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始終覺得今天的鳳夜瀾有些說不出來的異常，於是她側著身子，睜著眼睛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鳳夜瀾，猜想他沒來的這十五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爺，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碧落忍不住地開口問道，鬼面離開也有十五天，至今還麼有消息，碧落擔心是不是邊關又出現了新的戰事，所以鳳夜瀾才心事重重。
"沒有，只是想起你剛入宮的那年，我從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會和你如此平靜地躺在一張床上。"
鳳夜瀾的話也勾起了碧落的回憶，"妾身也沒有想過。"落鳳麼打說。
又是一陣安靜後，鳳夜瀾央求道，"碧落，叫我瀾吧，就今晚……"
碧落遲疑了很久，那個字就像堵在喉嚨裡的石頭一樣，既嚥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見碧落不回答，鳳夜瀾失望地說，"算了，不勉強你。"
"給我點時間。"
碧落黯然地說，她不是不想答應他的這個小小的要求，而是她已然決定要多留下三個月，如果今晚叫了，或許她還要叫上三個月，她擔心會成為一種習慣。
但碧落說給她一些時間卻絕不是在敷衍推諉鳳夜瀾的這個要求，她準備在自己離開的那天，這樣跟鳳夜瀾說："我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再見，瀾……"
"好，我等著。"鳳夜瀾淡淡地答。
又一陣沉默過後，鳳夜瀾再次開口問道："碧落，你最喜歡我什麼？"
碧落愣了下，不明白鳳夜瀾為何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你最喜歡我什麼，最討厭我什麼，這樣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把自己身上那些被你討厭的東西都改掉。"
"老爺是個很好的人，沒有什麼要改的地方。是妾身做的不好，是妾身沒那個福氣。"
"你不是沒福氣，是你把福氣只給了平安。不過，別人都說傻人有傻福，平安的傻還真是我羨慕不來的福氣啊……"鳳夜瀾感歎著。
"老爺，你今晚怎麼了？妾身感覺你有些怪怪的？"
"也許是今晚的月亮太圓，所以我才像個女子一樣變得多愁善感了吧。陰晴圓缺，天下本無不散的宴席。"
碧落心想也許是因為離她要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所以鳳夜瀾也開始有些不捨，有些像她一樣的傷感吧。
"碧落，如果沒有遇見你，我這一生都不會知道什麼是愛，怎樣去愛？是你讓我懂了如何去愛一個人。"
鳳夜瀾的這番話，讓碧落更加自責起來，"其實，是妾身毀了你的一生。你的身體，你的江山，你的兄弟，還有你的後宮，全都因為碧落的出現而徹底改變了原有的樣子。妾身不值得老爺如此寵愛。"
"這個問題，我以前說過，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只要我覺得值得，它便是值得的。"
"碧落，今晚可不可以讓我握著你的手入睡？"
碧落越發覺得今晚的鳳夜瀾不一樣，"如果老爺有心事，睡不著，妾身可以陪老爺一直說話到天亮。"
"雖然我很想，但那樣一直說話道天亮會很累的。你睡吧，我握著你的手，也會很快睡著的。"
碧落也覺得如果說一整夜的話，對現在身體未癒的鳳夜瀾來說肯定是百害而無一利，於是就將手伸出被褥，讓鳳夜瀾握在手裡。
"原來碧落的手是這樣的暖……"
鳳夜瀾感歎著，他已經快要忘了碧落的溫暖是怎樣的一種溫度，中毒之後他幾乎喪失了所有的感覺，今晚，他卻再一次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暖。
若不是御醫說他活不過明日，他會欣喜地認為自己體內的毒消失了，他會很快地恢復健康……
"是老爺的手太涼了，要不要妾身再去抱床被褥來？"
"不用了，已經很暖很暖了。"
鳳夜瀾側過身，用另一隻手將碧落睜著的雙眼闔上，學著她上次安慰自己時的語氣哄道："睡吧，我的碧落……"
當鳳夜瀾的手從碧落的眼前經過時，碧落嗅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再然後，她的意識就在黑暗中滑落了下去。
鳳夜瀾見碧落睡著了，才起身來，俯身凝視了碧落很久，最後吻上了碧落的唇，淺淺地品嚐著，最後眷戀不已地離開。
他不能讓自己死在這裡，更不能讓碧落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屍體，他必須盡快離開，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冷宮裡。
"這輩子聽不到你叫我瀾了。下輩子，你一定要兌現這個諾言。碧落，我走了……"
鳳夜瀾最後一次撫摸過碧落的臉頰後，起身走出了房間。
當他經過冷宮的院子時，月影將他的身影拉得好長，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要挽留他。
鳳夜瀾回頭又看了一眼，將這個自己像平民一樣生活了兩年的冷宮，深深地印在了心裡。
再次轉身後，淚流滿面地低吟出："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黎明時分，碧落被鳳清楚和鳳清展喚醒，兩個孩子不知道什麼已經爬到了碧落的床上，用力地搖晃碧落的胳膊說："娘親，醒醒！娘親，醒醒！"
碧落睜開眼睛，卻發現鳳夜瀾卻不在屋內，心中竟有份空落落的感覺。
"怎麼醒怎麼早？餓了嗎？"
碧落起身來，擁住兩個兒子問。
"展兒肚子不餓，展兒是覺得害怕。"鳳清展說著將頭往碧落懷裡又靠了靠。
"展兒怕什麼？"碧落寵溺地撫摸著鳳清展的頭問。
"展兒聽見了哭聲，好多好多人的哭聲，那哭聲讓展兒心裡難受。"
"是啊，娘親，外面發生了什麼，怎麼那麼多人在哭啊。聽起來好可怕。"鳳清楚也溫順地依偎在碧落懷裡。
"娘親也不知道，等娘親起床後看看去。"
說著，碧落就起身穿好衣服後來到院子裡。
同樣被哭聲吵醒的還有整個冷宮裡的下人，他們一個個站在院子裡，臉上都流出不安的神色。
"夫人，你也被吵醒了？"青兒走上去，很顯然這院子裡碧落是最後一個被哭聲吵醒的人。
其實，自從生了鳳清楚和鳳清展之後，碧落因為半夜總要照看孩子，所以她的睡眠一直很淺，可昨夜她不但睡得非常沉，而且一覺睡到了天亮。若不是鳳清楚和鳳清展將她叫醒，她還會睡下去。
"青兒，這哭聲是什麼時候有的？"
碧落心中隱隱有某種不安。
"大概是四更天的時候。"
碧落努力回憶，想想起昨晚鳳夜瀾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可她回憶的終點卻只是鳳夜瀾那只闔上她雙眼的手在眼前掠過……
"娘娘！皇上歿了——！！"
碧落還在回想，只聽冷宮外全德公公一聲淒愴的叫喊，碧落身子一歪，若不是青兒及時扶住，她這會兒怕是已經栽倒在地。
全德跌跌撞撞地跑進冷宮，跪在碧落的面前哭著說："娘娘，皇上歿了。皇后娘娘，讓娘娘去墨韻堂送皇上最後一程……"
碧落的大腦瞬間空白了，僵立在原地片刻之後，忽然衝出冷宮，朝墨韻堂瘋了一般地跑去。
"想你和孩子們了。"
"夫人多想了。只是再過半個月，你們就要離開這裡。有了它們旁身，日後若有意外也可以救你們與危難，留下它們，我也能安心一些。"
"你們要記住，這一生都要好好保護你們的娘親，知道嗎？"
"寵也好，罰也好，都只是今晚而已，你就讓我任性一次把。"
"你總是喜歡跟我作對，以往我遷就你，今夜你必須遷就我，我說你睡裡面，你就必須睡裡面。"
"碧落，叫我瀾吧，就今晚……"
"我想知道你最喜歡我什麼，最討厭我什麼，這樣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把自己身上那些被你討厭的東西都改掉。"
"也許是今晚的月亮太圓，所以我才像個女子一樣變得多愁善感了吧。陰晴圓缺，天下本無不散的宴席。"
……
碧落回憶著昨晚鳳夜瀾在冷宮裡說過的每一句話，回憶起他當時注視自己的眷戀目光，回憶起他那不捨又黯然的語氣，碧落的眼眶裡迅速積滿了酸辣辛澀的東西。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昨晚是來跟我和孩子們告別的……
他一次次說"就今晚"，為什麼我沒有察覺到他的真正心意呢？
他給楚兒和展兒免死金牌，他要在冷宮留宿，他問我有什麼缺點來世他要改正，他對我說是我讓他懂得了如何去愛……這麼多的暗示，我明明懷疑到他有心事，又為什麼不繼續追問下去？！
鳳夜瀾，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走的如此突然……
"皇上——！"
當碧落氣喘吁吁地跑到墨韻堂的時候，院中是一片淒慘悲痛的情景，那懸在屋簷下的白布是那樣的刺眼，碧落雙腿一軟，跌坐在墨韻堂的門口。
"娘娘，你要節哀順變啊。"19nue。
追上來的全德公公和青兒忙攙扶起碧落，將她扶進了屋內。
鳳夜瀾靜靜地躺在床上，皇后冷月兒頹然地坐在床下哭泣，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171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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