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長期不住人,門窗不開,空氣不流通,結果就是有一股濕氣,從地裡上來的氣,關在房間裡,就會使傢俱發霉,德志放下行李,就開始查看傢俱和衣物,果然,上面都長了一層細細的毛,還有一股霉味,德志笑著說:「看,我們家培養的細菌。」
德志的妻子說:「你又沒投資什麼,還養細菌,連我們娘兒倆都沒辦法養活,還大言不慚地說養細菌。」
「那是,你貪心不足了,其實吃飯應該沒問題,就是除了吃飯如果存錢給孩子上學,或者保險,醫療啥的,的確沒有什麼錢了。」德志說道。
他妻子不再說什麼,孩子只要坐車,就愛睡覺,剛才那小子在船上睡了一會兒,下船的時候醒了,坐上車又睡著,這不,到家了,還睡著呢。德志想接過孩子放下來,讓其好好地睡,這地方馬上就要離開了,從來到巴東,到離開巴東,差不多有三年的時間了,怎麼說,也在這個地方耗費了青春歲月,應該說,值得回憶的東西還挺多的。
誰知道,當德志接了孩子剛準備放下的時候,孩子「哇」一聲醒過來了,他可能也不習慣於不打掃房間就睡,這不就提出了抗議,雖不說話,但哭聲已經說明一切。
德志重新把孩子讓給了他妻子,就開始打掃房間。德志很清楚,拖地的活兒他不能幹,也幹不好,原因是,他干了之後,他妻子要重新來一遍,因她要求高,做得活兒好,比較乾淨,而德志只是拿了拖把將地面打濕罷了,根本談不上是拖地,充其量就是拿拖把把地面弄得濕潤。
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態度問題。德志也受過他妻子教導,說怎樣拖地才拖得乾淨。比如說,往一個地方拖,拖把不要弄得水淋淋的,要半幹不濕的,這樣才能將地上的灰塵帶走,然後將拖把抖一抖,讓渣子集中到一塊,然後再將渣子清理出去,這樣拖過地之後,地面就顯得乾乾淨淨的了。
德志做不好,只是因為態度問題。德志的毛病是自己做不好,又不愛聽別人嘮叨,別人在旁邊說三道四的,他就煩了,不想再聽。
德志在做這個時候,的確太傷腦筋,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妻子的褒獎,他就乾脆不再主動去做。他妻子也明白了這點,也不計較,只要德志能把天上的東西弄乾淨,地上的東西就交給她做好了。
這樣的分工相得益彰,大家合作愉快,平安無事,非常融洽,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德志才去拖地,比如萬一他妻子回娘家一個禮拜,這地就得拖,不拖的話,就無法進來的人。
還好,德志根本不在乎誰來家裡不來家裡,他在單身時代的時候,無所謂誰來誰不來,因他喜歡安靜的生活。來客人是挺麻煩,客人走了德志就喜歡。後來結婚後,親戚就多了起來,父母輩的親戚就不說了,單是平輩的親戚就不少,德志這麼姐姐弟弟,德志妻子那邊的哥哥姐姐妹妹,如果從週一到週五,每家每天來一次,那麼德志的一個星期就算白過了,天天都有客人來,惟獨週六和週日才有空閒。
打掃完衛生,樓上有人開門,聲音很響,應該在最頂樓的主人家,老夫婦也聽得到,他們的耳朵,因為年老,聽力下降,但對於這樣「砰」的一聲響,想必聽得很清楚。
肯定是他們回來了,十有**是余哥,這一點,德志很有信心猜對。
「姚弟兄,你們來了啊?」余哥在樓上喊著。
「來了,來了,一家人都來了。」德志探出頭去,看見了余哥,就此回答道。
「余哥辛苦了,你來了,尹大哥來了嗎?」德志接著問。
「他也來了,在買菜。馬上回來。」余哥說。
說到買菜,德志一驚,哎呀,晚上吃什麼呢?不是也得買點菜才行。
德志弄完衛生,對他妻子說:「我去買點菜啊!」
德志的妻子說:「去吧,早去早回。」
德志就去買菜,家裡交給她來打理。德志沿著台階往超市方向去,走得並不覺得累,可能年輕,有力氣,也可能習慣了山區的路,走起來不再像初來的時候感到費力。
他想,現在大家可能都很窮,放假之後到巴東,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關鍵是家裡啥都沒有,需要清洗和買菜買糧,真的很麻煩,如果有錢,大大方方地到餐館吃一頓,也沒啥了不起,說來說去不還是窮嗎?
自己是扶貧者,本身都窮,還要去幫助別人,怎麼說,心裡都有點發虛不是?但是,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戲劇還在上演,到什麼時候閉幕,現在還不得而知。
德志這麼想,很快就到了超市,從家裡到超市的立體距離不算遠,很快就到了,買了面和米,順帶一些青菜,就可以對付一頓兩頓的。如果買多了,這樣的天,恐怕放不長久,加之沒有冰箱,很容易壞掉。
回到家,德志卻感到有些腿疼,下山不覺得,上山卻難,每走一步,都是和地球的引力抗爭,贏了就上去,輸了就下來,停止不前,家中的妻兒都要餓肚子,結婚之後,男人要保護妻子,做了父親之後,男人要保護妻子,也要保護孩子,男人就是妻子和孩子的保護傘,就是責任的代名詞,一個男人離開了這個,就是不完全的。
晚餐很簡單,吃完之後,大家都互不相擾,各自去睡,因旅途勞累,不知不覺都沉沉睡去。樓上的鼾聲如雷,隔著現澆混凝土的樓板,還有拐了彎的窗戶,那聲音從各種縫隙裡傳到德志的耳中,真是聲振寰宇啊!
不過,鼾聲抵不過勞累,除了夜裡起來給孩子把尿能聽見外,德志上床之後,就再聽不見那「雷聲」。
天亮之後,尹懋召集三人(含他本人)開會,討論今天要做什麼。
德志說:「最好去木龍埡村取水樣化驗,這是在巴東的最後一件事。」
「是啊,我記得大坪村和白虎坡村的水樣都化驗過的。」余哥說。
「沒錯,都化驗過,這次是木龍埡村,因過去一次不容易,連衛生培訓一起做了,上次離開巴東前,已經同穆科長說好了,這次工作週期裡,就去那裡。」德志說。
「那麼,你跟村裡還有穆科長說了你來了沒有?」尹懋問。
「還沒說,昨天才到的,我們還沒碰面,需要商量之後再說。」德志說。
「行,你就聯繫他們吧,這次我就不去了,我去魏家村看看,和余哥一起。那邊呢,你就陪穆科長一起去吧。」尹懋說。
尹懋的長處是能讀懂領導的心思,且屢試不爽,這點讓德志很佩服。領導講話,只能透過表面看本質,只能參透話裡的話,說出來的一般不算,沒說出來的才是關鍵,那才是真正要表達的意思。而德志往往相信表面上說的,對於領導暗示的東西卻抓不住,這讓德志很懊惱。尹懋在社會上鍛煉多年,練就了這個本事,知道領導的真實意思,也就騙不到他,反而最容易上當的恰恰是德志,德志是撿個棒槌當成針的人,領導也往往利用他這一點,利用他的善良,容易輕信人,總是騙德志說將來讓他當副主任啥的,將來要升級啥的,聽得德志兩眼放光,恨不得馬上就要成真似的。
實際上過了好久,仍然不見動靜,德志又不好意思去催,哪裡有催著要當官的呢?只要滿懷信心地照樣到大山溝等待好消息,等待那頂官帽戴在他自己頭上。
實際上,即便讓德志當官,又能管得住誰呢?都是一些不服管的傢伙,個個都不服輸,個個都難纏。如果讓德志當官,德志寧肯不當,除非招聘新員工,這些全部辭退,否則很難管理。因要想底下行得正,必須要端正上梁,上梁一正,下梁就不會歪。
事情商量已定,大家就開始分頭行動。
德志跟村裡取得了聯繫,接電話的是小田,她很高興,說隨時在等著,德志聽了,心裡忐忑,想去又不想去,左右為難,但是話已經說出來了,也收不回去,問題是剛才開會也談了具體步驟,不能反悔的。算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要不亂來就行。
想到這裡,他也不怕,然後又打電話給穆科長,他早就準備好了,德志就收拾一下背包,看看相機帶了沒,帶了,再看看電池帶了沒,也帶了。對待工作,需要認真,這一點,德志做到了,且做得無可指責。德志看準備停當,就去找穆科長,他正在辦公室裡等他,二人上了車。
在車上,德志想到此次到巴東,還沒有和縣民委聯繫,於是就跟縣民委李書記打了電話,說了已到巴東的事,並且準備做哪些事,算是報到,以示尊重,也讓他們放心,不至於坐在辦公室裡瞎懷疑,懷疑他們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在村裡搞什麼活動。
雖然在村裡做好事,但也要做得光明正大,不讓別人抓住把柄,否則,真的很難再跟他們合作,一旦被勒令停止內地的工作,那麼基金會想做好事都難了,這個對村民沒有一點好處。因此,保持和代表縣政府的縣民委有關領導良好的關係非常重要。
這次穆科長已經準備好了培訓課題,名叫《艾滋病的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