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御權的話在場的人不是沒有想到,只是沒有意料到而已,按理來說,nanjing的滾刀肉說出什麼樣的話都不會讓人感到驚訝,他和鄭貴妃之間的淵源不是外人所能夠理解的,鄭貴妃聽到後顯然略微有些驚訝。
鄭貴妃的聲音依然是輕輕飄飄的,像是放下了一切的夙願,置身在一處絕美的風景裡無法自拔,嘴角勾起,道:「你真的就想我這麼走了?這恐怕要是傳出去,nanjing滾刀肉的面子會丟盡了吧!現在我已經不想走了,我這些年來活得實在是太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
到最後鄭貴妃的話已經顯得有氣無力,整個人慢慢的傾倒了下去,坐著的朱御權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鄭貴妃倒在了他的懷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虛弱的道:「我以為你就是看到我死都不會再抱我了?」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朱御權攬著鄭貴妃的身子,無可奈何的歎息了一口氣。
「已經來不及了,我喝的是那瓶藥水,你應該記著的。」鄭貴妃全身酥軟,沒有一絲力氣,似乎沒說一句話都要耗費她最後的生命一般艱難。
「你這又是何必呢?」朱御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於心不忍。
「何必?是啊,我這又是何必呢?徒添笑耳!」鄭貴妃在朱御權的懷裡閉上了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心滿意足的笑意。
朱御權抱著鄭貴妃走進船艙裡面去了,漢奸袁廷弼無限失落的感歎道:「身不由己!」
小迪望著最後消失的鄭貴妃內心動搖了一下,鬆了一口氣,別過頭望著夜晚的風景,海風吹過來,沙子進眼睛裡了,兩行清淚滑落。
「今晚真是好戲不斷,能夠了結最後的恩怨,也不失為一種最好的結局。」
小王爺一直在盯著徐青籐看,自己看了幾十年的人,經歷過多少梟雄豪傑,又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裡,這些都已經記不清楚了,沒想自己還是輸在引以為傲的看人上,雖至陌路,梟雄本色依然不該絲毫,笑道:「為什麼背叛我?青籐你到底是誰?」
經歷幾十年風雨,從一個紫禁城的愣頭青書獃子到今天的hebei狗頭軍師,徐青籐用了整整二十年,他當時學的是影響了整個明代中後期的傳奇人物王陽明的治世良知之學,也叫陽明心學,通過自己打拼來的東西才是最實在的,慢條斯理的道:「我想這個時候你應該已經能猜個**不離十了,二十年前我認識了一個梳著漢奸頭的師兄,他在紫禁城的時候吃的是鹹菜窩頭,一度被人恥笑,大家都叫他漢奸頭,我們有同一個師傅,我的師兄現在依然還在活蹦亂跳著,不過敢叫他漢奸頭的人只有一個了,我這個師兄的名字叫袁廷弼。」
曾依稀記得當年兩個相貌不符合大眾審美觀的愣頭青,食堂快要關門的時候,他們總是最後才來,都要的是一碗開水,自帶的鹹菜,啃著已經發硬的饅頭,對食堂裡幾個大媽鄙視可憐的眼神視而不見,泰然自若,兩人一見如故,相約共同發展努力,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該如何處之,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理會他,二十年後,你切回頭看他。
二十年後的兩個人,一個在nanjing地下世界是黑衣宰相,一個是在hebei一言九鼎的狗頭軍師。
徐青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所有人都感覺震撼人心,唯有狗頭軍師和黑衣宰相像是置身事外,淡然不聞,袁廷弼繼續吃著花生瓜子,愣是都沒有抬頭看一眼自己的師弟徐青籐,這麼多年以來,兩個人從來沒有聯繫過,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一層關係,既然他們是師兄弟,那他們的師傅是誰就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的關鍵。
「這幫老頭子狡猾的眼睫毛都他娘是空的。」趙凡塵在袁廷弼的面前抓過一把瓜子,邊嗑邊很不地道的道。
「小子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我現在是精力充沛,風華正茂,只是頭上多了幾根操勞的白頭髮而已。」袁廷弼爭鋒相對的瞪著眼睛,一副我還想在活五百年的不服輸的老狐狸狡猾樣子,對趙凡塵的說法很不滿。
朱御權從船艙裡出來了,冷著臉,老狐狸袁廷弼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觸怒朱御權的眉頭,本來還想對趙凡塵的所作所為多指手畫腳一番,不過還是放棄了。小王爺哈哈大笑著,道:「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居然會輸在我最信任的人手裡,到底是什麼讓你能忍耐二十年?青籐這些年我好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吧?當然出來扯你的鬍子。」
「不錯,你待我可以說是到了仁至義盡的地步,更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可是你對不起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之所以能夠忍受二十年是因為我的師兄一直沒有消息,不過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因為我還沒有足夠的把握扳倒你。」
徐青籐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摸著自己的八字鬍須。
「青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癡人說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是把我一直都當成傻子嗎?難道我這麼多年都白活了嗎?曾經想要扳倒我的人也不止你一個,不過他們都死了,不是因為我有多厲害,只是因為他們太愚蠢,我希望你不要讓我把你也歸為愚蠢的人裡面去,畢竟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不過你有這個資格嗎?。」
小王爺像是穩坐山頭的惡霸土匪一樣。
「你也應該聽過另一句話叫做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往往會壓死它,想要扳倒你的當然不會只有我一個人,除了在坐的幾位之外,還有一個你很熟悉的老朋友,他一定是最有資格的一個。」
徐青籐並不氣餒,一雙小眼睛透著狡黠的殺機,要想扳倒小王爺確實很難,要想讓他死心就更難了,不過徐青籐相信只要那個人一出現,所有的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誰還能有這個資格?」
小王爺猖狂著,在他看來nanjing的滾刀肉朱御權是從他手底下混出來的,趙凡塵雖然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但畢竟是後起之秀,勢力是有了,但資歷還不夠,而黑衣宰相袁廷弼和狗頭軍師徐青籐都還不夠格。
小王爺的話音一落,就從船艙裡傳出來一個低沉飽含滄桑巨變的聲音,道:「那你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一個清秀的小姑娘推著一輛輪椅從船艙裡走了出來,輪椅上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小王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體一震,手裡的煙桿差點兒掉在地上,緊緊的盯著緩緩的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輪椅,失聲道:「六哥?」
輪椅上坐著一個老頭,腿上蓋著一條毯子,面容蒼俊,似乎看不出來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在多年以前有一個名字叫吳老六,木訥,不善言辭,在七兄弟裡面算是最沒出息的一個人,不過歲月的痕跡在他的眼睛裡積澱出了一種叫做大智若愚的東西,吳老六的輪椅停在小王爺的對面,繼續重複著問道:「老七,你說我有沒有這個資格呢?」
難免有些驚愕的小王爺一陣失神,足不出戶,半身殘疾的吳老六突然的出現,打破了一個慣例,那個木訥不厭善言辭了一輩子的男人今天似乎給了小王爺一個無法承受的視覺衝擊,看著吳老六在二十年前就斷掉的雙腿,小王爺畢竟是小王爺,他就像當初看著老大臨死時候的眼神一樣,道:「六哥,你真的想要有這個資格?」
「想,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幾十年了,我的脊樑骨也被人戳了幾十年,我想今天我應該有這個資格,就是不為我這雙廢了的腿,也要為相繼慘死的那幾個死的不明不白的兄弟,你說對嗎老七?」
吳老六似乎比小王爺蒼老了很多歲,也許是這麼多年以來日子過得不是很順心,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善言辭的老實人了,從雙腿被人打斷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是了。
「對,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這麼說青籐和袁廷弼都是你的徒弟了,看來當年我一時手軟認為你已經斷了雙腿確實對我沒有一點兒威脅了,實在是我犯下的最大的一個錯誤,斬草就要除根,一件事兒一定要做絕,才不會後悔,也許我當年沒有除掉你,只是想給我自己留一個念想而已,卻成了今天的禍患,人算不如天算。」
小王爺從來都是輸人,但絕對不會輸氣勢。
「我的腿是你派人弄斷的嗎?」吳老六的退這麼多年來帶給他的痛苦是難以想像的。
「不是,那次是純屬意外,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對你動手,因為你沒有做老大的那個能力,六哥,你計劃了這麼多年不就是想讓我死嗎?不過我這個人年輕的時候發過一個毒誓,我只會死在自己的手裡。」
小王爺一擺眼睛,身後那個一直像不存在一樣的姓商的男人瞬間出手,腳面居然和床上的鐵板發出響聲,向趙凡塵撲了過來,狼後發而至,三個回合不到,商姓男人就倒在甲板上了。
「這就是你最後要的結果嗎?」小王爺從來都是一個體面的人,雖然他是個無恥的人,但這並不矛盾,他起身,走近船邊,回頭看了一眼,小迪,道:「照顧好我的事業。」
說完一彎腰,只聽見噗通一聲,小王爺落進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