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洞不大,所以進的陽光也不多,城門在城門洞裡,完全隱在在上午陽光的陰影裡。城門之後就更加的黑暗了,不過呂清廣還是影影綽綽能看到幾個籮筐的摸樣,有竹編的也有籐編的,排成不整齊的隊列,縮在牆邊兒上。此刻定睛觀瞧,呂清廣才看到在籮筐中都是他們收到的稅,有谷子有粟米有綠豆有核桃,有三隻兔子,還有一條後腿,不知道是山羊的還是狍子的,還有些菜蔬等物。
呂清廣是真沒想到劉皇叔的新野收的是這樣的稅,有點兒發蒙,攤手說道:「你收糧食菜蔬的呦,誒啊,這些個東西我可沒有。」
一邊兒倒在一擔柴草上的壯漢是這群兵勇的頭目,他從袖筒裡拔出手來,拋弄著一枚五銖錢說:「我家劉皇叔最是仁德無比的,你交錢幣也成,金銀也成,糧食禽蛋也成,菜蔬果品也成,衣服拔下一件來也成。哈哈哈,咱們好說話吧,講仁義嘛,就得通融。是吧。你想好了沒,給點兒啥當入城稅?」
呂清廣還真是拿不出啥來當這個進城稅,布袋又不在身邊兒,除了手鐲呂清廣真可以說是兩袖清風。手鐲裡倒是有海量的藥材,可這些修真者用的靈藥看門的小兵也認不得呀,還不當成亂草啦。
這些連七八糟的東西慈悲大妖王的身上倒是不少的,他窮是指平均值而非總量,更非是這等不入流的物件兒,因為常在位面世界裡周遊。尋找天材地寶出現的徵兆,不少分身上都帶有金銀珠寶之類在不同位面裡都能使用的硬通貨,反倒是鑄幣沒有,這東西屬於嚴格意義的貨幣了。就必然受到嚴格監控,非本位面的貨幣流通很容易招惹上位面系列管委會的注意。慈悲大妖王是不會畏懼貨幣監管機構的,也不會把位面系列管委會當回事兒,但他在尋找天材地寶線索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招搖的,特別是有了點兒影兒的時候,那就更得注意低調注意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了,一旦被發現有異樣,那就等於是自己招來一大堆的爭奪者。那不是跟自己作對嗎?慈悲大妖王當然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所以他帶著金銀珠寶,這些東西也是他在別的位面裡順手抓的,而且這些東西對於他真的是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看到呂清廣願意交稅卻摸不出東西來。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往前走了兩步,手從袖筒裡拿出來,右手往前一扔,丟了一小塊兒碎銀子在拋五銖錢的小頭目胸前。
五銖錢被小頭目拋在半空,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一道閃亮的銀色光華就撲面而來。撞擊在胸口兒之上。他趕緊伸出右手去抓,在碎銀子從胸口滾落之前一把抓在手裡,卻沒顧上去接五銖錢。鑄銅的錢幣跌落在地上叮鐺作響,咕嚕嚕滾向一邊兒。他手裡已經抓住了銀子。五銖錢也是不肯任其滾落的,一邁步就追了上去。彎腰、伸臂,將還在滾動的錢幣抓了在手。
風地點評道:「反應夠快。功夫不錯,夠不上修真者的級別,不過在武者裡算不錯的了。」
呂清廣也有些感慨,自己的反應速度不知道可以比他高多少萬倍,可是應變中這麼行雲流水卻是自己所不能的,想當然,要是廝殺起來差距一定就更大了,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能有自己的靈力等級,那殺伐之力不知何等厲害,起碼武力值是相當可怕的,而絕不會如自己這般至始至終的保持著近似於零的武力值。
提鞭子的湊過去,看了看那一小塊兒散碎銀子,眼睛轉了轉,看看前後。前面是城外,除了眼前的兩人一片空曠,初春的天空下連隻鳥兒都沒有。後面是城裡,這個時候城牆後的空地上只有孤獨的陽光,再後面的巷子裡也是一個人影也不見,靜悄悄的。一前一後都是陽光耀眼的,可除了陽光就沒別的了,而這中間,城門洞子裡一片陰暗。
「大哥,銀子是小童兒身上摸出來的。」提鞭子的提醒道,他的意思是說小童兒身上揣的都是銀子,哪怕是散碎銀子也是相當駭人的,由此可以推想,這個中年人身上揣的最起碼也是金子,更值錢的寶物也是大有可能的,如果這一票撈到手,離開這裡都值得的。而他也真的想離開這裡,都在傳說曹軍要打來了,別的不敢說,他自己很清楚,新野這些兵那是真的頂不了多大事兒的,特別是他們這一批老夥計,可不是跟劉皇叔的老人兒,而是上上一撥縣尉招募的,如今跟這兒混著,最擔心的是被當成炮灰被頂在在前面。是的,他們並不明白炮灰一詞,但打仗就得死人他們是清楚的,而死人的活兒大多都不會讓上面的嫡系去做,那麼他們自然是死去的可能性頗高的,如果能撈一把,當逃兵豈是是挺好的,有了錢財吃喝也就不愁了,可以一直向南,到沒有戰亂的地方去過安生的日子。
當頭兒的把五銖錢收進袖筒裡,拿出那一塊兒銀子,往前走,走出城門洞,在陽光裡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在衣服上擦了擦,又看,看罷放在嘴裡用牙咬了一下,拿出來還看,確認了再三才收進袖筒。慢慢往回走了兩步,擋在城門洞口子上,也就是在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身後。
提著鞭子的看老大已經擋住了兩隻肥羊的退路,立刻心領神會,知道這是老大決意要動手了,心裡高興,臉上卻顯出獰笑來,揮手又甩出一道響鞭兒。這一次鞭子是打在慵懶的兵勇頭頂上空,鞭梢所指是城門洞的另一邊兒。縮在牆邊兒的兵勇們跳了起來,向後湧去,堵住了城門洞,堵住了兩隻肥羊衝進新野縣城的希望。前後都是刀兵,身邊兒一圈兒是磚牆。連天帶地都是磚,上天入地都不可能。
所有兵勇看向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的目光都如同是看死人一樣。
「把東西都撂下,我放你們一條生路。」做老大的獨自擋在一面,氣度沉穩。說得很慢,很像是真的。
提鞭子的一擺腕子,鞭梢帶著風聲呼嘯而來,劃過呂清廣的面前,一抖手,鞭子如蛇一般的捲曲回縮,盤在他的腳邊兒,他看著自己的獵物。開心的笑起來,得意地命令道:「先把金銀寶貝都拿出來,然後把衣服都脫了,光著屁股跑出城去。嘿嘿。跑快點兒就不冷啦,快點兒脫吧,越磨蹭就越冷的,會凍死人的呢。這也就是我們老大仁義,是不是。跟劉皇叔比都得算咱們老大仁義。落在咱們手裡算你們運氣,落在別人手裡一準兒的沒命。」
其它的兵勇都盯著呂清廣,看他能掏出什麼樣的寶物來,多不太可能。只希望夠好夠貴重,他們都指望著能夠發上一大筆然後就能到南方去過安穩的日子了。而這也是平時說得最多的話題。他們這一群在新野城裡是老兵油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在上官沒在跟前時牢騷不滿比較多。而更多的就是聊太平的南方地界。這些年,向南逃亡的世家不在少數,北方來的有些就經過了這新野縣,更多的是經由襄陽城或者江廈城再往南的。從這些匆忙的,有充滿希望的,似乎已經脫離了苦難的人群身上他們看到了幸福的希望。
於是,他們嚮往南方。
於是,他們開始越來越多的說起了南方。
南方有商賈北上,經過新野的不多,卻也被他們遇見過,於是他們知道南方也不是完全沒有戰火,可南方沒經受戰火的地方挺多,安定的地方挺多,可是路途不近,路上花費不小。
此刻,他們看著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就是看著自己的理想,就是看著安定的生活,娶妻生子延續後代。
這一刻,呂清廣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股信仰之力,這是一股瘋狂粗暴的力量,奔向呂清廣,往呂清廣的紫府衝來。
呂清廣的紫府中呈現的不僅是此處,還有新野縣城中劉大宴請諸葛孔明的景象,諸葛孔明正在講天下三分。這股瘋狂的力量跟分裂的天下在呂清廣的紫府中不期而遇,同樣強硬的兩股思緒結合起來,展現出的居然的完全相同的信仰之力。呂清廣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沒有想到諸葛孔明的理想與守城門的兵痞的願望居然是同一個信仰,頓時大驚,人就木立住了,沒有了反應,關注的不再是身邊兒的事兒而是自己紫府中感受到的信仰之力。
呂清廣真的敢不管不顧,他有這份兒信心,他信的不是自己,是慈悲大妖王。
慈悲大妖王的感覺是一等一好用的,呂清廣的異狀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幾乎是在異狀出現的同時,微秒級差異。他立刻做出了反應,妖力毫無保留的裹住了呂清廣,做好了隨時瞬移的準備,同時邁步靠緊呂清廣,將其護住。
呂清廣的紫府裡,兩個強悍的信念扭在一起,形成了一體,構成了亂世的終極理想追求。要活下去的信念在其中膨脹著,壯大成無邊的勇力,燃燒起可以淹沒一切的火焰來。火,在呂清廣的紫府點燃,瞬間蓬勃的爆發開,蔓延開去。太乙金仙的紫府很大,大到超過星空宇宙,可是火焰燃燒得也夠快,比光還要快。轉眼間熊熊大火就再紫府中燃燒起來。灼熱的劇痛在紫府中蔓延開,可痛感蔓延到哪裡火焰就跟著燒到哪裡,於是痛感無邊無沿的在擴大。
信仰之力變異出的火焰不需要燃燒物,即使在空無一物中也依然熊熊的燃燒。
呂清廣很快就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都已經不是疼痛感可以形容的,紫府中充斥著這樣的火焰,在火焰中,位面裡飄蕩的華夏一族信仰之力瘋狂的往火焰中聚集而來,在火海裡翻騰上下。
片刻之後,紫府整個的燃燒了起來,全面的火焰蒸騰而起,無處不在,完全覆蓋住呂清廣紫府的每一處。紫府是元嬰之軀的中樞,紫府完全陷入火海後元嬰之軀就已經失去了反映的能力。唯有固化了的心靈依然沉穩,任紫府火焰燃燒就是毫不動搖的堅持著,對紫府中的火焰絲毫不加理會。而火焰卻好像是被自己禁錮在紫府之中,勿論火勢多大並不能燒出來。這就形成了奇奇怪怪的僵持狀態。而外表看似乎是被施了定身咒。
持鞭的兵痞看到呂清廣的呆傻樣以為是他嚇的,是被嚇傻了,於是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呂清廣的鼻尖兒處,回頭對堵在城門洞裡面的兄弟們說:「看沒有,看沒有,就這樣的膽子他也配帶著寶貝在外面兒跑路?他也配去南方過安生日子?嚇唬嚇唬就傻了,這都還沒見刀子呢。」
其餘兵痞一起哄堂大笑。笑聲中他們鬆弛下來,本來還有的一絲緊張感也消失殆盡了。
唯一沒有笑的是領頭的老大,他在奇怪,如果是如此膽怯之人怎麼能在兵荒馬亂中來到這裡。這樣的人早就應該被嚇死了,而寶物也該早被搶走了才對。他仔細的看向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看到他們一塵不染的衣袍心下的疑惑就更多更大。
持鞭的笑罷不耐煩起來,他擔心耽擱久了有人出來,要是城中尋常百姓還無所謂。要是別的兵勇們來了就麻煩了,來了將官就更糟糕,到時候就算有寶貝也輪不到自己了。想到這兒,他手起鞭到。一鞭子對著呂清廣的胸前抽落,嘴裡叫道:「別發傻啦。要命的就交出全部的財貨!」
堵在城門洞外的老大越想越是不對,一點兒塵埃草葉都沒有的衣袍是不該在這樣的人身上出現的。他剛要叫住手可是已經遲了,鞭子已經如怪蟒直撲呂清廣而去。
呂清廣沒有動,一動不動,此刻他就算想動也動不了,甚至想都沒法想。
可是慈悲大妖王能動。
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動了,一抬手,鞭梢就已經被兩根手指夾得死死的,如同長在他手指上一般。他在笑,稚氣的小臉上笑得春光燦爛。
持鞭的漢子一愣,立刻吼叫一聲發力回拉,可哪裡拉得動絲毫。
這下所有的兵痞都愣了。
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拽著辮梢並沒有進一步出招,他要是願意有一萬種辦法收拾這邊幫兵痞,任何一種辦法都是可以讓他們生不如死的,可是他沒有這樣做,他再等,等呂清廣拿主意。
呂清廣現在卻沒辦法拿任何的主意,他動不了,不僅是動不了也無法思考,他的紫府中只剩下了一片火焰。
風地也很著急,不僅是風地著急,太古靈族都著急,急得都快要瘋了,可是一點兒辦法而沒有,別說是太乙金仙的紫府,就是元嬰期修真者的紫府他們也無可奈何,那不是他們靈識束可以去的,風地只能在呂清廣的靈識束中不斷的呼喚,希望能叫醒呂清廣,可是他的努力沒有得到一點兒的回應。
僵持在繼續,在僵持中,散漫於週遭的華夏一族信仰之力蜂擁而來,衝入到六七個的紫府之中,而紫府裡似乎有無盡的易燃物,讓火焰一直都旺盛的燃燒著。可是火焰中的華夏一族信仰之力卻在燃燒中逐漸暴露出藏在其中的執念——混吃等死的執念。在執念越來越清晰的顯露出來之後,呂清廣的紫府裡突然生出一副畫面。畫面中有一頭豬,再被宰殺的豬,垂死的豬升騰起的也是同樣的執念。畫面在火海中沸騰,豬的執念和華夏一族的執念相互應和,也相互抵消。火突然變得蒼白了,在火焰背後的華夏一族信仰之力暴露出豬一樣的執念。
這個時候,在呂清廣紫府中,蒼白的火焰雖然逝去了光彩卻燃燒得更為執著,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執著充填在火焰中,死皮賴臉不依不饒的燃燒著。
持鞭的兵痞已經知道不好了,他的手在顫抖,他已經不是在往回奪鞭子而是在盡力穩定住自己不要扔掉鞭子。堵在城門洞後面的兵痞們都傻看著,有兩個已經在向後挪移了。
一個人堵在前面的老大知道要完蛋了,可是經驗讓他覺得此時跑可能會更糟,他伸手從背後拔出自己的長劍。這是一把粗大的厚劍,看起來很醜很笨但砍人卻很好用。他果斷的亮劍,大吼一聲「殺!」雙手握劍對著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刺去。受他的鼓舞帶動,其餘兵痞也拔出兵刃,一起砍殺過來。
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雖然出手驚人可樣子太多可愛了,一點兒殺氣都沒有,如果他幻化的形象再大個五六歲情況就不一樣了。
「殺了他們,他們只有兩個人!」
「殺呀!屁大個小子沒多大力氣。」
「殺了他們奪寶嗄!」
眾兵痞嚎叫著,給自己壯著膽,揮舞著兵刃衝了過來。有機靈的繞開慈悲大妖王幻化的小童,直奔呂清廣,他們覺得這個比較好對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