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子西沒有追上來,她忍著腳痛,頭痛,心痛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再繼續留下去,兩人如此僵持著會發生什麼更惡劣的事,她寧願逃走,即使是落荒而逃也好過在這裡狼狽的如寄人籬下一般沒有一點尊嚴。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粒落在沙灘上無聲無息,就像是她隱沒在這黑暗之中一樣,形單知影彷彿一尊遊蕩的孤魂野鬼,事實上,以她現在的糟粕樣用野鬼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因為下著雨的緣故,天更黑了,烏沉沉的找不到一點光亮,連藍色的海平面都像是被墨汁染黑了一般,週遭靜悄悄的,連同她的呼吸聲都像是什麼粗獷嚇人的魔音,她不敢呼吸,連同腳步都不敢太放肆,只悶著頭往前走,一直走。
雨越下越大,落在臉上,打在身上,就像是鉻著沙礫,一片火辣辣的疼,因為太黑暗,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沿著沙灘一直往前走,身上的傷因劇痛過後只剩下麻木,所以,她走得很快,身上穿著歐子西的襯衫和運動短褲,都已經完全濕透。
這一路來,她害怕極了,幾次都被自己的呼吸聲嚇得想要大叫,身側是海浪聲,浪花湧上來打濕了她的腿,她在想,這是不是海洋母親對她的召喚,有那麼幾次,她真的就隨著那些潮水走進了汪洋大海裡。
可她始終被那殘餘的理智拉扯著,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走不出去的,這樣漫無目的的自殘,只是徒增自己的哀涼而已,可她不想停下來,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她的不堪。
估計連上天也看不下去了,都在憐憫她,在她沒有一絲力氣走下去,癱坐在沙灘上喘著粗氣的時候,雨停了,沒了雨聲,週遭更是萬籟俱靜,她彷彿連海浪聲都聽不到了般。
混沌的腦子空前的清明,這一會,她似乎沒那麼怕了,只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著波濤洶湧的海面,哇的一聲,她抱著自己就嚎啕大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哭什麼,是委屈,是心痛,是難過,反正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可憐兮兮,沒有人來安慰她,也沒有人來打擾她,她就一直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哭著,彷彿要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這一下都宣洩出去。
她的哭聲被大海吸納,她的眼淚被沙礫吞噬,連同她整個人都被黑暗沉浸著,她全心全意的釋放著自己內心的痛苦,她那淒涼的哭聲在這漆黑的夜晚聽起來就像是鬼哭狼嚎,額外的清晰嚇人。
最後哭到嗓子都啞了,遠處的天邊也有一道黎明的光亮逐漸升起,她才吸著鼻頭停下來,在霞光中,她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
地球的公轉讓陽光代替了黑夜,帶走了寒冷,也一併驅走了她昨天的傷痕。
她還保持著同一個動作,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遠處的海岸線,她知道她在等什麼,她在等重新照亮她人生的那縷光芒,她太冷了,太渴望能被那抹溫暖包圍。
直到第一縷霞光衝破了海平面,她欣喜若狂的笑了,甚至忍不住尖叫了起來,這一刻的她遺忘了昨天的悲傷,只沉浸在這一刻的激動裡。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所謂的日出,被雨水洗淨過後的天空,分外的藍,黎明破曉的那一寸光芒是那樣的耀眼,她竟下意識的抬手遮住了眼睛,可笑的是,那抹光芒並沒有第一時間照向她,而是把整片天際都染紅了,即使這樣,她還是笑了,由衷的笑了。
那笑即使夾著悲傷,但依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又坐了一會,直到蔚藍的天空被渲染成斑斕的彩色,她才撐著沙灘想要站起來,她知道自己是要沿路返回的,回到那幢不屬於她的房子裡。
還沒使上力,她整個人狼狽的跌回了原地,鑽心的痛意,讓她想起自己昨天扭了腳,有了明亮的光線,這才看清自己腫的像蘿蔔一樣的腳踝,那一瞬間,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烏黑的一片,就像是中了什麼劇毒一樣,除了心驚之外,她突然害怕起來,心頭發怵的想著不會要截肢吧。
她還這麼年輕,可千萬不要像瘸拐李一樣啊。
她一邊自我安慰情況沒那麼壞,一邊試圖用另一隻沒受傷的腳使力站起來,心想著,這裡四周無人,要死也讓她死在能被人發現的地方,也保個全屍。
好不容易借助著岩石,她站了起來,拖著完全廢了一樣的腿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動著,還沒走兩步,受不了那劇痛,她又重新跌回了沙灘,有些自暴自棄的她索性也不再掙扎,認命的躺在了沙灘上。
本以為昨晚把淚都流光了,沒想到這會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用手背按著,卻還是止不住它往下留。
飢寒交迫的亞丹,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那賣火柴的小女孩,想起了媽媽,想起媽媽做的飯菜,她很沒骨氣的又大哭起來。
慌不擇言間,她似乎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譬如怒罵歐子西是個混蛋之類的話。
在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間,她的胳膊突然被什麼抓住了,她以為是海裡的鯊魚游到岸邊咬住了她,她失去理智的開始尖叫,甚至害怕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的就開始垂死掙扎。
「走開,走開……」
「是我。」熟悉而又低沉的聲音。13acv。
亞丹睜開眼,看到的居然是歐子西。
昨晚她想過千萬次他會出來找她的情形,可每每都讓她在希望中失望,又在失望中感到絕望,所以,此刻看到他,她沒有了喜悅,甚至說是連最基本的驚訝都沒有,只是呆看著他,用陌生人的眼光平靜的看著他。
歐子西的樣子如昨晚一般可怕,身上穿著昨天那天藍色襯衫,髮絲凌亂垂在他的額上,這樣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看得出他應該是一夜未眠,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如困獸一般可怕的眸子惡狠狠的盯著她,她不怕,和他對視,終在他看她的目光裡,他的目光柔緩下來,沉默的把她抱了起來。子沒著痛在。
他的身上滿是酒意,應該是昨晚喝了不少的酒,她不想去探究他是如何找到她的,也許是早上出來透氣發現了她,所以,一併好心的將她救了回來,好歹現在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她要死於非命,只怕他也難脫干係。
亞丹後來才發現,她昨晚原來一直圍著別墅在打轉,根本就沒走出多遠。
歐子西把她直接抱進了昨天她睡過的房間,浴室裡已經放好了水,但是已經冷了,她不想去瞭解這水是誰放的,直接認為是她昨天粗心,忘記關水了。
他把她放在花灑下就出去了,她呆愣的站在浴室裡,看著鏡子裡那張粘著血痂的臉,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打開水龍頭,捧起一點清水,一點一點將那些血跡清洗掉,又洗了個熱水澡,由於腳不好受力,她只隨便的淋了下。
剛洗完,歐子西便推門而入了,隔著層層霧氣,她沒有驚慌失措的尖叫,而是那般平靜的看著他拿著衣服走過來。
「抓著我的肩膀。」他說。
「我自己可以穿。」還是他的襯衫和褲子。
「你要再想摔一跤直接摔成殘廢,我沒意見,反正連累的不是我。」他不悅的瞪著她。
聽著這話,亞丹只好抓著他的肩膀,也許是她真的怕摔成殘廢連累其他人吧。
穿好衣服,他把她抱到了樓下客廳。
剛進門的時候,明明沒有人,這會竟多了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歐先生。」他們十分有禮的叫了他一聲。
「趕緊給她檢查一下。」歐子西把她放在沙發上,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
醫生不敢耽誤,抬起她那只腫的老高的腿,眉頭瞬間蹙成一道川。
歐子西見狀忙問,「怎麼樣?有沒有傷到筋骨?」
「我先看看。」說著,醫生抓著她的腳踝左右扭了扭,劇烈的疼痛襲來,疼得她呼天喊地的,眼淚直流,只差沒暈過去。
歐子西不忍看她咬著自己的下唇,倒是十分慷慨的把自己的手臂伸了過去,亞丹當然不會客氣,直接把他的手臂咬出了血。
歐子西倒也受得住,只悶哼了一聲。
幸虧醫生沒再繼續扭下去。
緩過氣的亞丹自己也有些害怕,她抓著襯衫的衣角,怯怯的問:「醫生,不用截肢吧。」
許是,她這句話讓沉凝的氣氛一下子得到了和緩。
兩位醫生聞言噗的一笑,「小姐,你多慮了,沒那麼嚴重,慶幸的是沒傷到筋骨。」
她拍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幸虧幸虧……」
至少不用當瘸拐李了。
「現在知道害怕了,昨晚亂跑什麼勁?」歐子西沒好氣的說。
亞丹訕訕的咬著下唇,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又不是她想跑出去的。
見她耷拉著腦袋,歐子西也沒再說什麼。
只是,醫生的話又讓他們緊張了一把。
「雖然沒傷到骨頭,但是拉傷了韌帶,恢復起來也很麻煩要額外的小心。」
「會不會有後遺症?」歐子西蹙著眉問。
「恢復得好,不會。」醫生說。
歐子西暗鬆了一口氣,又讓醫生給她額頭,手臂上了藥,亞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那麼多傷,難怪昨天她會覺得骨頭都散架了,都怪樓梯太高。
最後醫生離開時又和歐子西說了一大串醫用術語,反正亞丹自己是沒聽明白什麼,等醫生離開,歐子西拿著剛擦過的藥膏走了過來。
「趴下來。」他坐下來,命令她趴到他腿上。
「幹什麼?」她渾身乏力的看著他,有些警惕。
「擦藥。」
「剛才不是都擦過了?」她疑惑的看著他。
「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