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涼如水,風過了無痕。矑酉留曉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風……她竟然把我當做一陣風?!
秦碧落,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怎麼可以把我當做風一樣地忘掉?!
容成訣站在那裡,桌上的茶盞在他的手中被啪地一聲捏碎,尖銳的瓷片刺進容成訣的掌心,血順著手腕靜靜地流淌。
「少主,你的手!」
蒼狼驚呼,準備鬆開容成訣的手,卻沒想被他忽地一掌打飛。
「別碰我——!!」
容成訣暴怒地大吼,丟下蒼狼朝密室走去。
她忘了我?短短幾個月而已,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忘了我?!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彭!」
容成訣一腳踢開密室的門,走到被捆綁住手腳,蒙住雙眼的十公主面前,拎起她的衣領大聲地質問:「說,瑞妃和皇上是如何在一起的?!」
十公主驚恐不已,自從被人擄來後,她就害怕自己會遭遇不測。
之前有一個男人來問過她,天定皇為何要到西戎來的原因,為了保命,十公主就將碧落有隱疾需要「七彩花」治病的事說了出來。沒想到今日來的這個男人,又問她碧落和皇兄是如何在一起的?
她要怎麼回答?實話實說,還是隨便編造?
十公主能感到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殺人的怒火,她擔心自己若是說了謊,一定會性命不保,於是再一次,十公主將自己所知道的,也就是碧落曾經告訴她的那些事都說了出來。
「……瑞妃在沒有入宮前,就和我皇兄認識了,但當時他們還並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瑞妃沒入宮前,是秦府的四小姐,在一次南下的路上意外地和我皇兄墜入山谷,兩人情意相投之下,就有了肌膚之親。因為皇兄當時還有要事處理,不便帶著瑞妃一起,兩人自那之後就分開了。當時的瑞妃還不知曉我皇兄的真實身份,曾經一度誤會我皇兄是負心之人,後來,皇兄回宮後,就立馬把瑞妃接進了宮裡,封為娘娘。」
十公主畢竟是皇上的妹子,她自是不會將碧落說的,鳳夜瀾在山谷強佔了碧落這樣的醜事說出來,而是改為兩人情意相投;也沒有將碧落是遭人陷害才入宮的真相說出來,而是說她的皇兄重情義,將碧落接進宮成為了寵妃。
「情意相投?!」
容成訣想起南下路上,碧落和鳳夜瀾的種種爭鋒相對,他曾經以為那是碧落討厭鳳夜瀾的表現,可現在想來,那也許是兩人互有情愫的一種表現。
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下來看,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平安那個身無分文的傻子又如何和風流倜儻的鳳夜瀾相比?
「那瑞妃腹中的孩子呢?!是誰的?!」
容成訣會這樣問,是因為當初他在山洞內為碧落把脈的時候發現,碧落已經懷有四個月的身孕,而大祁選秀距離現在才不過三個月而已,那麼這個孩子一定是在碧落入宮前就懷上的。想到那段時間碧落的相公是平安,容成訣便認定碧落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這也是他在恢復了記憶,知道碧落就是仇人之女轉世後還要決定原諒碧落的原因。17n。
可眼前,十公主告訴了他另一個真相,說碧落在山谷和鳳夜瀾曾有過肌膚之親?按照時間來推算,那也許碧落腹中的孩子是鳳夜瀾的?
十公主被容成訣問得頓時愕楞住,她沒想到擄走自己的人竟然會懷疑碧落腹中的龍嗣?難道他們是大祁人,知道了碧落是在入宮前就懷有身孕的秘密,所以想藉著碧落腹中孩子非龍嗣一事要對碧落不利?1647465
「說啊!那孩子到底是誰的?!」
「這個問題還真是可笑,我皇兄乃一國之主,他怎會娶懷有別人骨肉的女人為妃?那孩子雖不是在瑞妃入宮後懷的,但卻是我皇兄的骨肉無疑!瑞妃曾說過,孩子就是山洞那晚,懷上的。之後瑞妃返回京城,因為失了楨潔害怕被秦府太夫人責罰,這才找了一個傻子來當自己的相公,謊稱自己已經成了親。哦,對了,那傻子叫平安,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秦府打探,本公主所說,絕無半句謊言!」
十公主將碧落告訴她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她以為這樣做便是幫了碧落,幫她澄清了腹中龍嗣的正統,卻沒想正是這番話,日後將容成訣和碧落雙雙打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
她是因為懷了鳳夜瀾的孩子,怕被太夫人責罰和世人責罵,這才一直把我留在她身邊,說我是她的相公,把我當做是她不貞的擋箭牌?!
她從沒有喜歡過我,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鳳夜瀾,若不然,為何在我去世後不到七天的時間裡,她就入宮成了瑞妃?
鳳夜瀾會為她千山萬水來西戎求「七彩花」,可見那腹中的孩子定是他和碧落的無疑!
更何況,碧落曾經對平安說過:
「平安,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告訴我,平安,你會不會給我解釋的機會?」
……
碧落和平安成親的初衷只是權益之計,除了是讓平安為自己解毒,也是為自己失去的楨潔找個不會被指責的理由,更打算利用此事在自己返回秦府後,退掉和伊凡的那門婚事。
那時的碧落會選擇平安為自己的相公,確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上了平安,而是因為平安是傻子,他的智商只有七八歲,且活不過半年的時間。等碧落回到京城之後,可以把平安說成是秦府的上門女婿,這樣一來,碧落就永遠也不會有離開秦府的可能,而且再也不怕被大太太姚氏嫁出去。一旦平安有一天真的死了,碧落在秦府的大仇報完後,她也能在離開秦府後重新尋找新的幸福,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所以,平安對碧落來說,那時的平安就是一個利用的工具,一枚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碧落從未曾想過,就是她當時對平安的這個設計,如今竟成了容成訣誤會她的一條罪證!
謊言從它被說出口的那一刻,無論是出於怎樣的目的,都不過是欺騙。
有時候欺騙多了,真心就會被掩埋,再也看不見。
解釋?她秦碧落還想怎麼解釋?!
那日她和平安在孤島的山洞,她中了「七日歡」,為了活命,所以才不得不和平安成親,用平安去為她解毒,好讓她能夠活下去。她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平安!她的心裡,也許愛著的人一直都是鳳夜瀾!
容成訣丟開十公主,暴怒的他在密室裡失控地亂踢亂扔東西,十公主不知道那人為什麼如此發脾氣,害怕地蜷縮進角落,生怕自己會受到連累。
「七日歡」是種改良的春藥,服藥之人在七日內都不會懷有身孕,依照時間來算,這個孩子一定是在碧落回京的路上才有的。
而鳳夜瀾將碧落擄走的那次,就恰巧是在這段時間裡。
難道真如十公主所說,兩人在山谷之中情不自禁地發生了關係?!這個孩子是鳳夜瀾的,碧落怕自己未婚先孕遭人唾罵,所以才一路都帶著平安,才會在太夫人面前說平安是自己的相公?容成訣的腦子此刻亂極了。
「……對了,那傻子叫平安……」
那傻子叫平安?!正因為平安是傻子,容易被騙,所以碧落才選擇平安當自己的相公?
「平安不要碧落的解釋,碧落是平安的妻子,就算騙了平安,平安也不會生氣。平安喜歡碧落的一切,好的,不好的,甚至是欺騙……」
看看,那時候的平安多傻啊?!竟然會對碧落說,無論她做了什麼,平安都會喜歡,都會接受?!!
這哪是一個正常男人會說出的話?!
她騙了我!她是利用我掩飾她懷有孩子的事!她只不過是要為腹中的孩子找一個傻子爹,要不然她那樣一個聰明的人,怎麼會喜歡上平安這個傻子?要不然平安一死,她怎麼會立馬進宮當了寵妃?要不然她怎麼會不想看這個曾被他錯認為平安的男人的容貌,怎麼會說平安對她來說只是一陣風?!!!!!
秦碧落啊,秦碧落,我怎麼會傻得認為你是真的喜歡平安,喜歡那個差一點強暴了你,又身無分文,智商低下的傻子平安?!!
你南下時的種種聰慧,以及你回到秦府後用毒藥陷害大太太姚氏的狠毒,我全都一一見識過,我以為你縱然做了尋常女子不會做的事情,也是因為你在秦府的地位所迫,也是因為你是恩怨分明,有仇必報的真女子!沒想到,你連一個傻子都騙,連一個傻子都利用!
想到自己在臨死之前的那種絕望和痛苦,想到自己是如何不捨和碧落分離,容成訣就痛得無法站立,一下子撐住桌子,摀住自己快要被痛撕裂開的胸口,無法呼吸。
我早該看清她的不是嗎?夜了無盞那。
從她回京後的種種表現,我就該看清她是不會心甘情願做我妻子的不是嗎?!
「奇怪,碧落的身上怎麼有種龍涎香的香味?碧落去了哪?」
「你聞錯了,是湖水的味道,我不小心掉進湖裡了。」
「那碧落掉進的一定是個香香湖。」
「嗯,是個很香的湖。」
「碧落現在是不是要沐浴,要不要平安幫你?」
「不用了,你在外面等著,我洗好了就出來。」
「哦,那我出去等著。」
……
從她對我說謊,把她身上的龍涎香說成是湖水的味道開始,從她掩飾肩膀上的那個咬傷開始,她便已經做好了要進宮為妃的打算吧!
那晚和她在一起的人,一定是鳳夜瀾,他們兩個久別重逢,一定非常激烈,所以連續好幾天,碧落都不讓我碰她?!
想到這裡,容成訣更痛得要快窒息,他一下子衝出密室,來到院中,用手中的鞭子瘋了般抽打眼前的這片梅林!
梅花,他即便失去了記憶,也固執地在院子裡移植了這麼多的梅樹,就因為他的潛意識裡記得那個她喜歡梅花!!
可現在呢?他知道她對他的一切不過是欺騙,不過是利用,他還能像那個傻子平安一樣,繼續喜歡她,接受她,原諒她嗎?!
不!我不再是那個身無分文的平安!不再是那個智商低下的傻子!我是西決王,有朝一日會站在權利最高峰,讓世人膜拜的西決王!!
我不會再被任何人欺騙,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欺騙我!!
容成訣又用力一甩,手中的鞭子將梅樹的枝幹狠狠地抽斷!
「王爺,怎麼處置十公主?」
蒼狼見容成訣停了下來,忙走上前請示,他知道自己的少主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他希望能用其他的事情讓他轉移注意力。
「送她回去!」
容成訣攥著手中的鞭子,緊咬著下顎說,那隱忍的模樣像是有團憤怒的火焰隨時都會從身體裡爆發出來,然後吞噬掉一切般。
蒼狼見後,也不禁身子一寒。
殺氣,少主的身上有太重的殺氣。
「是,蒼狼這就去辦。」
蒼狼走進密室後,點了十公主的昏睡穴就將她帶出了王府,送到事先就安排好的一處民宅裡。如果碧落夠聰明,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戶人家。
從容成訣答應碧落放十公主回去後,便讓蒼狼找了戶人家,給這家男人一錠銀子,讓他每日都要去峁燎城內最好的藥鋪抓安胎藥。
因為這家男人是獵戶,外形上比一般人顯眼,而且他尚未娶妻,他這樣的人去抓安胎藥,定然會被人懷疑。可為了賺銀子,那獵戶也沒有多問。在蒼狼帶著被裝進麻袋裡的十公主來到這獵戶家時,又給了他一袋銀子,讓他離開峁燎,走得越遠越好。
獵戶逃走後,蒼狼就把公主平放在了獵戶家的床上,只等著碧落的人來找到她。
今日我放十公主回去算是還你秦碧落最後的人情!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最好老死也不再相見!!
容成訣用鞭子發洩了很久,直到整個梅林都被他打得滿目瘡痍,直到鞭子被硬生生抽成兩節,他才無力地停下來,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