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親王府,慕容君墨強撐著破敗的身子,邁著萬般艱辛的步履回到苑子。舒歟珧留
他的手剛剛附上門扉,一口污血噴薄而出,濺了恰巧出來的莫蘭滿身,「七爺,七爺你怎麼了?」
「沒事,別伸張。」慕容君墨做了噓的手勢,雙眼一黑,頃刻間昏死過去。
「七爺。」莫蘭大驚失色,來不及扶住他,他頎長挺秀的身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氣息微弱,瀕臨死亡。
端親王府亂作一團,孫御醫被召,連夜趕來,皇帝亦是被驚動,丟下懷裡的溫香軟玉屙。
廂房裡,氣氛冷凝,皇帝負手而立,來回在屋裡踱步,他路上吹了風,咳嗽不止。
孫御醫忙的大汗淋漓,一個時辰後,適才緩過氣來,「回皇上,七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究竟發生了何事?是被人謀害的嗎?」皇帝舒緩眉宇,沉聲問道介。
莫蘭嚇得跪在地上,身子不可抑止地顫抖著。
孫御醫替慕容君墨擦掉唇邊的血漬,緩緩道,「如果下官沒猜錯,七爺是被熾焰狼攻擊了,那畜生毒性很強,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墨兒,我可憐的墨兒。」皇帝歎息一聲,痛心地走到床前。
「但下官實在不明白,毒素留在體內,七爺不僅沒有及時逼出來,反而耗費了更多體力,加速蔓延,實屬不該啊。」孫御醫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哪裡知曉,慕容君墨就怕楚姒清看出端倪,且暴風雪將至,根本沒時間將毒逼出體內,弄得險些喪命。
慕容君墨痛苦地蹙眉,俊美無雙的臉容蒼白無血色,他陷入半昏迷狀態,嘴裡喃喃念叨著,「清兒,快跑,危險,清兒……」
皇帝聞言,眸光陡然沉下,厲聲喝道,「又是那該死的禍水!她人呢?此刻竟不再府中?」
莫蘭將頭埋得更低,「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七爺昏迷前交代,切莫將他的傷告訴王妃。」
「孽緣啊孽緣,傻孩子。」皇帝痛心疾首地吼道,承受不住彎腰猛地咳嗽起來,一抹腥甜自喉嚨裡湧出,明黃的娟帕沾上斑斑血污。
自上回刺客來襲,他險險撿回性命,身體卻每況愈下,日漸衰竭,他亦是知曉時日無多,卻強撐著不肯倒下,他還得為心愛的兒子好好謀劃,剷除一切對他不利的人,赫連懿是他心頭大患,城府極深的慕容熠塵又何嘗不是?
「來人!去查下楚姒清的去向,今日的事,朕要弄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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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府,暖意融融。
慕容熠塵對楚姒清的小打小鬧,頗為享受,他瞇起眸子,靜靜感受她獨有的氣息,此時此刻,仿若置於不真實的夢裡,她重新回到他懷裡,相依相偎,如此親暱,緊密。
「放開我。」楚姒清砸地拳頭發麻,奈何男人置若罔聞,還表現出愜意的德行。
「清兒,你就不能乖點,好好睡一覺,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慕容熠塵無奈地歎息一聲,雙臂將她摟得更緊,半分沒有鬆開的意思。
「可……」楚姒清要說的話盡數噎在心底,最柔軟地方被觸動,不願再去打破這份難得的氣氛。
她怨懟地嘟噥一聲,輕輕闔上眼眸,在他懷裡沉沉睡去,睡顏是不多見的恬靜。
臨近五更天的時候,楚姒清睡得並不安穩。如此貪戀他的懷抱,氣息,可一種聲音又在耳邊緩緩響起,不該,你不該如此,家裡還有個男人在等著你。
慕容熠塵保持著原由的姿勢整整一宿,渾身發麻卻不敢動彈半分,就怕擾了她的清夢。
辰時,天還未大亮,一夜的風雪後,大地被鋪上一層壯闊的銀白色,院子裡的梅花不畏嚴寒,孤傲地盛開。
楚姒清盥洗後,悵然若失地站在窗欞前,幽幽的眸光也不知在看哪一處。
慕容熠塵拿起厚重的狐裘,湊上前替她披上,「留下,吃完早膳再走好不好?」低沉的語聲帶著懇求的意味。
驕傲尊貴如他,此時卻低聲下氣,只為能多擁有她一刻。
楚姒清回眸看向他,心底亦是不好受,只得點頭答允,「好,我陪你用完早膳,也不急於這一會兒。」
慕容熠塵欣喜之餘,隨之而來更多的是落寞,只覺得心似是被掏空一塊,再都無法痊癒。
兩人對桌而坐,皆是沉默不語,又心照不宣地抬眸看對方幾眼。
清甜的杏花粥、海棠糕冒著裊裊熱氣,香氣宜人,楚姒清昨夜備受勞累,餓得前胸貼後背,吃地有些急切,不可避免地燙到了舌頭。
「嘶。」她痛呼一聲,手裡的碗重重放回桌上。
「清兒?是不是燙到了?」慕容熠塵濃眉皺起,將凳子挪到她跟前,大手覆上她的唇。
「嗯。」楚姒清委屈地嘟噥著,好氣又好笑。
「傻丫頭,沒人跟你搶,吃那麼快作甚?」慕容熠塵無奈地搖搖頭,大手摸到桌上將碗端起。
「我自己來。」楚姒清忙伸手去奪。
「聽話!我餵你,就跟以前一樣,眼睛雖看不見,但你配合一下照樣可以。」慕容熠塵執拗地推開她的手,再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勺,置於唇邊吹了吹,「來,可以吃了。」
楚姒清怔仲半晌,望著他極盡溫柔的動作、神情,憶起過往的種種,不自覺濕了眼眶。
「怎麼了?還怕燙嗎?」慕容熠塵見她半晌沒用動靜,忙問道。他何嘗不知,她在做心裡鬥爭,時時刻刻牴觸他的相待。
「不是。」楚姒清深吸口氣,整理好情愫,湊上去輕抿了一口。
「我讓楊廣給你備了調養身子的藥,待會兒記得帶回去,你天生體寒,冬日裡最好不要出門,乖乖將身體調養好。」慕容熠塵邊餵食,邊叮囑道。
「嗯。」楚姒清諾諾的點頭。
「每日練劍不要超過兩個時辰,若身體不適的時候,不准強撐。」他又不放心地說道。
「嗯。」她靜默地嚥下清粥,只覺得胸腔裡壓抑極了。
「還有,晚上看書不要太晚,要準時入睡,別忘了讓侍女點上安神香。」
「我知道……」「若是食慾不振,找孫御醫瞧瞧,斷然不能過一天算一天,不當回事。」他千叮嚀萬囑咐,卻總覺得漏掉什麼。
「塵。你也吃飯吧,那些事君墨都會替我做。」楚姒清終究忍不住,殘忍地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七弟對你無微不至,你跟著他,我再放心不過了。」慕容熠塵眸底掠過一抹黯然,抿唇沒再多說,只會顯得萬般痛心。
明明是他走錯一步,親手將她推開,他亦是知曉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可如何都不甘心,不甘願她就此離開他,從今往後只在其他男人懷裡歡笑纏綿……
良久的沉默一直伴隨到兩人用完早膳。
慕容熠塵從她衣襟裡掏出娟帕,動作細緻而輕柔地替她擦拭唇邊的污漬,而恰巧這一幕,盡數落入撞進來的夏馨梅眼中。
「塵,你們在做什麼?」她哽咽著,差點哭出聲。
「爺,屬下無能,沒能攔住她。」楊廣負疚地垂頭認罪,實則心底的如意算盤無人知曉,若真有心阻攔,天王老子也闖不進來。
慕容熠塵眼梢都沒抬一下,繼續旁若無人地動作著,「吃飽沒?」他問,只對著楚姒清顯露的溫情。
「嗯。」楚姒清不知所措地點點頭,看向臉如黑鍋底的夏馨梅,只覺得萬般無奈。
曾幾何時,他攬著夏馨梅,一次一次對她說出殘忍、寡情的話。
如今顛倒過來,她並沒有半分驚喜,反而是更多的沉重。
他執拗地認為夏馨梅是真的,只是失去了心智,那麼,他對她存著的又是什麼?莫非一個人的心真能分成兩瓣,同時愛上兩個女人?
夏馨梅美麗的臉容幾欲扭曲,懼怕男人被搶走,理智全無地衝上前,「楚姒清,你這個賤人!都嫁人了,還不肯放過塵嗎?」
「夏馨梅。」慕容熠塵聞言,臉色陡然下沉,揚手一揮,將女子推倒在地。
「塵!你對我動手,呵呵呵……」夏馨梅又哭又笑,狼狽地倒在地上,瀲灩鳳眸儘是怨毒的光。
「你聽著,清兒和我並未發生什麼,她既然來了,就是貴客,容不得你放肆。」慕容熠塵語聲冰冷,聽的人不寒而慄。
夏馨梅面如死灰,深知惹怒慕容熠塵只會得不償失,只得嚥下惡氣。
「塵,我該走了。」楚姒清淡淡覷了眼夏馨梅,站起身說道。
「清兒,讓我送你。」慕容熠塵不理會地上賴著的女人,拉住她的手說道。
「嗯。」楚姒清沒有拒絕,攙扶著男人走出門外,慕容熠塵,再見了,我再都不欠你什麼了!往後的路,沒有我的陪伴,你一樣會過的很好的。
四王府門口,女子早已遠去,連著僅存的氣息散在風中,慕容熠塵佇立在原地,面對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鬼醫的陰陽怪氣的奚落聲,「好姑娘,你生生錯過,如今追悔莫及也無濟於事,現下將眼睛治好,再令行打算吧。」
「……」慕容熠塵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拄著枴杖朝苑子裡走去,整個人被籠罩上孤冷、寂寥的氣息,一顆心被丟在九霄雲外,失魂落魄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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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清回到端親王府時,皇帝的御攆停在門口,浩浩蕩蕩的宮人守在那裡。
她心中一緊,不安地皺了皺,顧不得多想,快步朝苑子走進。
皇帝明黃的身影立在門邊,鷹眸裡戾氣橫生,他劈頭蓋臉的怒問,「你還知道回來?整整一夜,墨兒生死未卜,而你作為妻子,又去了哪裡?」
「皇……」至今,楚姒清都不願開口喊他父皇。心中頓時亂作一團,君墨生死未卜?怎麼會?只是受了普通的劍傷……
「告訴朕,你去了哪裡?」皇帝明知故問,冷森森地看著她。
楚姒清沒有回答,不卑不亢地說道,「讓我進去看看他。」
「你若對君墨存有不好的心思,朕即刻就殺了你。」皇帝怒不可遏,猛然抽出身側侍衛的長劍刺過去。
楚姒清身體屹立如松柏,視死如歸地站在劍下,「如果我會害他,定當受天譴,永世不得超生。」篤定地說道,心尖泛起陣陣巨痛。
「那朕就如你所願,證明你的忠誠。」皇帝厲聲喝道,鷹眸裡掠過一抹幽冷的光。
「父皇,不要傷她。」慕容君墨虛弱的聲線自屋內傳來,短短的一句話用了全身的氣力。
「墨兒!你好好修養身體,朕還有國事要處理,改日再來看你。」皇帝憤然甩袖,闊步離去。
「君墨。」楚姒清踉蹌著跑進去,得見男人死灰般的臉容,瞬時鼻尖一酸,紅了眼眶。
「清兒如約回來了。」慕容君墨掙扎著起身,唇角溢出一抹釋然的弧度,他靜靜地凝著她,只覺得萬般奢侈。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受傷?」楚姒清痛心地問道,將他扶住攬入懷裡。
慕容君墨雲淡風輕地說道,「沒什麼,是父皇大驚小怪了,失血過多,導致暈厥。」
「我不信,你別糊弄我。」楚姒清打斷他,如何都不肯盡信。她瞭解這個男人,受了天大的傷,也只是一笑而過。
「好了,我很餓,你別執拗這個問題了。」慕容君墨不悅地挑眉,扯開話題說道。
「嗯,我扶你坐好。」楚姒清沒敢多問,朝門外吩咐道,「莫蘭,莫蘭,將早膳送來。」
須臾,莫蘭同侍女端來精緻清淡的膳食,滿滿一桌子,慕容君墨看了並沒食慾。
「不是餓了嗎?」楚姒清端起清粥遞過去。
「一看見清兒回來,差不多飽了。」慕容君墨調侃地說道,眼角眉梢是化不開的寵溺之情。
「貧嘴。」楚姒清嗔怪一句,低頭認真吹了吹熱粥,末了才親手餵給他。
慕容君墨饒是再沒胃口,能得此服侍,不一會就吃的津津有味。
慕容君墨身體耗損過大,恢復地極慢,每日憋屈地躺在床上,連下地都不允許。午膳後,楚姒清累的在軟榻上睡過去。
慕容君墨醒來,見她如此,眉頭深鎖著翻身下床,他艱難地邁著步子,朝女子走近,拿出雪色絨毯,輕輕給她蓋上。
楚姒清淺眠,驀地驚醒,見男人走下床,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君墨,你怎麼下地了?孫御醫說七日內不能走動的。」
「別聽那老傢伙危言聳聽,我身子骨健壯,半點事都沒有。」慕容君墨說話的同時,腦子裡一陣眩暈,楚姒清及時扶住他,才倖免栽倒。
「你給我乖乖地躺回去。」她惡狠狠地命令。
「就走一會兒,我骨頭都躺硬了。」慕容君墨商量的口吻說道,朝堂上人人畏懼的端親王,在家面對妻子,半點威嚴都沒有。
「沒有商量的餘地。」楚姒清語畢,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前推。
慕容君墨無奈地垂下頭,「我想沐浴,清兒讓莫蘭進來服侍吧。」只想著將她趕走,能好好休息一會。
幾日以來,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他哪裡忍心?
楚姒清怔了半晌,一臉不悅地問道,「作甚讓其他人,我服侍地不好嗎?」每日會給他擦拭身子,但羞於擦洗下身,一向潔癖的他,今晚許是忍無可忍了。
「還是讓莫蘭吧,她是熟手。」慕容君墨高興之餘,更多的是窘迫,雖已成夫妻,兩人都是相敬如賓,最親密僅僅那麼一次,因為她月事到來及時地止住了。
「熟手?」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如同針尖狠狠紮了楚姒清一記,她微沉下臉,嘟噥著質問,「你跟她很親密?是不是什麼事都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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