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采薇一路橫衝直撞,闖入了劍谷的師父所住的房間,當面對他說道:「老道士,我要跟劍谷成親了。你讓他還俗,好不好?」
「放肆!」師父一拍案桌,怒而站起。他沒料到這女子會如此大膽無禮。事先也不讓人通報,就這麼蠻橫無忌衝進來,還揚言要跟劍谷成親,簡直沒有一點禮數和規矩。
朱采薇不爽地說道:「哼,你那麼凶幹嘛?我不但要放肆,還要放伍,放陸,放柒……」
「沒教養,真是沒教養!」師父氣得橫眉怒目,「女兒家怎能如此……成何體統!」
朱采薇懶得聽他說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說道:「你就給個話兒吧,到底讓不讓他還俗?你能讓他還俗最好。若你不准許的話,我就讓他自己還俗,然後再娶我。反正不管你讓不讓,我都決定要跟他遠走高飛了。問你的意見,只是尊重你而已。」
「你!」師父指著朱采薇,渾身顫抖,「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不知廉恥的女子!我絕不答應你們的事!」
「那好,我自己去帶他走。」朱采薇轉身便要回去找劍谷。
「休想!」師父一個閃身,迅捷地移動到房門前,抬起手,一掌便向朱采薇拍去。
朱采薇下意識走出飛星踏月步,在這迅猛的一掌打中自己的一瞬間,妙到毫巔地閃開了去。師父瞧出她所使的步法,不禁大怒:「混賬,劍谷竟然連飛星踏月步都教給你了!」
「哼哼,他教我的豈止是這些?」朱采薇再使出飛星踏月步,飄然閃過老道士,出了房間,往後山跑去。
誰知才跑到半途,濛濛黑夜之中,一隻鬼手忽然出現,以十分詭異的手法掐住了朱采薇的脖頸。朱采薇只覺得真氣一滯,全身動彈不得。緊接著,一個鬼魅般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哼哼哼……天蒙越來越沒品位了。轉世之後,竟然會喜歡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這男人全身籠罩在黑斗篷中。一雙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雙眸射出寒芒,照在了朱采薇的身上,令她渾身都不舒服。
師父跟著追了出來,卻忽然見到朱采薇被一個散發著魔氣的詭異男人掐住。他正要採取行動,卻被這男人隔空拍出的一掌,當場震碎了肉身。元神也隨著肉身的毀滅而投入了輪迴。
這時,劍谷恰好追到此地,目睹了自己師父被生生拍碎的悲慘畫面。他驚怒交加,對這穿著黑斗篷的男人大叫道:「你是何人,竟敢殺我師父!」
「六道輪迴果然有隔音之謎。前生種種,你都不記得了麼?」黑斗篷陰陰笑了一下,「也罷,我就跟你重新認識一下吧。記好了,吾之名為鬼臼。」
「鬼臼?」劍谷拔出隨身攜帶的佩劍,指著黑斗篷,「立刻把采薇放了!」
鬼臼哂笑一聲:「天蒙啊天蒙,你如今淪落成這樣,還想向我逞威嗎?沒有了前世的修為,又沒有飛仙劍在手,這樣的天蒙,根本不足為慮。當初你奪走我的蘿伽。可曾想過會有今日?哼,也該輪到你嘗嘗這種滋味了。」
說罷,鬼臼手上一用勁,立刻捏斷了朱采薇的喉嚨。而後他一掌拍出,震碎了朱采薇的五臟六腑,將奄奄一息的她扔到一邊。
「采薇。」劍谷殺意大盛,兩眼通紅,一劍刺向鬼臼。萬千劍氣隨著他這一劍刺出,化為無數飛劍,有如千軍萬馬,配合著劍谷的進攻,強勢殺向鬼臼。
「倒還有那麼些本事。」鬼臼突然大吼,以音聲震散了那些劍氣。隨即,他從容不迫地用兩指掐斷了劍谷的佩劍,然後發出一掌,便要了結對方。
值此生死一瞬,劍谷使用飛星踏月步滑退出很遠,才停下身形。眼前的這個叫做鬼臼的男人,竟然能將他的御劍誅仙訣輕易化解。這兇手絕非等閒之輩。可師父和采薇的仇,不能不報。
一想到自己一夜之間,失去了人生中兩個重要的人,劍谷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落了淚。
鬼臼看他竟流出淚水,不禁冷笑道:「天蒙終究已非天蒙了。當年無論面對何種狀況,你都絕不彈淚。我認識你這麼久,只見過你流血,卻從未見你流淚。那個令魔軍膽寒的天蒙,畢竟是死了。唉……」
儘管對天蒙感到痛恨,但此情此景,也讓鬼臼心生感慨,唏噓不已。天蒙一世英雄,轉世之後,竟會如此脆弱。
劍谷抹了淚,怒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殺我至親?」
鬼臼淡淡地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奉魔王之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穿越神州結界,來到九州,為的是尋找天蒙的轉世。雖說最終成功穿過了神州結界,但所餘修為,還不到十分之一。本想著要殺你,還得用上各種計策。可惜你太令我失望了。像你這樣的渣滓,根本無需用詭計對付。」
「魔王,還有天蒙……」劍谷一頭霧水,「我是那個天蒙的轉世?天蒙又是何人?」
「上古仙界曾經的無上真仙,被所有仙人視為英雄的驚世高手,還是一個連魔王都沒法打過的可怕勁敵。」鬼臼長歎一聲,「雖然我跟天蒙有過節,但平心而論,能夠讓我心悅誠服的,除了王上,就只有天蒙了。一代英雄隕落,實在令人扼腕悲歎……」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要替他們報仇!」劍谷扔下手中斷劍,捏了個法訣,準備再出招。
「哦?」鬼臼看了他兩眼,「明知不敵,卻還敢向我進攻,哼,總算還有點天蒙的骨氣。也好,現在就讓我親手殺掉你吧。」
「不……要……殺……他……」劍拔弩張之時,僅存一口氣的朱采薇使出剩下的氣力,抓住了鬼臼的黑斗篷的一角。
「居然還沒死?」鬼臼略感詫異地低頭看她。
「劍……谷……快,快……逃……」朱采薇微弱的聲音輕輕傳到了劍谷的耳畔。
「采薇!」劍谷看著她那副痛苦的神情,忍不住眼眶一濕,心痛得又要流淚。他奮不顧身衝向鬼臼,想要跟對方同歸於盡。
鬼臼輕蔑地笑著,正要結果他們。一個快得看不清的影子忽然從他眼前掠過,帶走了劍谷和朱采薇,於黑夜中一閃而沒。鬼臼詫異地望著她們消失的方向,驚疑不定。
這道影子將二人帶到極遠處的某個山洞中,才停了下來。這人第一時間查探了朱采薇的傷勢,良久不語。劍谷見這人有形無實,又擁有這等身法,連忙說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敢問前輩是何方高人?」
這人依然背對著他,輕聲說道:「天蒙……你還記得朝霞、夕霞與蘿伽嗎?」
劍谷聽到對方也稱他為天蒙,立即起了警惕心。
「不須這般緊張。我無意害你。否則剛才也不會出手相救。」這人緩緩轉過身,正視劍谷,「我是朝霞。你不記得我了嗎?」
劍谷茫然弟望著眼前恍若仙子的美人,搖頭道:「抱歉,我沒有半點印象。」
朝霞仙子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位叫做采薇的女孩已經活不成了。請你節哀。」
「怎麼會!」劍谷痛心疾首地來到朱采薇身邊,「前輩,難道沒有別的方法能救活她嗎?」
朝霞仙子認真打量了他那副緊張的神情,問道:「你很在意她?」
「是!」劍谷簡略把自己與朱采薇的關係說了。朝霞仙子想了一下,委婉地說道:「生與死,你如何看待?肉身死亡,神識不滅。如果你還想跟她在一起,那麼我可以讓她以元神的形式陪在你身旁。只是這麼做,真的好麼?」
劍谷不解地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朝霞仙子說道:「人的壽命,短短數十年。最多不過一兩百年。她固然能以元神的形態陪你度過一生。但你身死之後,她又該何去何從?沒有及時入輪迴,她會成為所謂的孤魂野鬼。孤鬼的壽命千年萬年,不比凡人。你壽命終後,等待她的是孤寂而漫長的日子。」
劍谷皺眉問道:「難道不可以為她找另一副肉身,使她變回常人嗎?」
「你說的是奪舍之法吧?這固然是個可行的方法。但處理不好,便是有違天道,會遭受天罰。」
劍谷說道:「只要我替采薇找一具剛剛死亡的肉身,不就可以在不剝奪他人性命的情況下,讓她活過來嗎?」
「閻王生死簿上皆有詳細記錄。你這麼做,等於打破了生死平衡。除非……你能找到一副本該死在母親胎中的尚未完全成形的肉胎。但這終究並非長久之計。人與人之間的相聚,自有因緣。緣分盡了,便要分離,不管是父母、兄弟、姐妹,還是夫妻、朋友,都是一樣。緣分已盡,你強要留她,又有何用?」
劍谷凝望著朱采薇沒有血色的俏臉,沉思許久,不知該如何選擇。從長遠考慮,他應該讓朱采薇入輪迴。但她本人的意願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