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也,你又說什麼傻話?時珍道。現在霓裳人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其他事情,昨晚上都說好了的。
我已經不想和你爭了。邵宣也冷冷地道。要我答應這件事,除非我死。
你……
你們是不用爭了。邵霓裳輕聲地道。我是不能嫁人的。我已非處子,如果拓跋教主還要娶我,那麼受到天下人的恥笑,也請不要怪我。
她說著,抬起頭來,蔑然而又冷傲地注視著拓跋孤。
你說什麼!反是時珍震驚之下,兩手一抬死死按住邵霓裳肩膀。你幾時……
她看看旁邊的高鈺。……難道你竟與這種人……
你在乎的是我的名節,而不是我的幸福。邵霓裳毫不為所動地道。而我與你恰恰相反。我只要我的幸福。
你……你叫你娘親如何收場!時珍慌不擇舉,抬手一掌廓了過去。邵霓裳硬生生受了,站著一動沒動,高鈺卻忍不住站了起來。看起來他之前是被毆打過,幾乎站不穩當,搖搖晃晃要去扶邵霓裳,被時珍瞥見,一把先扯了開去。
邵夫人先不必激動。拓跋孤道。這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時珍不甚相信地轉過頭來。教主的意思是……
拓跋孤打量了邵霓裳幾眼,笑笑道,我不在意這種事,反正這本來也不是男歡女愛之姻緣,只不過是一場戲。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那……那教主……
邵姑娘也盡不必擔心。拓跋孤又道。我未見得對你有多大興趣,你是不是清白身,與我不大相干。
你……邵霓裳也禁不住晃了晃,扶了身後矮几。你……就算這樣也……不肯放過我?
對。拓跋孤淡淡一笑。
邵霓裳咬緊了嘴唇,退了一步,卻也無路可退,一雙已經無力、無神已極的眼睛一闔,人趔趄摔了下去。
這一回高鈺再顧不得別的,撲上來接她,這拙劣的動作卻令他自己也摔了個結實,兩個一起跌倒在地,正如昨晚被人圍攻的狼狽。冷冰冰的周圍,自然只有邵宣也會過去扶人。
令愛倒很令人佩服,只可惜她生在你們邵家。拓跋孤的表情裡儘是無動於衷。這一回,夫人可要看住了,不要再跑丟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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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邵霓裳已然失了節,那麼,仍然有人肯娶她簡直就是萬幸了——自然,這個「人」裡不包括像高鈺這樣不可算在內的名字——這是時珍的想法。
所以,比起之前多少有點負罪與猶豫,這一回時珍倒是堅決起來了。
邵宣也全沒了心思去招呼大會,只露了幾面,剩下的全讓邵凜去陪,他自己自然是陪著邵霓裳。高鈺也是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好在無大礙,貼了幾塊膏藥了事。
是我不好。邵宣也只是道。昨晚上恐怕是被人跟蹤了,竟沒注意,連累你們被捉。
邵……邵大俠哪裡話。高鈺訥訥地道。多謝你……謝你這麼幫我們……
幫你們……邵宣也歎了口氣。我若真的早點幫你們就好了。不過現在霓裳已是你的人了,我總會讓你們以後好好在一起的。
那個……其實……高鈺訕訕地道。霓裳……霓裳是騙人的。
是麼。邵宣也倒也並不十分意外。她啊,她反正從來就什麼都不在乎。不過,現在是什麼樣也不重要了,反正那個拓跋孤竟也不在乎。
他抬起頭來。你呢?你怎麼想?你怎麼打算?
我自然想跟霓裳在一起,只是……高鈺停頓了一下。我看她那麼痛苦,就算她真的嫁了那個人,我也不會怪她的。
這算什麼話——我是不是應該給你兩個耳光讓你清醒清醒?邵宣也道。你以為她這麼堅持是為了誰?竟說出這種話來!
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半點機會。高鈺道。現在夫人她派了許多人在外面看守,恐怕我們是逃不掉的了。
邵宣也恨恨道,真想不到那姓拓跋的會做得如此之絕,壞就壞在我娘還真有此意……他沉吟了一下。不過也許……還有個機會的。
什麼機會?高鈺忙道。
邵宣也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行不行,也許……還有個人能勸他。
高鈺看著他走了出去,心裡其實並不相信。有麼?這世上還有人能勸動拓跋孤?
邱廣寒揉著惺忪睡眼來給邵宣也開門。她百無聊賴,起得晚,睡得早,甚至大白天都可能在睡覺。
那個……有件事。邵宣也道。我一直沒告訴你。
先進來再說吧。邱廣寒著實未醒,對他開口就要說事很有些轉不過來。
不是,你聽我說。邵宣也道。你哥哥來了,你知道麼。
邱廣寒頓住了足有數句話之久的時間,才突然抓住他道,在哪裡?
先別急。邵宣也反按住她肩膀。——這件事,要請你幫忙。
邱廣寒聽他將事情說完,頗有幾分不敢相信似地發起怔來。
我想,此時此地,恐怕唯有你的話他還可能聽。邵宣也道。你就去勸勸他好麼?否則霓裳她……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
好,我去試試。邱廣寒道。只是……哥哥他決定了的事情,幾乎不可能說得動;他從來也不聽我的話,所以……
若連你也不行,那真的半點辦法也沒有了!邵宣也道。我是不想輕易與你哥哥為敵,但若萬不得已,我也只能那麼做!
你先別急,我這就去。邱廣寒道。其實……你也可以去找找舅舅,也許他的話哥哥還會聽一聽。
夏莊主?邵宣也狐疑道。你哥哥疼你,才會聽你的話;夏莊主雖是長輩,只怕他也未必……
總去試試的好。邱廣寒道。他們交情還不錯,也許有用。你告訴我哥哥在哪裡,我自去找他。
他住莊子南面,我帶你過去吧——正好可以路過夏莊主那裡。
邱廣寒快步趕到拓跋孤的房間時,只見門呀咿地一開,蘇折羽正走了出來。後者腳步一停,呆了一下,失聲道,邱姑娘!
哥哥他……在吧?邱廣寒突然變得訕訕的。
蘇折羽連忙點點頭,讓開路來,邱廣寒已然看見了拓跋孤的臉。
是你。拓跋孤笑道。邵宣也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伸出手來。進來吧。
你來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邱廣寒嘟囔了一句,坐下來。都好幾天了吧?
拓跋孤笑笑。別生氣。我怕與你一往來,一則招人注目,二則容易叫人知曉了你我關係。
你……你也知道怕,那你還那麼大膽跑到明月山莊來了!
這有何不可?拓跋孤道。武林大會,武林中人人來得;再說了,邵宣也這小子的脾性我也不是不知——他心腸太軟,就算只是看在你的份上,也絕不會與我過不去的。
所以你就與他過不去?邱廣寒道。你可別以為能欺負他,他的身份放在那裡,把他逼急了也不是好事——和邵姑娘的婚事,還是快放棄了吧!
不行。拓跋孤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邵宣也口口聲聲要與我們結下和約;既然明月山莊要做中原正道的表率,這門親事不結就表示他沒有誠意。
那憑什麼邵姑娘要犧牲?邱廣寒道。邵姑娘是名奇女子,她才不會聽憑給你們擺佈!
她還能怎麼樣?拓跋孤冷笑。你以為若沒有我,她家裡會由她跟那窮小子廝守了不成?
當……當然!邱廣寒瞪了他一眼。你也聽到她說了,他們都已經……兩情相悅,私定終身,而且……總之……生米煮成熟飯,邵大哥家裡絕不會再為難他們的!
你未免太過天真了。拓跋孤道。這事若發生在別家女兒身上,或者有點用處;但是邵家的女兒卻不僅僅是個女人,更是根人人都想攀住的繩子——我也想攀。反正她和高鈺的事,邵家隱瞞都來不及,外面決計沒有人知曉,至於她本身如何,我根本不在意。
我可不信——那我們走著瞧,你不娶她,看邵夫人會不會還逼她和她心上人分開!邱廣寒氣憤地道。
我不與你走著瞧。拓跋孤道。我只等與邵家定下這婚約便罷,不必來引我上當。
邱廣寒咬著嘴唇道,那我的話,你一點兒也不聽?
這件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究竟為何要阻止?你若欣賞邵霓裳,那麼她成了你嫂子也是件好事。
門吱地一動,有人敲了兩下,但見蘇折羽又回了進來。邱廣寒連忙道,蘇姑娘你來了——你也不勸勸哥哥,他這樣……
話語未竟,只見蘇折羽的身後又有個人影。她一怔,蘇折羽稟告道,主人,夏莊主求見。
舅舅?邱廣寒的臉上露出笑意來。拓跋孤的眉頭卻皺了皺。你來幹什麼?
就這麼不歡迎我?夏錚呵呵笑著,將幾冊書頁向他探去。不想見我,總還記得想跟我要的東西吧?
拓跋孤手背一擋,轉腕將書頁拿在手中。算你沒失了約,我自不能誆你——以往的事就算了;請吧。
這麼快就趕我走了?夏錚訝異。至少看看書頁是否有缺少不對的?
若我發現了會來找你。拓跋孤只是道。
夏錚咳了一聲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在這裡,你也該很清楚的,自然是邵大俠他方才——
你不必勸我。拓跋孤道。此事與你更不相干,賣邵宣也面子,倒不如賣我個面子。
但你是在生生拆散人家一雙愛侶,你可知道?夏錚看著他。是,我知道你打算好、計劃好的事情,本就不會顧及旁人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你為什麼會恨你外公?他就一直想拆散你爹娘,後來終於阻止不了,便將你娘趕出夏家莊,與之斷絕關係——你不是恨他麼?你現在這樣做,豈不比他更甚,豈不要叫你娘在天之靈心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