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志頓時亂了方寸,不知道情況會突然發生變化,他想回去一趟,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於是,他對余哥說:「余哥,我想回巴東縣城一次,孩子發燒,很厲害。昨天就有點微燒,還不覺得嚴重,今天沒有退燒,反而更嚴重了。」
余哥說:「好吧,你回去吧。我在村裡,放心吧。」
德志問:「那謝謝你了。這時候也沒車了,我想騎摩托車回去,不知道行不行?」余哥說:「當然行了。你的技術,我相信,一定行。」
德志問:「摩托車輪胎還有氣嗎?」
余哥說:「可能需要打一點氣,很長時間都沒打氣了。」
德志從余哥那裡拿來鑰匙,打開摩托車的後備箱,拿出氣筒,給摩托車前後輪子都打了氣,然後將摩托車推出來,騎上,順著山坡上的公路往下滑,轉過一道彎,將摩托車引擎打開,打開車燈,朝山下駛去。
車過了觀音峽,開始上坡,接著又是下坡,這一段路很好走。下坡,過了一座橋,那橋是60年代修建的,上面還寫著**語錄。過了橋就是平陽壩。
平陽壩也是60年代修建,主要是阻攔從山裡出來的洪水,保護平陽壩這邊的農田。當時,參加建設的大多數是不計報酬,不要工資,每個村爭先進,盡義務從山上下來,幫助平陽壩鄉的村民修建攔水壩。
等過了平陽壩鄉政府,摩托車又開始爬坡。山路十八彎,彎來彎去的,終於爬上了山頂,再看看平陽壩,真是千家燈火,對面的大山就是白虎坡村所在的位置。摩托車上了山之後,基本上是走平路,在山頂行走,除了有彎度比較小的地方需要拐彎外,基本不需要爬坡下坡,就這樣,德志非常輕鬆地騎著摩托車朝前駛。
晚上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少,一條大路很寬,走起來比較舒服。德志打開摩托車遠光燈,等到對面有車過來,他將遠光燈改為近光燈,以避讓對面來的車輛。
走過一段平路,摩托車開始下坡,一直是下坡,等坡下完了,就是巴東縣城。在下坡的時候,前不久剛下過雨,有些地方塌方,將公路掩埋,後來有挖掘機,將土方轉走,但是,還有一些地方有積水,摩托車過後,濺起了許多泥點,弄髒了德志的褲子,此時,德志根本沒在意這些細節,心裡老是惦記著孩子。
晚上的巴東大橋燈火通明,非常敞亮,德志過了收費站,沒有要錢。德志從橋上駕車跑過,橋面非常平坦,走起來,跑起來更加過癮。
車過了橋,開始爬坡,繞來繞去,經過巴東縣城的所謂洗腳屋,那裡的紅玫瑰色的霓虹招牌,在晚上的街景裡更加顯眼。德志駕車經過,直奔住處。
到了家,德志打開車庫門,將車停好,鎖上車庫門,再去敲自己家的門。德志的妻子打開門,德志輕聲問:「孩子怎麼樣了?」
她說:「還沒退燒,身上燙得很。」
德志走到床前,看看兒子的臉蛋兒,紅撲撲的,用手一摸,的確發燙,孩子不哭不鬧的,更讓擔心。德志的妻子學過醫,拿出體溫計測量了孩子的體溫,說:「還是高燒。」
德志問:「需要送醫院嗎?」
她說:「孩子的體溫比大人的體溫普遍要高一些。我再看看,剛才給孩子餵了藥,觀察一下。如果孩子鬧的話,再送也不遲。」
德志說:「好。」
德志就到了衛生間,將褲子脫下來,放進洗衣機,然後,洗了個澡,感覺舒服些,把剛才的疲勞一掃而光。
德志上了床,順手摸一摸孩子的額頭,仍然發燙,德志又起來,將毛巾放在水裡透了透,擰乾,疊成條狀,敷在孩子的額頭上,另外,又用另一條毛巾,在冷水裡浸了浸,擰乾,給孩子擦身子。
可能用這種方式能有助於退燒。
德志的妻子也支持這種作法。
德志一看手錶,已經十二點多了,晚上,外面的涼風吹進來,感覺非常涼爽。德志將毛巾被搭在肚子上,手摸著孩子的小手,睡著了。
睡了一會兒,德志在一陣小提琴聲中醒了。琴聲從遠處飄過來,拉的說《梁祝》協奏曲,德志摸一摸孩子的額頭,退燒了,感謝上帝!真的,退燒了。
德志輕輕拍了拍他妻子,她正發出輕微的鼾聲,以前還沒有,自從生了孩子以後,她就有了打鼾的習慣,德志每天睡得晚,上床睡著了就不覺得,聽不到,如果有點心事,就不容易睡著。
她醒了,問:「怎麼了,孩子?」
德志說:「好消息,孩子退燒了。」
她說:「把人給嚇死了!」
德志說:「說老實話,是不是想我了,故意用計讓我回來陪你?」
她說:「沒有的事。昨晚回來你也看到了,我怎麼騙你呢?不過,我想你也是真的。」
說著,她就過來,抱著德志。德志說:「等等,我給孩子把把尿,看他吃不吃點奶。」
德志抱著孩子,到廁所去,廁所離臥室不遠,只隔著一間小客廳。
孩子沒有尿多少,可能出汗都差不多了。
德志將孩子抱回去,給他妻子,她就給孩子餵奶。孩子這時候已經醒了,比較活躍。
她說:「比昨天強多了,昨天沒有今天這麼歡。」
德志說:「孩子不會裝病,身上不舒服,肯定不想動。這下子好了,只要他肯吃,就會很快康復。不過,這退燒藥還吃嗎?」
她說:「當然要吃。穩固一下。」
德志起身,給孩子弄好了退燒的沖劑,用嘴唇試試溫度,看燙不燙,覺得合適,就給孩子喝。沖劑是甜的,但是,沒有奶香,孩子開始不肯喝,德志輕輕地試了試,孩子最終還是喝了。
喝了藥之後,他又吃奶。估計再有一個月,孩子就可以斷奶了。
琴聲停止了。
德志猜想,可能是哪家的孩子在練琴呢。真想不到,小縣城裡竟有這麼愛好藝術的人!
其實,德志小時候有個夢想,也想練習小提琴,進入中央音樂學院,或者當首席小提琴手,但是,家庭條件不允許。這個理想最終成為幻想。但他對玩琴的人還是很羨慕。
閉著眼睛回想剛才的樂曲,似乎還在鬧鐘迴盪。德志心想,這就是我的人生嗎?我在巴東幹一輩子嗎?我做扶貧發展工作要做一輩子嗎?我的前途在什麼地方呢?自己所學的根本用不上,有文憑跟沒文憑一個樣。
德志的妻子喂完了奶,孩子又睡著了,嘴角還有奶汁,德志拿來紙巾,幫孩子擦了。
德志妻子又過來抱德志,德志底下也膨脹起來,兩人做了一次。往往在早晨做的時候最有力,效果最好,但是,不好的地方是會疲勞,會影響一天的工作。
德志癱軟在床上,閉了眼睛,懶得去想煩惱的事,剛才得了妻子的安慰,算是轉移了一下視線,稍微安撫了心,變得比較輕鬆了。
德志沒有想到早晨起來讀《聖經》,他只是晚上才讀,且是等到入睡前讀一點,有時候太忙,就忘了讀。許多煩惱還是在那裡,沒有移走,許多問題還沒解決,仍在那裡,沒有人來幫助。齊老師遠在江城,她也沒有及時跟進她的下屬,可能也在為前途忙碌。似乎人人都像泥人過江,自身難保了。
懶得去想了。天還沒完全亮,再睡一會兒,太累了。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透進來,照得滿屋子都亮堂堂的,德志起床,開始準備早餐。他妻子說:「我來做吧,昨天的衣服,你洗一洗吧。」
德志說:「好的。你有沒有要洗的衣服?」
她說:「沒有,我的早洗過了。用手洗,不要開洗衣機。兩件衣服,費水費電。」德志說:「好的。」
答應完了,他開始幹起來。德志知道妻子節約,有時間的話,德志願意去洗,但是,心中總有不甘之處,想到將來,心中惶恐,不知道是凶是吉,人生有太多的變數,在洗衣服的時候可以展開想像,手在動,心在動,總有不少煩惱,一個去了,一個又來;總有許多悲歡,高興過頭,就是傷悲。
凡事都有一個過程,在體驗過程的時候,記憶往往極深刻,極美好。不知道是不是公平和人如影隨形,並非美麗離開人類遠去,而是發現美麗的眼睛被利慾蒙了心眼,竟然打不開,擺不脫,欲要靜,風卻不停。
人生正如清水洗衣,清水髒了,很難再乾淨。污水倒了,很難再收回,正如好好的時間,沒有利用好,就不再回還。我們總在嗟歎人生太短,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珍惜曾經的歲月。
德志一邊洗衣服,大腦在飛快地轉動,想著初為人父的時候,何等喜悅?又想著自己的父母,當初對自己是何等艱辛,拉扯一個人長大非常難,不僅僅給他吃飽穿暖,更重要的是給他一個健康的人格,優良的品格。
德志騎著摩托車在深夜飛馳的時候,就已經因著對孩子的愛,忽略了所有危險,要知道,他是根本不可能在深更半夜地冒險回家的,這種父愛,是給他勇當夜行人的力量所在。從另一個層面上講,人的可貴之處,就在於人類有愛,這種愛可以戰勝所有恐懼和虛榮心。使一個男孩長大,使男孩變成為男人,使男人變成真正的男人,從小到大,從弱變強,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所謂男人的性格,可能和品格分不開,哪怕男人沒有很高的文憑,只要他還能被良心喚醒,並按照良心行事為人,哪怕是洗衣服,也是一種非常好的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