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鳳清楚忽然爬到碧落的身上,伸出小手就要拉開碧落的衣衫,碧落習慣性地將他抱在懷裡,要為他哺乳,卻不想鳳夜瀾忽然將鳳清楚從碧落的身上拎了起來,重新放進了搖籃裡對奶娘命令道:「去弄些米粥來。」
不一會兒,奶娘就端來了米粥,可鳳清楚根本不喝而且還大哭大鬧地不停揮動小手,將奶娘手裡的碗打翻。
「把楚兒抱過來吧。」碧落對青兒吩咐著,鳳夜瀾卻阻止了青兒。
「你身子不好,怎麼還能再哺乳?在你昏迷不醒的這幾日,我已經讓他們三個斷了奶,日後若餓了就讓奶娘餵他們吃些米粥,蛋羹,蔬菜羹之類,你好好躺著,早點把身子養好。」
這邊鳳夜瀾正在勸說著碧落,那邊鳳清楚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大了,像是要把整個屋頂都掀翻掉。
碧落最不能聽孩子的哭聲,她的心緊緊地揪著。
「可是他們三個都是早產兒,這樣倉促斷奶,總歸是不太好。要不還是讓他們再吃一段日子,等過了週歲再斷奶吧?」碧落不忍心地說。
「不用擔心這個,我已經問過了太醫,這三個孩子的身體比普通人家的足月兒還要結實。這個時候斷奶,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碧落相信鳳夜瀾的話,因為之前伊凡就說過,只要碧落哺乳六個月的時間,他們三個早產兒就能平安地度過危險前,現在都已經九個月了,他們一次大病都沒有生過,一個個健康的很。
「可楚兒哭得好傷心,不如就讓我再餵他最後一次吧……」
「你啊就是心軟,這個樣子怎麼給孩子斷奶呢?我已經問過有經驗的嬤嬤,她們說這小孩子斷奶啊,一定要狠得下來心,而且要一次就斷掉。如果不這樣,斷了又吃,吃了又斷的話,日後會越來越難斷!你的身子從生產後就一直不好,這次我決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你不在乎你的身體,我在乎。」鳳夜瀾霸道地說著,起身對奶娘吩咐說:「把那小子關黑屋裡去!」
鳳清楚被奶娘抱走的時候,那哭聲快要讓碧落的心都碎了。
「別著急,我向你保證,不出十個數,那小子就會安靜下來。」
鳳夜瀾在碧落面前保證著,然後看著門的方向輕輕地數著:「十,九,八,七,六,五,四……」
果然才剛剛數到四,鳳清楚的哭聲就戛然而止了。
「你看我說吧,那小子別看才九個月,但鬼點子多著呢!」鳳夜瀾評價地說著,將碧落身邊的鳳清展抱了起來,一下子托到自己的肩膀上,讓他騎跨在自己的脖頸上,帶著他在屋裡開心地一邊跑,一邊說,「還是我們的展兒聰明,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來!我的展兒飛起來!展翅高飛!!」
隨著鳳夜瀾的奔跑,一向安靜的鳳清展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碧落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忽然怔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親夏侯大人,想起曾在他臉上看到的那種慈愛又溫暖的笑容,想到如果此刻在這裡的女人不是自己,鳳夜瀾他當真是個無可挑剔的父親。
「兩位少爺啊也只有在老爺這樣的人中龍鳳面前,才會俯首帖耳。對待我們這些個下人,就算你叫他祖宗,他都不瞧你一眼呢。」青兒誇張地告訴碧落,在碧落昏迷不醒的這幾天,鳳夜瀾便讓人給三個孩子斷了奶。
一開始的時候,三個孩子整夜地哭,所有的下人都沒有注意,眼看著孩子哭得嗓子沙啞,全身是汗,可就是不吃東西,大家都心急如焚。後來還是鳳夜瀾出手,才控制了局面,短短兩天的時間,三個孩子就乖乖地開始喝米粥之類的食物,不再吵鬧著喝奶了。
碧落聽青兒這樣說,內心又難免有些擔憂。
兩年後,他的孩子已經兩歲九個月,到時候會不會因為跟鳳夜瀾感情太深,而無法離開他?可碧落轉念又想到,小孩子天生忘性比記性好,而且又愛玩好騙,到時候她可以對孩子們說帶他們出宮玩。日子一久,他們應該就會忘了鳳夜瀾。
到底為什麼非要讓自己留下兩年呢?碧落百思不得其解。
但希望這不是鳳夜瀾的一個計謀,認為留下碧落兩年,就可以讓他和碧落的兩個孩子之間產生很深的羈絆,繼而用孩子將碧落繼續困在宮裡。
「老爺,可不可以為妾身挑選一名武功高強的護院?」
「這冷宮四周的侍衛,各個身手不凡。」
「妾身不是這樣意思,妾身屢次被人所擄,雖每次都有驚無險,但卻害得不少人因此喪命。所以妾身想自己習武,既可以強身健體,又可以防止此類的事件的再次發生,更可以消磨這兩年的時光。」
「等你好了,我就派人來教你習武。」鳳夜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碧落的要求。
其實除了上面的三個理由外,碧落還希望擁有一定武藝的自己,日後在出宮時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一雙孩兒,不至於每次都是處於被人保護的狀態。
時光如梭,轉眼就過了年,轉眼又到了一年春暖花開的季節。
鳳清楚和鳳清展今日要抓周了,為了這一天,碧落和青兒很早就開始忙碌。
因為她們無法離開冷宮,冷宮的所有奴才又全都是被割了舌頭的啞巴,所以碧落和青兒為抓周所要準備的東西,比劃了半天才籌備齊全。
抓周儀式開始前,碧落用鳳夜瀾賜給她的龍骨梳為鳳清楚和鳳清展開始梳頭。一邊梳頭,一邊按照青兒教的歌謠開始哼唱:「一梳智慧開,寶寶聰明又可愛;二梳財運來,寶寶財富滾滾來;三梳手兒巧,做啥都成寶;四梳人緣好,朋友多得不得了;五梳六梳梳成個長命百歲的好寶寶。」
給鳳清楚梳頭的過程比較順利,可到了鳳清展的時候,那小子說什麼也不讓碧落梳,而且只要碧落的梳子一挨著他的頭髮,他就哇哇大哭。
青兒說抓周這天,哭鬧不吉利,於是兩人就停下來對鳳清展一陣哄騙,可無論鳳清展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只要碧落的梳子一碰到他的頭髮,他立馬張嘴就哭。
這樣反常的表現讓碧落頭痛不已,最後還是青兒說,要不換個梳子試試?
碧落無奈地拿了把普通的桃木梳開始試驗,結果這小子就真的安靜下來。
碧落心中納悶,青兒卻忽然恍然大悟地說:「二少爺是有潔癖啊!他定是嫌棄了那龍骨梳是被大少爺用過了,所以才哭鬧不止。」
「不會吧?他才剛一歲欸?」碧落不可置信地指著懷裡的鳳清展。
「話可不能這樣說,有些習慣啊,是從娘胎裡就帶出來的。夫人難道忘了,小的時候給兩位少爺哺乳,二少爺他只吃左邊的,若是夫人用右邊餵他,他死活也不吃嗎?還有老爺當初讓兩位少爺斷奶的時候,曾經用同一把勺子喂兩位少爺喝米粥,結果,大少爺先吃了後,二少爺就死活不吃,還一腳踢翻了老爺手中的碗,最後是奶娘將二少爺抱到一邊去重新盛了一碗後,他才吃的。
還有就是上個月發生的一次,我把兩位少爺的衣服弄混了,給二少爺穿上大少爺的衣服後,他哭鬧不止,後來御醫來診斷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小姐我和急的不行,看二少爺哭得渾身是汗,就把他的衣服脫下來,想要給他擦一擦,結果那衣服一脫下來,二少爺就不哭了。」
碧落聽後,無語地說:「你當時不還說,會不會被什麼鬼怪嚇到了,中了邪嗎?」
青兒吐了吐舌頭道:「那是我瞎說的,現在看來,二少爺有潔癖這個解釋才最容易讓人信服。8」
碧落聳聳肩,無奈地將用完的兩把梳子收起來道:「不過是個孩子,哪來這麼多講究,真是讓人不省心。」
「有潔癖是件好事嘛,說明二少爺愛衛生,以後不容易生病。」
「不知道他這點是像誰,我可不這樣。」
「不像小姐,那就是像平安姑爺嘍,二少爺如此,肯定像一個人。」
「像誰?」
碧落和青兒正聊著天,鳳夜瀾就跨進來。青兒尷尬地看了碧落一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碧落倒是坦然地走到鳳夜瀾面前,將她們談話的細節都說了出來。
鳳夜瀾並沒有介意碧落在他面前提到平安,而是笑著將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個傢伙一手一個的抱起來說,「無論他們日後像誰,都是我鳳夜瀾的兒子。走,我們抓周去。」
碧落和青兒黯然地對視了一眼,雖然她們沒有在鳳夜瀾臉上看到悲傷,但並不意味著她們感覺不到他身上所隱藏的落寞。
「夫人,也許我們不該在老爺面前,再提到平安姑爺的事。」青兒有些不忍地說。
「既然早晚都要走,與其走的時候才讓他面對分離的痛苦,不如平日裡就時刻提醒著,讓他早些做好準備。」
「老爺他是個好人,要是能早一點遇見夫人就好了。」
碧落笑了笑,心想如果論相遇的早晚,鳳夜瀾比平安還要早一點遇見自己,可緣分卻沒有讓他們牽手,只能是情深緣淺了。
因為不知道平安的身世,所以碧落就讓兩個孩子祭拜天地算是拜過了祖先,之後便將兩個孩子放在了一張大桌子上面,桌子四周擺滿了14種寓意的物件,有書、硯台、筆墨、算盤、銅錢、雞腿、尺子、刀劍,和草藥等等。
碧落,青兒,鳳夜瀾,還有抱著思寧的奶娘分別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
碧落用拍手掌的方式想吸引兩個孩子的注意,然後往她面前擺放的那筆墨紙硯爬,今後做個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讀書人;青兒則拿著兩位少爺平時最喜歡的玩具呼喚著他們的名字,希望兩個少爺中有一人能爬到她面前拿走那黃金的小算盤,日後做個頭腦靈活的生意人;鳳夜瀾倒好,拿著兩個紅雞蛋做誘餌,希望兩人有一人能爬到他面前,拿走那張小弓箭或是小刀,日後做大將軍;而被割了舌頭不能再說話的奶娘,則用小思寧的手拍掌吸引兩位少爺,希望他們能來到自己面前拿走那草藥包,日後做救死扶傷的大夫。
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先是呆呆地坐在毯子的正中央,看著圍在自己四周的四個大人茫然無知。
到後來,老大鳳清楚便先朝鳳夜瀾爬去,而鳳清展則爬向碧落,就在碧落認為老大會選擇鳳夜瀾面前的小弓箭,老二會選擇自己面前的毛筆時,哪知剛剛拿起這兩樣東西的小子又同時不約而同地將手裡的東西丟下,然後掉頭就朝奶娘的方向爬去。
「展兒?楚兒?你們去哪?快到娘請這邊來!」
碧落著急地喊,鳳夜瀾也是,但兩個小子卻根本像是聽不見碧落的呼喊一樣,逕直朝奶娘爬去,而且兩人的爬行速度似乎還有在較量的趨勢,誰也不願意落在後面。
於是碧落就看見這樣的一幕,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個傢伙,同時爬到了奶娘前面,抓住了同樣坐在地上觀看他們抓周的小思寧的手,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那兩個小子還一同朝小思寧的額臉撲了上去,只聽「哇——!」一聲,小思寧被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撲倒在地,摔得當場飆淚!
「快把思寧抱起來,看看摔疼了嗎?」
碧落驚呼著就跑過去,奶娘卻著急地發現即便將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從小思寧的身上抱起來,他們兩個的手還緊緊地抓著小思寧的手不放,奶娘一拉,反倒疼得小思寧哭的更凶了。
「這兩個小子到底抽什麼風?快鬆開妹妹!」
碧落生氣地接過兩個孩子,不由分說地啪啪打了兩孩子的屁股幾下,挨打的兩兄弟也頓時哇哇大哭起來,一時間原本應該喜慶的抓周禮被三個孩子的哭聲鬧騰的全沒了興致。
「你這娘親怎麼當的?人家兩兄弟選了,即便不是你喜歡的,也不能打他們啊?」鳳夜瀾心疼地將兩個孩子從碧落的手裡接過來。
「他們哪選了?他們就是會搗亂!」碧落生氣地說,為了這次抓周她可是整整忙乎了一天呢。
「怎麼沒選啊?他們選了美人嘛,日後定是兩個風流倜儻的美公子。」
鳳夜瀾寵愛地摸著兩個孩子的頭,原本還掛著眼淚的小子,頓時破涕為笑。
「老爺是說,少爺們選了小姐?」
青兒重複道,不可思議地用手指向兩個孩子和小思寧。
「是啊,你看,不但選了,而且還是堅定不移地選擇呢。被打了,也沒有一個人鬆開手。」鳳夜瀾抬起兩兄弟至今仍抓著小思寧的手說。
碧落氣惱地走過去將鳳清展的手從小思寧的手上分開後,將鳳清展強行抱在懷裡說,「這次不算,等下重新抓!」
「抓周哪有抓兩次的,既然這次不算,那就不抓了,鬧騰了這麼久,三個孩子都累了,今日早點歇息吧。」鳳夜瀾將鳳清楚也抱了起來,「明日就是思寧的抓周禮了,到時候讓奶娘把這兩個小子抱開,別讓他們搗亂。」
「早知道讓他們兩個也分開抓了,他們兩個只要在一起就總是愛搞破壞。」
碧落氣惱地說,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自從會爬以後,每天就鬧得整個冷宮雞犬不寧,不是爬到桌子下面讓大家都找不到,就是爬到了院子中央的花圃內弄得滿身是泥。碧落害怕他們兩個會帶壞小思寧,在他們會爬之後就讓奶娘將小思寧單獨帶到了偏房養著,跟兩個野小子分開來。沒想到好幾日未見小四娘的兄弟倆,竟然在今日的抓周禮上,同時爬去了小思寧那裡。
「兩位少爺和小姐的關係真是比親兄妹還要好呢?」
青兒走過去將小思寧從奶娘懷裡抱過來說,「以後小姐長大了,有兩位少爺照顧著,定是沒人敢欺負!」
碧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從她決定收養小思寧的那天就把她當做是自己的女兒,可如果她兩年後有了自由離開皇宮時,真的要把小思寧也一起帶走嗎?
她是公主的女兒,是身份尊貴的郡主,如果碧落帶她走,就意味著她將失去原本屬於自己的身份和榮華富貴。
碧落自己都還不確定離開皇宮後的生活將會是如何,如果她生活的窮困潦倒,難道還要小思寧跟著一起受罪嗎?
更何況,思寧是秦天黎的女兒,就算秦天黎不喜歡她的降生,她也是秦家目前為止唯一的第三代主子,即便是個女兒身,日後也可以招個入贅的夫君,碧落不能自私地帶她走。
於是碧落決定,在皇上給了她自由讓她離開的那天,她會要求皇上要把郡主交給皇后撫養,這後宮中只有冷玥兒是她最信任的人。把思寧交給冷玥兒,是碧落認為最可靠的選擇。
「老爺,皇后娘娘的身子最近如何了?妾身在這冷宮裡也沒個說話的姐妹,若娘娘身子好了,可否讓娘娘來冷宮陪妾身說說話?」
「皇后的身子還沒好,等好些了,我一定讓她來冷宮看你。」
碧落已經好幾個月沒看見冷玥兒,她很擔心為皇上引完毒癮後的皇后身子會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因為知道皇后腹中的孩子一定是死胎,所以碧落也從不問皇上皇后是生了男孩還是女孩的事。
倒是在三個月前碧落大病初癒之時,鳳夜瀾告訴她,皇后得了怪病臥床不起,以後就不會來冷宮探望碧落了。17070239
碧落當時認為,一定是因為皇后生下死胎,鳳夜瀾怕影響了皇后的威望就對外宣稱她得了怪病。現在看來,皇后若一直身子不好,怕是真的病的不輕。
可就算很擔心冷玥兒,現在的碧落也身不由己,不能出去探望,更無法打探到消息。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冬去春來,當小思寧會依依呀呀地學語喊碧落娘時,鳳清楚和鳳清展兩兄弟還只是會呀呀啊啊地說著聽不懂的言語。
碧落著急的不行,生怕因為自己胎漏的病害的兩個孩子身體上有什麼缺陷,經常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擔心他們會不會變成不會說話的啞巴?
因為碧落擔心,鳳夜瀾也跟著擔心,派了好多御醫來診治,最後都說兩個孩子身體無任何異常,相信假以時日定能開口說話。
「青兒曾聽老人說過,男孩子說話都比女孩子要晚一些,而且按照青兒老家那邊的說法,越是說話晚的男孩子,日後越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因為金口玉言什麼的都是形容有身份有地位的貴人說話。夫人就別擔心了。」青兒勸說著整日愁眉苦臉的碧落。
「他們兩個哪是什麼貴人!人家思寧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我看著,他們兩個就是想氣死我,明明會說話,就是假裝不說。」碧落現在只要一聽見思寧叫自己娘,叫鳳夜瀾爹爹的時候,就會著急上火。
這兩個小子整日調皮搗蛋,按理說應該不是傻瓜啊,可為什麼就是不說話呢?
為了逼著兩個孩子說話,碧落甚至使出了殺手鑭,到了吃飯的時間,如果兩個孩子不像思寧一樣說出「飯」字,就不讓他們吃飯,只需看著思寧吃。
結果這計謀才剛施展,就被聞見兩個孩子哭聲的鳳夜瀾阻止,他不顧碧落的反對拿起飯碗左一口右一口地餵著兩個孩子吃飯,還不忘埋怨碧落是個狠心的娘親。
「老爺,你不能這樣寵著他們!」碧落站在鳳夜瀾身後埋怨,「都一歲半了,還什麼話都不會說,這以後可如何是好?」
「反正再怎麼寵也不過就剩下一年零四個月的時間,以後的事,我既看不到,也管不了,總之這段時間裡,我只希望他們兩個能快快樂樂的。」
碧落原本要說的話忽然斷在了喉嚨裡,她一直都沒忘記那個兩個之約。今日聽鳳夜瀾說起離約定還有一年零四個月的時間時,碧落這才知道原來鳳夜瀾也和自己一樣在每日計算著天數。
「再給他們寬限三個月,若還不叫我娘親,就把他們都送人!從這裡丟出去!」碧落氣惱地說。
「你若真捨得送人,就送給我好了,反正我的龍椅正缺個人坐。」
「老爺不是答應過我……」
鳳夜瀾起身打斷碧落的話說,「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變。」
鳳夜瀾將手中的空碗放了下去後,叫來奶娘將兩個孩子領走,自己也沒有多做停留就要離開冷宮。
剛走到院子裡,天空就忽然下起了暴雨,碧落忙撐起一把傘舉在鳳夜瀾的頭頂,「雨這麼大,老爺今夜要不要在西廂房睡下?」
鳳夜瀾詫異地回頭看了碧落一眼,微微一笑道:「這還是夫人第一次留我在冷宮休息。」
碧落略顯羞澀地低下頭,她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為了求證一件事情。
雖然早過了冷玥兒用死胎為鳳夜瀾引毒的日子,按理說他身體裡的癮毒消失後,他的身體狀況應該比以前好很多,可為什麼這幾個月,碧落卻感覺鳳夜瀾的臉色依舊是灰敗的,而且他的身體也消瘦的厲害。
但這些還並不是讓碧落最為擔心的事,碧落發現鳳夜瀾身上始終有安神香的味道,而且那味道有越來越重的趨勢。
自從鳳夜瀾和碧落有了兩年的約定後,鳳夜瀾便再也沒有留宿在冷宮,碧落有種懷疑,會不會鳳夜瀾體內的癮毒並沒有完全消除,所以他仍需要每晚點安神香?
今晚要留他在這裡住下,就是為了查驗自己的這一懷疑究竟是不是事實。
「可是皇后那邊身子不好,我若留下了,她一個人怕是很難入睡。」
鳳夜瀾拒絕了碧落,他的理由讓碧落也不得不放他離開冷宮。
畢竟碧落一直期盼的就是鳳夜瀾和冷玥兒在一起舉案齊眉,又怎會從中作梗,不讓鳳夜瀾去坤寧宮呢?
「那妾身就不留老爺了,還望老爺替妾身給皇后娘娘問聲好,希望她早日好起來。」碧落後退一步,站到了身後青兒的傘下。
「快進去吧,別送我了。」鳳夜瀾接過碧落手中的傘,獨自走出了冷宮。
大雨中,那個單薄而消瘦的背影讓碧落不禁一陣心酸。
自從鳳蓮澈死後,鳳夜瀾給碧落的感覺就更孤單了,每次當他踏入冷宮的那一刻,碧落彷彿看見了一個即將溺水而亡的人抱住了一塊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而當他離開冷宮的時候,碧落又彷彿看見那木板消失了,他再一次跌入水中,筋疲力盡地坐著垂死的掙扎……
被關在冷宮這麼長時間了,碧落對於外界的情況依然知之甚少,唯一能打探到的一點消息還是由一個啞巴告訴自己,但要從那個啞巴口裡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還需要經過重重磨難才行,而且每一次對方都只是用劍在地上寫一個模稜兩可的字,讓碧落自己去猜。
如果在冷宮裡可以讓鳳夜瀾得到片刻的休憩和放鬆的話,碧落是絕不會狠心地將他趕走。
「嗖——!」
就在碧落看著冷宮的大門出聲的時候,一枚石子忽然從碧落的身後飛來,碧落聽到動靜後,忙拉著青兒一個閃身躲開來。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來。」
碧落轉身面向著這個戴著鬼面的男人。
這個戴著鬼面的男人就是鳳夜瀾為碧落找到的教碧落習武的護院,碧落對外界的消息獲知就是從他那裡得到的。
只要她的武功進展能達到他的要求,他就答應回答碧落的一個問題。
對於這個叫「鬼面」的男人,碧落見他的第一眼就因他露在面具之外的那雙眼眸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因此她還曾當面問過他,他們之前有沒有見過?
鬼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碧落只當他受了鳳夜瀾的命令,除了教授武功之外,不能和碧落走的太近。
但隨著兩人接觸的次數越來越多,碧落對鬼面的熟悉感就越來越強烈。
當她在習武時差點摔倒,而他一下子摟住她後腰的時候;當他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拉弓,如何射箭的時候;當她在和他比劍,彼此對視的時候……碧落就越發地覺得這個叫鬼面的男人,一定是自己認識的。
於是碧落就問了鳳夜瀾,是否知道那鬼面的身份,沒想到鳳夜瀾絲毫不隱瞞這點,告訴碧落,鬼面就是當初鳳蓮澈的暗衛魅影,也是御香樓背後的真正老闆鬼面先生。
鳳夜瀾還告訴碧落,鳳蓮澈在死之前就已經對自己留下的暗衛組織和情報組織都做了安排和交代。
時到卻起性。所有的東西全部交由魅影來打理,而魅影所真正效忠的主人就是鳳夜瀾。為了避人耳目,更好的影藏實力協助鳳夜瀾,魅影就給自己戴了一張鬼面,並該換了身份。
聽鳳夜瀾這樣說後,碧落心中便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離開的想法會被鳳夜瀾知曉,也明白為何當初鬼面先生的回復是:「大人偷不得,孩子可以。」
可對於鬼面就是魅影的說法,碧落卻並不認可。
碧落和魅影也有過幾次接觸,但魅影身上絕不是那種讓碧落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到底是誰?碧落好想能揭開他臉上的鬼面看一看,但無奈自己的武功太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站在大雨中的鬼面將弓箭丟給碧落,示意她瞄準院牆之上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個蘋果。
青兒見狀忙站出來反對道:「今天雨這麼大,視線這麼不好,那蘋果還在風雨中亂動,根本就射不中!」
鬼面不理會青兒,而是衝著碧落豎起了食指,跟以往的含義一樣,只要她射中了,他就會回答她一個問題。
碧落點點頭,答應了鬼面,握起弓箭就朝那蘋果瞄準。19ckr。
青兒欲為碧落打傘擋雨,碧落卻讓青兒回屋裡等著。
碧落明白如何她無法像他一樣站在雨中練習,那今晚即便她真的射中了蘋果,他也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磅礡的大雨淋在碧落身上像是穿透了她的血肉,砸在她的骨頭上一般,疼的人直吸冷氣。但碧落並不是嬌弱的女子,也不是第一次被這樣的大雨淋澆,所以她從容鎮定地站在院子裡,張弓射箭。
碧落的第一支箭還沒有靠近蘋果就被大雨在半途拍落在地;第二支箭,碧落張滿了弓,使出全力地射出,可結果箭還是落在了屋頂上;接下來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沒一支箭能射中蘋果。
接連失敗了幾十次後,已經到了後半夜,大雨仍沒有減弱的趨勢。
碧落早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射出的箭也越來越綿軟無力。可為了自己心中的一個疑惑,碧落始終堅持著,一箭接著一箭,即便離擊中目標越來越遠,她依然沒有放棄。
驀地,一隻手握住她剛剛張開的弓,停下她的動作,不由分說地把碧落的右手拿過去,用一段從自己身上撕下的布角靜靜地為碧落包紮好。
直到這時,碧落才發現,自己拉弦的那兩根手指竟然被弓弦磨出了血。
「謝謝。」
碧落略有尷尬地將手抽回來,正要再一次將弓抬起來時,鬼面卻從她手裡將那弓箭搶過去,抬起碧落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具上示意碧落用手摀住他的眼睛。
碧落照做了,於是鬼面就在她面前演示著,如何在風雨中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
因為鬼面比碧落高很多,碧落要雙腳踮起才能勉強摀住他的眼睛,這樣的動作讓碧落和鬼面離得很近。
或許是因為練習了一段時間的武功,現在的碧落對於習武之人的呼吸吐氣,以及運氣調息都很敏感。她能感覺到鬼面在拉開弓的時候屏住了幾秒的呼吸,然後當他放出手中的箭時,那箭便朝那蘋果飛去,沒有絲毫偏差地擊中目標。
碧落鬆開鬼面的雙眼,心中對他又多了幾分崇拜。
鬼面將弓箭還給碧落,用食指點了點碧落的眼睛,又點了點碧落的耳朵,最後點了點碧落的胸口後,碧落便明白他所要表達的含義——他是要我用心去感覺萬物。
對於不能說話的鬼面,他和碧落之間從第一天開始,便是這樣的交流方式。
碧落從不認為對於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自己可以如此準確地明白對方僅用動作和眼神就能傳達的意思,於是碧落就更加認定鬼面和自己以往有過交集,但鬼面絕不是魅影。
魅影沒帶鬼面之前,他看碧落的眼神中除了冷冽就只有厭惡和仇恨。可現在的鬼面卻對碧落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雖然鬼面對碧落嚴格要求,但他對碧落的小心呵護和溫柔卻總是會在一些不經意的細節中體現出來。就像剛剛他為碧落巴扎受傷的手指那樣,他對碧落很細心,而且也有種不屬於下屬的大膽與放肆。
鬼面若真是魅影,他受了鳳夜瀾命令來教授碧落武功,是絕對不敢和碧落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更何況,魅影是如此地忠誠與自己的上一個主子鳳蓮澈,而鳳蓮澈又是因為碧落而死,魅影不可能對碧落沒有怨言,但碧落卻從鬼面的眼中從沒有看到過絲毫的恨意。
鬼面從袖子裡又變出一個蘋果,然後飛身就躍上了院牆,將那蘋果放在了院牆上。
碧落收起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再一次抬起弓,朝著蘋果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後她試著閉上雙眼,靜下心來,讓自己的心一點點在身體裡下沉下沉,下沉著……
然後碧落發現,她聽見了風的節奏,雨的呼吸,聽見了在這風雨交加之中的另一片安靜。
此時的碧落忽然明白,鬼面要教給她的是怎樣的射箭技巧,於是,她屏住呼吸,放出了手中的最後一支箭。
沒有喝彩聲,也沒有驚訝聲,碧落卻自信地放下手中的弓,衝著鬼面燦爛一笑。
即便不看,她也知道自己射中了,因為那箭擊中蘋果的聲音,她早已經在放下弓的時候就聽到了。
「我做到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碧落高興地說。
鬼麵點點頭,看著碧落的雙眸中閃著喜悅的光芒,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向碧落伸過去,將碧落臉上因雨水而緊貼著臉頰的頭髮挽到碧落的耳後。
這樣一個像是習慣的動作讓碧落下意識地抓住了鬼面的手,開口就問:「你到底是誰?」
他一定不是魅影,可他究竟是誰?!
鬼面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從碧落的箭筒內抽出一支箭,在地上快速地寫了一個名字,可沒等碧落看清,那字就已經被大雨沖刷掉,早已經分辨不清。
「不算!我沒有看到!你跟我進屋去,在紙上重新寫給我!」碧落攔住正要離開的鬼面,鬼面卻要閃躲開,碧落忙伸手要去抓他,兩人做了一番拳腳上的較量後,鬼面忽然點住了碧落的穴道,讓她以一個單腿飛天的姿勢定在了原地。
鬼面邪魅地一笑,懲罰地捏了捏碧落的鼻子後,眨眼就消失在了碧落面前。
「鬼面,你騙我——!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碧落氣急敗壞地站在院子裡大喊,她是有多不容易才完成了今夜的任務,可他卻糊弄了她?!非但如此,他竟然還點了她的穴道,讓她站在院子裡不能動?!
這該死的鬼面,下一次別在讓我看到你!
碧落心裡憤恨地想著,下次鬼面再來的時候,她一定用箭把他臉上的鬼面射掉,讓他的真面目暴露!
青兒聞聲趕來,卻因為不會解穴只能叫來奶娘一起,將無法行動的碧落搬進了屋裡。
碧落的全身早已經濕透,練了一晚的射箭,身子在大雨中也早就凍得冰涼。
青兒不敢怠慢地取來熱水,為碧落擦拭完身體後又幫她換了衣服。
奶娘則去熬了一碗熱薑湯,讓碧落喝下驅寒。
可即便做了這樣的補救措施,第二天,碧落還是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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