡不是冷宮,是不可以瞎鬧的啊。」青兒擔心這樣對待皇上屍身的兩個孩子會被責罰,緊張地將他們一個個抱下來。
分別交給了墨韻堂的侍衛,讓他們將孩子先帶下去等著。
「放開我!我要去找爹!爹他沒有死!你們騙我!騙我!」鳳清展在侍衛的懷裡掙扎著。
「爹!你快起來啊!這些人在欺負楚兒了,你快起來救我啊!爹!!」被侍衛鉗制的鳳清楚一邊喊叫,一邊用力地咬著那侍衛的手臂,侍衛雖疼卻不敢有絲毫鬆懈,按照全德公公的吩咐,將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帶了下去。
這邊剛把小的問題解決了,那邊就聽見青兒一聲驚呼:「夫人——!」
墨韻堂內又頓時亂作一團,悲傷過度的碧落竟然昏闕在了鳳夜瀾的身上,青兒忙讓人將碧落扶起來送到偏房,並懇求皇后娘娘為碧落傳喚御醫。
皇后冷玥兒漠然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兒,許久才說了一個字:「傳。」
皇上死了,這宮裡目前就只有皇后最大,如果皇后不同意傳太醫,那誰也不敢亂動。全德公公一聽,忙掉頭跑出了墨韻堂。
冷玥兒站起來,在奶娘的攙扶下坐到鳳夜瀾的身邊,細心地將鳳夜瀾的身體擺好,將他身上被兩個孩子弄亂的衣服整理好,將他的頭髮又重新梳理好後,淡淡地吩咐道:「傳十二爺進宮。」
為什麼你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明明那麼疼愛那兩個孩子,卻不把皇位傳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因為他們是瑞妃的孩子,你不忍心她一人離宮後孤苦無依嗎?
冷玥兒握起鳳夜瀾的手,將它熨帖在自己的臉頰上說:「可是玥兒知道,你其實從不想讓她離開。既然這樣,玥兒就幫你將她留下可好?」
眼淚溢出眼眶滴落在鳳夜瀾的胸口上,那裡卻再也不會有冷玥兒熟悉的心跳聲了。
碧落這一次睡了五天五夜,夢中的她走進了一片迷霧的森林,那裡漆黑一片。
她聽見鳳夜瀾在叫她,可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來到他身後的時候,卻只看見一道明黃的身影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她痛不欲生地想要叫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看到自己身下的土壤漸漸滲出汩汩的鮮血,然後地面開始鬆動,碧落的身體就陷了下去……
碧落的情況非常不好,御醫們跪了整整一屋,都沒有絲毫的辦法。
直到七天後,伊凡和鬼面從關外匆忙趕回時,碧落才在伊凡的診治下甦醒了過來,可眾人卻發現碧落不會說話了……
平安說碧落受了很大的刺激,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於是這些天皇后冷玥兒就讓她在墨韻堂內住下,有空的時候她常常會來探望碧落,將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一點不漏地告訴她。
冷玥兒告訴碧落,在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皇上賜了她一碗打胎藥,打掉了她腹中用來引毒的死胎,還一旨將伊凡遷去了關外。
這兩年,皇上的身體越來越糟糕,每晚都要點上大量的安神香才能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可即便情緒冷靜了下來,可皇上卻依舊很難入睡,為了皇上的身子,御醫們開始讓皇上服用一些可以睡眠的蒙汗藥。隨著時間的推移,蒙汗藥的劑量也越來也大,可皇上失眠易怒的現象卻愈發明顯,大概兩個月前,皇上就開始了徹底地失眠,整夜整夜地不睡,卻一點也不覺得睏倦。
御醫們將這個情況告訴了皇后,並提醒皇后這不是一個好的顯現。於是冷玥兒就去見皇上,希望他能將伊凡調回來,可皇上拒絕了,並將自己的後事對冷玥兒做了安排。
皇上說,他死後,皇位由十二皇子來繼承,後宮女眷全部遣散回原籍,所有皇嗣無論男女一律貶為平民,而冷宮和墨韻堂的一切則永久維持現狀,除了瑞妃及兩個孩子外任何人不得入內。瑞妃雖同樣貶為平民,卻有自由出入皇宮的自由,至於皇后冷玥兒,皇上讓她自己做決定,是留在宮裡做皇太后輔佐新皇登基,還是離宮回鄉,皇上不勉強她。
說完這些後,冷玥兒以為碧落會所有反應地問自己什麼,卻不想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像是沒有聽見,又像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冷玥兒繼續告訴碧落,這兩年有不少刺客進宮要刺殺皇上,皇上擔心他死後無人保護碧落,還將鬼面賜給了碧落當貼身侍衛,讓他終身保護碧落母子三人。
「除夕那晚,皇上從冷宮回來後,吐了一地的血,然後就昏迷了過去,御醫說皇上快不行了,讓本宮開始準備皇上的後事。但到了十五那天,皇上卻突然醒過來……」回憶到這裡,冷玥兒又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睛,哽咽地說,「原來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是真的,皇上那天大概就是為了跟妹妹和孩子們告別才醒的。」
碧落感覺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起來,心裡一陣鈍痛,靜靜地側過身去,將自己的悲傷藏在冷玥兒看不到的地方。
她有什麼資格難過,她有什麼資格傷心!鳳夜瀾的死,是誰造成的?!
若不是她之前因仇恨蒙蔽了心,錯誤地在鳳夜瀾體內下毒,他也不會死!
他要和碧落約定兩年,並不是想用這兩年的時間和孩子產生羈絆繼而將碧落困在宮裡,也更沒有想過用這兩年的時間,去感動碧落,讓碧落接受他……他只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想讓碧落多陪他兩年而已。
怪不得他會說,只會比兩年短,不會比兩年多出一天!
他果然提前就給了碧落自由,對碧落,他從不食言……
冷玥兒見碧落如此也沒有再說下去,「明日本宮再來看妹妹好了。眼下這宮裡還有很多事要管,本宮雖然悲傷疲累,卻不能像妹妹一樣倒下去。」
冷玥兒走後,碧落才坐起來,看著空空的房間,再一次淚如雨下。
失去,失去,再一次的失去!!她還要失去什麼才能終止這一切!
秦天黎,秦天歌,鳳蓮澈,鳳夜瀾……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重生後的碧落所不希望有任何牽扯的!可命運就偏偏讓他們糾纏在一起!她無法給予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幸福,可也不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如此不幸啊!
報應,這一切如果都是報應的話,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承受原本該報應在她身上的惡果!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秦碧落做了太多的惡事,今生才會一次次被痛苦如此折磨!!
驀然,一道黑影閃現在碧落的屋子裡,轉瞬間那人影就已經站在了碧落的床頭。
鬼面靜靜地站在碧落面前,和她對視了很久後,抬起碧落的手在她的掌心寫道:別這樣。
碧落不說話,也不回應,此刻的她雖不像當初失去平安時那麼悲痛欲絕,可只要一閉上眼睛,一安靜下來就能聽到鳳夜瀾在她耳邊說話,就能聽見鳳夜瀾的歎息。
這種幻覺時時刻刻折磨著碧落的心,讓她連如何開口說話都記不得了。
你這樣,他會更難過。鬼面在碧落的掌心又寫了一句話,碧落還是沒有回應。
鬼面歎了一聲,不再強迫碧落,鬆開她的手放進被褥裡蓋好後,又準備將碧落的身子放下,讓她躺著休息。
然,就在鬼面握住碧落的雙肩將她扶躺下去的瞬間,碧落忽然抬手趁其不備地揭開了鬼面臉上的面具。
這一剎那,鬼面驚呆了,可不等他反應過來,碧落已經丟下手中的鬼面,一把推開他瘋了一般地朝墨韻堂的主屋跑去。
用力地推開主屋緊閉的大門後,碧落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一次次用盡全力地大喊:「我知道你活著!你一定還活著!出來見我,出來啊————!!!」
碧落看到了鬼面的真實面目,他果然不是上一次在自己面前拿下面具的鬼魅,可讓碧落震驚的是,鬼面既然是已經死了的鳳蓮澈!
那一瞬間,碧落腦中只想到一個問題,既然鳳蓮澈可以死而復生,那鳳夜瀾或許也並沒有死!
畢竟鳳蓮澈當初是在碧落懷裡死的,她是親眼所見,而她見到鳳夜瀾的時候,鳳夜瀾已經冰冷地躺在床上!碧落心中甚至想到,也許是鳳夜瀾服用了像鳳南夕一樣可以假死的藥,所以才騙過了所有人!她依然無法接受鳳夜瀾的死!她真的無法接受!!
「別躲了好不好?!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只想當面叫你一聲,瀾!別這樣對我!別這樣讓我愧疚一輩子!出來,出來見我……」
鬼面追了上來,從後一把摟住無助哭泣的碧落,將她的頭強行地按壓在自己的胸口說:「他死了,忘了他吧……」
「不!你騙我!!這一定又是你的算計對不對?!就像你當初算計了自己的死,好讓攝政王死心!所以你設計了他的假死!不管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你只要告訴我,他還活著!告訴我他沒有死就好!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老天爺不會讓他死的!不會讓他死的!!」。
碧落在鳳蓮澈的懷裡大哭了起來,長久以來擠壓在心裡的悲傷在這個和鳳夜瀾有著血緣關係的鳳蓮澈面前釋放了出來。
「我親眼見到皇兄下葬。」鳳蓮澈用這句話試圖讓碧落死心。
「我不信!他是你最在意的皇兄,你怎麼會眼看著他死掉!你怎麼會什麼也不做?!你連讓自己假死這樣瞞天過海的事都能設計的天衣無縫,怎麼會救不了他?!我不信,他一定還活著,對不對!你告訴我啊!」碧落緊緊地抓著鳳蓮澈的衣衫,在他懷裡仰起臉來質問著。
有那麼一瞬間,鳳蓮澈差點將真相說出口,可想到怪蜀老人的叮囑,為了皇兄,他不可以讓他們再見面。
其實,碧落猜得沒錯,鳳夜瀾並沒有死。
在鳳蓮澈假死後,冒充成鬼面成為鳳夜瀾手中的侍衛回到皇宮中,對於皇上鳳夜瀾越來越糟糕的身體,他焦慮不已。於是從很早開始,鳳蓮澈就派出手中的暗衛到西戎的皇宮,試圖將長公主身邊的神醫怪蜀老人擄劫過來,但難就難在長公主對怪蜀老人的護衛太周密,鳳蓮澈派去的人屢屢失手,直到前段時間,他的人才不辱使命地將怪蜀老人帶到了大祁。
怪蜀老人和佛偈僧人,曾是當初並稱為華佗在世的神醫,現在佛偈死了,鳳夜瀾的性命就只能依靠怪蜀老人。
鳳蓮澈曾趁著鳳夜瀾喝下蒙汗藥昏睡不醒的時候,將怪蜀弄進宮裡為鳳夜瀾診治,結果怪蜀老人說,皇上是中了癮毒,而且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鳳蓮澈當即就震怒地要殺了怪蜀,怪蜀卻說,殺了他,鳳夜瀾就真的必死無疑。
怪蜀老人告訴鳳蓮澈,鳳夜瀾雖中了癮毒,但後來有人用了以蠱引毒的辦法嘗試為他解毒,但不知何故卻中途停止了。
但正是因為有人之前在鳳夜瀾的體內下了蠱,又用蠱為鳳夜瀾換血引毒了一陣子,才使得原本無藥可醫的鳳夜瀾,尚且留有一個活的希望,而這個活的希望便是成功率只有一半的,死而復生法。
而所謂的死而復生之法,需先在鳳夜瀾的體內在埋下一個重生蠱,等鳳夜瀾體內的癮毒完全爆發奪取他性命,癮毒在鳳夜瀾體內徹底消失之後,再喚醒那重生蠱,令死者復生。
只不過死而復生後的鳳夜瀾卻再也不能受任何刺激,倘若他記起了復生前的事情,便會刺激到體內的重生蠱,導致蠱死人亡。
因此,鳳蓮澈不能將鳳夜瀾未死的事告訴碧落,他不能讓鳳夜瀾和碧落再見面,不能讓皇兄再想起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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