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的爸爸一直說胃疼,這是慢性病,想必山區的醫生技高一籌,更有辦法對付胃病。最近芭比的爸爸為了芭比,操心不小,又是害怕,又是忙碌,內外交困,加上看電視連續劇,被劇中演員的表演打動,說不定私下裡哭了很多回,但就是強忍住,不哭出聲,比哭出來更加折磨人。
人到中老年,健康開始走下坡路,想要抗爭,恐怕已經晚了,如同一台機器,零件早已磨損,不停地換零件,當把所有零件都換一遍之後,機器肯定會轟然倒塌,很明顯,機器的大的骨架已經不行,再換零件也沒用。
終於掛了號,然後耐心地等,奇怪的是,掛內科的相當多,醫生就那麼幾個,專家門診的票已經告罄,明後兩天的票已經訂完。在山區,水乾淨,食物也放心,為何還有胃病?
德志突然想到,燻肉還有辣椒,都是恩施人的最愛,土家族的宋祖英就喜歡吃,她是湘西的,恩施屬於鄂西,少數民族的人都聚居在一塊,鄂西湘西都差不多,行政區域完全隔絕不了生活習慣,很有意思。
不過,宋祖英不容易經常吃到辣椒和臘肉,即便吃到,也是不正宗的,即便是正宗的肉,也做不出正宗的味兒來,因為,只有在當地的環境下才可能做出來。大多數人愛吃辣椒,胃肯定受不了,但是,沒有辣椒,恩施就覺得沒有味兒,沒有吃東西,就是有一大桌子菜,也感到缺少一樣的東西,久而久之,辣椒對胃的傷害就越來越明顯,得胃病的就越來越多。
在山區生活,有山對人的考驗,也有飲食對人的磨練,看誰能堅持下來,誰就是英雄好漢。
終於輪到芭比爸爸,醫生問了他幾個問題,他都如實回答,然後又伸手摸摸他肚子,做了b超,說:「是胃病。」
醫生下了結論,讓德志大吃一驚,明明是胃病,為什麼還要折騰一番,難道就是要玩一玩b超儀器嗎?德志想,玩儀器是假,玩錢是真的。
醫生低頭刷刷地開了處方,遞給德志,德志連忙去接,醫生說:「你是病人的什麼?我看沒必要給你,就給病人吧。」
說完,他就把處方交給芭比爸爸,她爸立馬把處方交給德志,說:「你去劃價買藥吧。」
德志拿了處方,輕車熟路地到劃價處劃價,劃價處的人面無表情地在紙上亂畫,然後,將紙條交給德志,說:「去交錢拿藥。」
德志沒有致謝,他發現如果對這些吸血的判官笑一笑,自己的心就會疼一疼,甚至一整天都會不舒服。
德志拿了藥,就去見據說是專家的醫生,其他人正在咨詢,芭比的爸爸看到德志過來,彷彿壯了膽兒,就問醫生:「我們的藥拿了,你看怎麼吃?」
醫生白了他一眼,說:「按照說明書吃不就行了?」
芭比的爸聽了,覺得沒意思,就對德志說:「我們走吧。」
德志巴不得離開這裡,到處都是人,有的人喜歡逛超市,有的人卻喜歡逛醫院,真有意思。天下之大,世界之大,啥人都有。不用說擠公交車了,上面的人更是了不得,刷卡時,機器頻頻叫出「老年卡」幾個字,顯得特別刺耳。這些老人不喜歡呆在家裡,倒是喜歡坐公交車到處跑,反正不要錢,到處都能去。不分時間,越是上班高峰期,他們越要擠公交車,這樣才好玩,能看到不少人。
德志和芭比的爸都不想擠公交車,想走一段路。
在醫院附近的街道兩旁,分佈著不少藥店,這些藥店的藥,比醫院的藥便宜得多。芭比的爸之所以到醫院買藥,因他不用花自己的錢,包括手機,都是劉小姐給買,名義上是預存話費送手機,實際上他在恩施呆不長,他離開恩施,絕對不會在家還用恩施的號碼,那些漫遊費,就夠他受的。
劉小姐只給他交一次錢,不會永遠給他充值,回家後所打的電話,費用自己承擔。買手機,突然發生在芭比的爸身上,一點都不奇怪。因芭比的大姨媽是劉小姐的內地領導,就是這麼一層關係,使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成為現實。而德志哪怕再努力,也是白費;哪怕幹得時間再長,也不會開恩給買手機。
德志口乾,總是咳嗽,因他在家休息時,擦吊燈用了藥水,結果刺激了嗓子,造成嗓子紅腫,說話費力,經常吃咽喉片,不管用,後來,就吃胖大海。
他就買了一些,然後出了藥店,一路走,一路想,每年的五百元門診醫療費可以報銷,但每年的費用,德志都用不完,用不完的從來不累積,用不完的,就給了劉小姐掌管。劉小姐在內地江城,大權在握,設立小金庫,而金庫的鑰匙在齊老師手裡,她決定開支,當然,也包括她自己所花的錢。
這麼一想,德志頓時就明白過來,芭比的爸看病、買手機,包括吃飯,都不用他掏一分錢,機構將他們在恩施的費用全部包了,難怪在尹懋手術後第七天、余哥沒有做手術的第八天,都全部坐飛機回家。不是車禍,指望機構來買機票,純粹是癡人說夢,根本不可能發生。
德志看不慣這個,但毫無辦法,這裡是自稱為基督教機構的發生的不公義的事情。當然,芭比受傷,應當照顧,可現在照顧面擴大不少,就不符合神的旨意。機構每一分錢,都來自愛心人士的捐贈,把他們的錢拿來,當不好管家,隨便去花,肯定會阻塞他們繼續捐款的渠道,久而久之,機構就會完蛋。
德志感覺到通過小事,就可以看清一個人。人心比什麼都詭詐,完全正確。表現虔誠的人,往往是假的,不是真心對人,對神也不真,而是假心假意對神。人可以欺哄,神卻萬事都能,欺哄不得,但就有人不信,偏要固執己見,偏行邪路,無法勸回。既然如此,德志就要準備好自己的退路了。
想到還要去交警隊,德志建議先上車,芭比的爸沒意見,就一同上車,在座位上,德志竟然發現有一枚黃色的五毛硬幣,這是意外之財,德志立馬撿起來,放入褲兜。可能是哪一位乘客不小心丟失的,這也可能是上帝讓某個乘客丟失的,故意讓德志發一筆小財,誰知道呢?只要讓德志看到,德志就要得到,當然,盜竊是不行的。
車到了醫院那個站台,芭比的爸下車,德志不下,說:「我到交警隊去,就在前面一站,再見!」
芭比的爸點點頭,然後就下了車。德志在交警隊下車,看見小馬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連忙上前,問:「你來多長時間了?」
「快一個小時了,急死我了。」小馬說。
「怎麼不打電話?」
「打了。你沒聽到嗎?」
德志掏出電話,看了又看,沒有發現有來電記錄,說:「沒有,你看!」
小馬疑惑地問:「怎麼會呢?」
他掏出電話,報了一個電話號碼,說了前四個數字,德志立馬說:「不對,你打錯了,不是這個,這個號碼不是我的,你就是把對方的電話打破了,我也聽不到一點聲音的。」
「哦,是嗎?」他仍然不信。
德志給他撥了個電話,說:「不要接,我打給你,你再保存一下。」
「好的。」小馬說著,低頭看看手機。
德志停止了撥號,小馬把手機號存了,笑著說:「不好意思,這幾天把我弄得焦頭爛額的。都昏了頭了。走吧,我們去見杜警官,他在等我們。」
德志不信,杜警官特別忙,不會兩手交叉放在胸前,沒事可做,只等當事人上門找他調解的吧!差不多每天都有報案的,他差不多天天都要出現場,相當忙碌。
在辦公室的時間比較少,在辦公室,就要起到作用,調解案子,讓雙方當事人都滿意,是非常費神的工作。因為人心很複雜,不是那麼聽話。
「等這裡的事弄好了,我們去保險公司,到那裡想想辦法。我買了保險的,應該陪一部分的。」小馬說。
「那巴不得,反正只要有錢給醫院,我們不管錢從哪裡來。」德志說。
「你們協商好了嗎?」杜警官問道。
「還沒。」德志說。
「諾,這是責任認定書,每人一份,現在發給你們,在這裡簽字。」杜警官說。
他說著,將認定書放在辦公桌上,拿出單子,讓德志、小馬簽了字,算是送達了。小馬當然不懂啥叫送達,不過是憑著責任認定書,可以到保險公司索賠罷了。
德志清楚,一旦簽字,申請復議的時間就開始了,如果在十五天之內不申請復議,那麼就喪失了權利,應當為自己後果承擔責任。
德志接過認定書一看,樂了,很好,對自己很有利。德志發現當事人中,全是農村人,除了自己是城裡人以外,全是農村人。包括芭比,她有姨媽撐腰,當然不怕,基金會就是垮台了,她也不用擔心,她有大姨媽,可以擔保她一輩子都有事做,這個就不分戶口了,不論是城裡還是鄉里,都要努力工作,才有吃的。
小馬看了認定書,也有高興,哪怕認定書上說,他要承擔全責,他也高興,因他憑著這個東西就可以找到保險公司索賠了。
杜警官說:「你們申請復議嗎?」
德志說:「不申請。」
小馬看德志不申請,他也不申請,杜警官很高興,得意地說:「那好,那好,你們協商,協商成功,把錢拿來,製作調解書,我就把證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