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劍谷沉吟未決之際,朝霞果斷把朱采薇的元神從將死的肉身裡抽離出來,對她說道:「如何選擇,由你自己決斷。」
朱采薇回頭望了望自己的肉身,一時間無所適從,不知該怎麼辦。他當然希望能跟劍谷廝守。可以這種元神狀態,只能像個鬼魂一樣陪在他身邊。即便他日修煉出陽神,能夠實體化,終究還是跟血肉之軀有差距。想要真真正正成為人,就只有奪取他人的肉身。可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能做?
或許剩下的唯一一條路,就是去尋找那些死在胎中的未成形的嬰孩,在對方的魂魄離開之後,進行方式較為柔和的「奪胎」。這樣既能保有前世記憶,又不會對其他魂魄造成傷害。如同重生一般,再活一次,這樣就能成為有血有肉的人,再和劍谷在一起了。
朱采薇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之後,朝霞仙子說道:「即使你在不傷害他人的情況下奪胎,也有些晚了。過了十幾二十年,天蒙便有三四十歲。你們還能相守幾年?人生苦短,轉瞬即逝。但我尊重你的意願,希望能幫你達成這個願望。只不過要選擇合適的肉胎,不太容易。」
朱采薇神情決然地說道:「不管有多困難,我都要生生世世跟他在一起。」
朝霞仙子一愣:「你可知道願不可胡亂許?一切有情,所許之願,現下當來,必定實現。」
朱采薇笑道:「實現了更好啊。我可以永遠跟劍谷在一起,為什麼不呢?」
朝霞仙子歎道:「真是無知者無畏。你以為許下『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願望,今後你們就會永遠幸福了?每一眾生的業力各不相同。這輩子投生當人。根據所造的『業』,下輩子說不定就當畜生、餓鬼等等。如若下一世,天蒙仍然為人,你卻因為罪業深重投胎做豬。你們又當如何結合?」
「這……」朱采薇一下子愣住了。
朝霞仙子繼續說道:「但因為你所許之願的願力還在,你們又會分不開。你會影響他的姻緣。他也很可能會擾亂你的前程。你們的魂魄世代糾纏不清,或許還會反目成仇。一切造作,唯憑業力。你們做不得主。你認為這樣對你和天蒙都好嗎?千萬別小看了『願力』。這是一種可怕之物。願不可輕許。切記。」
朱采薇吐了吐舌頭:「知道啦。那我就不許這個願好了。」
朝霞仙子點點頭,把一副戰甲交給劍谷,說道:「這是天蒙所穿的飛仙套裝。我一直留著。今日緣分已到,總算可以歸還你了。你雖然今日脫險,但須得提防鬼臼。我走了。」
「哎,那個……朝霞。」劍谷喊住了朝霞仙子,「你是不是知道很多關於我前世的事情?能不能別急著走,給我講講?」
朝霞仙子搖搖頭:「我不能離開六梵天太久。不然魔王波旬一察覺,恐怕我性命不保。更沒法完成你的遺計。」
說著,她遲疑了一會,又道:「天蒙,夕霞和蘿伽都很想你。如若有緣,我們來世必定還會相遇。到時,我……我願與你……唉,希望你還能記得你對我們的承諾。即使再等千年,我們也依然在六梵天思念著你。」
說完,朝霞化作一道美麗的極光,飄上了天空。
劍谷癡癡望著朝霞離去,心中百感交集。他明明不記得前世種種,卻仍然會有感歎。那奇妙的感覺令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惆悵。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朱采薇飄到劍谷眼前,不滿地嘟起小嘴,「你是不是見她長得好看,就迷上人家了?」
劍谷回過神,說道:「沒有。」
朱采薇叱道:「撒謊!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這臭道士六根不淨,還成天以出家人自詡。」
一聽她提起道士,劍谷神色一黯,想起了自己的師父,不禁悲從中來,好半天沒說話。他翻開朝霞仙子留下的飛仙套裝,發現當中還夾著一本冊子。閱讀之後,其中的內容令劍谷大吃一驚。
他本該對這種近乎甲骨文的文字一竅不通。但不知為何,居然能讀懂其中的意思。上面記錄著天蒙上仙的仙術道法。這套路子竟然與他自創的太玄天清道有著驚人的相似。但天蒙的道法,比他所創的太玄天清道要高明許多。內容也多出不少。
一路看下來,劍谷覺得這冊子中所記載的道法是完整版。而他自創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前世難道真的是朝霞和鬼臼口中所說的天蒙?
此時,畫面忽然定格在這一幕,再也不動了。下一刻,李逍塵和秦語菲發現周圍的場景變得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看來這是記憶碎片,之講述了劍谷的一部分經歷。」李逍塵緊拉著秦語菲,「可是我們要找的夢妖在哪兒?」
秦語菲呆呆地望著前方,好似沒聽到他的話,獨自感慨:「從天蒙到劍谷,再到現在的李逍塵,歷經上萬年。我們等了這麼久,才終於有今天的『果』。『相愛』是多麼不容易的一個詞啊。只是不知道采薇為了你,還要等多久,受多少苦……」
李逍塵把迄今為止所掌握的資料捋了一遍,忽然說道:「我總覺得,朱采薇就是月姬。她曾經在命懸一線的時候叫過我一聲『劍谷』。我想她一定知道什麼。」
秦語菲說道:「如果真是這樣,你也不能辜負了她。從劍谷時代至今,她等你至少等了有一兩千年。唉……為什麼每個和你有關的女孩子,都對你那麼癡情?我到現在,才真正有了體會。原來愛情只是前世有因,今世有緣。呵,也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只不過夫妻有善緣,有惡緣。幸運的是,我跟你是善緣。不然咱倆可就要天天吵架,沒一天過得舒心了。」
李逍塵訝然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我跟你是孽緣。」
秦語菲感慨地說道:「孽緣也算是吧。不過知道了那麼多,我倒看開了。看來我這輩子注定沒法獨佔你一個人。你這風流小色鬼,欠的情債實在太多了。」
李逍塵乾笑兩聲:「我們還是趕快把夢妖找出來吧。」
秦語菲點點頭,跟李逍塵一起在這個世界裡尋找了很久,忽然又誤打誤撞,闖入了另一個場景。
這裡是一個氣派的房間。床上躺著一位鬚髮皆白、仙風道骨的老人。但他氣色極差,顯然是時日無多。從相貌來看,他應該就是老年的劍谷。床前跪著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朱采薇的元神則在床邊漂浮著。
劍谷無力地看向下跪的四個人,說道:「為師用了煌火、雪霧、飛廉和厚土這四顆眼藏分別將九幽部族的四個族長封印在四個不同的地方。你們每人手持一顆眼藏,決不能讓它們落入歹人手中……」
這時候,一位老和尚突然推門而入,來到床邊,觀察了劍谷的臉色,說道:「阿彌陀佛!看來老衲總算趕上了。」
「妙音……吾友,在臨死前,我有一事相求……」劍谷握著妙音禪師的手,低下聲音,「在我入輪迴之後,請你把我的肉身安置在般藏寺。待我的轉世修煉至九重雷劫境界,你就將這副遺骸給他……將來波旬降世,憑著這身修為,他能為眾生做點事……」
妙音禪師合掌唸了一聲佛,說道:「老衲一定為你辦到。」
「還有采薇……」劍谷緩緩轉頭,看向朱采薇的元神,「今後的仙輪派,就請你在暗中扶持……今世我沒能與你結為夫妻。待我輪迴之後,再度成人,你可來找我。劍谷承諾你,必當不再辜負你的這片心意……」
朱采薇神色淡漠地說道:「你要走便走,不必理會許多。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諾。」
劍谷勉強一笑,抬起右手,運功插入自己的左胸,活生生把心臟取了出來。
「師父!」這突如其來的自殘行為,著實嚇到了跪在床前的姜、秦、林、朱四大弟子。
臉色愈發蒼白的劍谷,把自己的心臟交給妙音禪師,說道:「這就是獲得我修為的『鑰匙』……好生保管,勿要讓人奪去……」
妙音禪師鄭重地接過這顆跳躍的心臟。口中源源不斷念出了佛號。劍谷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囑咐四大弟子留神靜聽後,便開始念誦整部太玄天清道。
過了許久,劍谷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後來,聲若蚊訥,幾不可聞。氣若游絲的仙輪派祖師,在斷氣之前,忽然盤腿坐起。全身肌膚化為紫金色。之後再無聲息。
「師父。」四大弟子紛紛垂淚,哀嚎痛哭。
畫面再次定格下來。李逍塵和秦語菲同時一愕。原來能夠讓李逍塵獲得仙輪祖師一身修為的鑰匙,竟然是他的那顆心臟!
可妙音禪師之前曾對他們說過,二十多年前,般藏寺的一位僧人盜取了鑰匙,下山還俗,還娶妻生子。難不成陸冰冰的父親的這顆心臟,就是仙輪祖師的……
李逍塵糾結地看了看秦語菲。後者同樣踟躕不語。良久,李逍塵先開口道:「你怎麼看?」
秦語菲說道:「我和你想的是同一件事。」
李逍塵問道:「那該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取走陸爸爸的心吧?」
「這種可能只是我們的揣測,還沒經過證實。說不定……『鑰匙』並不在陸爸爸的身上。」
「但願陸冰冰的父親沒有使用那顆心臟。不然我可真就為難了。」
「別想這麼多了。我們在他夢裡轉了一圈,始終沒找到夢妖。這才是最頭疼的。或許這裡根本沒有夢妖。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李逍塵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也好,小莎在廚房給我們做了點心。很久沒吃她做的東西了,有點懷念。出去以後,我們一起嘗嘗看,怎麼樣?」
秦語菲微笑道:「好啊,我也很懷念小莎的手藝……」
噗嗤!秦語菲還未說完話,李逍塵就取出了飛仙劍,出其不意地刺入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