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璞捏緊手中的鋼刀,他不知道該如何卻宣洩自己的情緒,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武林嗎?這就是自己一直憧憬的武林嗎?
他不知道。
滿身是血的傲鷹沒有注意雲璞的異樣,他還在斷斷續續地喃語:「雲二少,拜託你……傲氣堂一定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雲璞蹲下身子,鄭重地對傲鷹承諾道:「我一定,以我雲璞名義發誓,為傲氣堂討回公道。」
聽完這句,傲鷹心頭一鬆,差點緩不過來。他還是硬撐著,因為他還完成他的使命。
「雲二少,請附耳過來,老夫今晚所說的,是一個陰謀。事關傲氣堂和斷家堡……雲二少,除了你,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傲鷹在雲璞耳邊竊竊私語,半響,傲鷹的腦袋低垂下去。這位忠肝義膽,不畏強勢的綠林好漢,就此歸天。
雲璞還震驚在那個陰謀裡面,他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但是,傲鷹已死,只有時間才能解封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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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白馬。寶劍,寶劍……」一路上,雲璞一直念叨著這幾個詞。下山到現在,雲璞終於有錢了,這中間的周折實在令人唏噓。
但是,揚眉吐氣的一天來了。
「入江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穿著雪白的衣裳,佩著鋒利寶劍,騎著雪白的駿馬,出去行走江湖。」
這句話印在他的腦子裡了。當他換上這傳說中的裝扮後,雲璞也有一種豪氣萬丈的感覺。
馬,是雪白的良駒。劍,是鋒利的寶劍。人,是一身白袍,風流瀟灑,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所謂人靠衣裝,這剛出山的混小子,也是人模人樣了。
正所謂衣錦還鄉,是的,雲璞將要踏上他歸家的征程了。
他的家,丐幫。
記憶裡的家,是個很大很大的宅子,到底是什麼樣子反正雲璞是忘記了,只記得很大很大。也很多的人,羅叔叔有次抱著他說,這都是爹爹麾下的千軍萬馬,那時的羅叔叔意氣風發,說這話的時候也是揚著那濃黑的眉毛。爹爹是將軍嗎?他還記得當時摟著羅叔叔脖子好奇地問道。不是,你爹爹是江湖的老大哥,你以後就懂的了。
現在想來也是,哪裡有軍隊那麼軍紀不嚴明的。
在他模糊記憶裡,有時這群人他們在吵架,吵吵鬧鬧的,拍桌子,敲棍子,製造著喧鬧的吵雜聲。有時他們在打架,可爹爹卻說他們在切磋武功。有時他們又在喝酒,醉醺醺地跑來猛親他的臉,滿臉鬍渣刮得直叫他生疼,可即使這樣,他也很是喜歡那個家。
他那時多大了?一歲?兩歲?
雲璞想著想著,突然覺得,歸心似箭。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洞庭湖不單單景色美,地頭也十分熱鬧。
一群衣衫襤樓,蓬頭垢面,邋邋遢遢的小乞丐圍聚一堆,足足有十來人,在那裡呼么喝六,賭的昏天暗地。聽他們的嗓門,賭的那麼起勁,即使是一擲千金的大賭場裡,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這是洞庭湖,丐幫總堂口所在地。
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成千上萬的弟子,老乞丐、大乞丐、小乞丐,男的女的遍佈天下各地。這裡是丐幫的大本營,雖然到處都是乞丐,但進丐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尤其最近幾天,幫中好像有什麼大事,大夥兒都顯得特別忙碌,而且興高采烈。
他們這群乞丐,大多都不是丐幫裡的人,沒什麼好玩的。
他們也忙裡偷閒,在這裡賭上了。
這時當莊的乞丐兒,有著十五、六歲的年紀,一付人小鬼大的精靈相,滿頭披散亂髮,一對精明靈巧的大眼睛,小臉蛋兒卻是髒兮兮的,他高舉竹筒,手按筒口,用力搖動筒內的三粒骰子,一面向圍在四周的小乞丐嗆喝道:「開啦!開啦要翻本的快下呀!下呀……」
聽他的口氣,顯然是大贏家。
那些年紀都比他大的乞丐,聽了他充滿誘惑的貶喝,便紛紛爭著下注,連輸寒了心、猶像不決的,也忍下住一咬牙下了注。
當莊的乞丐兒露出皓齒一笑,繼續叱喝:「快下啊!
「快下……」一眼瞄見身旁笨笨憨憨的傻大個子,愁眉苦臉地在那裡發呆。
「喂!大個子,怎麼不下注?」
傻大個子苦笑一下,聳聳肩,傻笑道:「輸完……啦!」
看來這傻子都輸光了,小乞丐很同情傻大個子,斷了賭本的痛苦,他是可以體會得出來的。
傻大個子點點頭、兩手伸進褲袋,把口袋翻出,四角空空如也,連個蹦也沒剩了。
當莊的乞丐兒望望面前,贏得堆了一大堆的碎銀,隨手抓起一把,遺向傻大個子道:「喏,借給你翻本。」
不料傻大個子卻拒絕道:「不!我不要!」
「為什麼?你不想翻本了?」乞丐兒感到很意外。
傻大個子道:「我聽人家說的,賭錢最講究迷信,贏家在賭桌上借錢給輸家,會倒霉的。」
「哦?」乞丐兒笑道:「莊家倒霉,押注的不是正求之不得嗎?」
傻大個子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那樣我就算贏了,也心裡不爽……」
乞丐兒信心十足道:「我倒不信這個邪!況且,這兒根本沒有賭桌,我是在地上借給你的,大家只要有本事,儘管贏,我輸了絕不怪你就是啦!」
傻大個子憨得可愛,仍然堅侍道:「不!下回我有了銀子再翻本……」
乞丐兒眉頭一皺,摸摸鼻子,搖著頭道:「你這種人倒少見,這樣吧,你沒銀子下注,就賭打耳光好了。」
「賭耳光?」傻大個子一臉茫然,心想贏了耳光有什麼用?
乞丐兒道:「如果你贏了,我贈你一錢銀子,輸了,你就自己打自己十個耳光。」
傻大個子還沒搞清楚,已有人叫道:「哪有這種賭法的?聽都沒聽過。」
乞丐兒瞄他一眼:「現在你不但聽過,而且馬上就見到!」
這種好事誰不想撿便宜?立即聽人接口道:「那我也下十個耳光!」
乞丐兒向那小子一看,長得樟頭鼠目,一副爺爺不疼,奶奶不愛,十足臭要飯的德性,讓人看了就打從心眼裡不舒服,偏偏他還馬不知臉長,在那裡臭美。
「你?」乞丐兒搖搖頭道:「打耳光不行,你輸了要打屁股!」
那小子不服道:「為什麼他可以下耳光?」說時向傻大個一指。
乞丐兒沒好氣地道:「他是他,你是你,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那小子嘻皮笑臉道:「好!我就下十個屁股!」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哄然大笑。
有人起哄道:「鼠仔,如果你輸了,這十個屁股可得脫了褲子打啊!」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對!要打光屁股!」
「還要打得重,打得響才算數!」
鼠仔毫不在乎地笑道:「怕什麼?反正這裡全是乞丐,老子怕個球!」
有人已經不耐煩了:「他奶奶的,你們窮攪和些什麼,咱們還要翻本吶!」
大家一聽,個個迫不及待催促莊家繼續賭局。
乞丐兒不慌不忙,向傻大個子間道:「怎麼樣?」
傻大個子一臉的癟相,勉為其難道:「好吧!我下十個耳光。」
鼠仔接道:「我下十個屁股!」
乞丐兒黠笑道:「全收了!
喳喳呼呼聲中,這個當莊的乞丐兒繼續高舉竹筒搖將起來。
「ど二三!ど二三!」
十來個押注的小乞丐們,不斷大聲呼喝,一個個眼睛睜的比銅鈴還大,瞪著地上那只缺了口的破海碗,巴不得莊家擲出的是「ど」或「ど二三」,押注的連趕都不用趕,莊家就通賠了。
可是莊家的手風大順,賭了將近一個時辰,他還沒有通賠的紀錄,倒是通吃不斷的出現。
這批要飯的乞丐們都賊的很,個個好比回鍋油條,尤其賭這行的門道,便是精的像猴兒似的,要在他們面前耍花樣、做手腳,那真是別說門了,連窗都沒有。
人家莊家賭的可是乾淨俐落,贏錢全憑賭技和手氣,絲毫找不出毛病。不過,如果是平時,他們輸急了,保證訛、詐、騙、賴全部出籠,雞蛋裡也能找出骨頭來。
眼前這個人他們可不敢得罪,他是丐幫的人,這群乞丐也就只好憑自己的運氣咯。
他們正賭得高興,一個衣著華麗,咳咳,就是穿著雪白的衣裳,佩著鋒利寶劍,騎著雪白的駿馬。翩翩公子哥的年輕人站到他們身旁看著,他身後跟著他的是一隻小貓咪。
這人便是想要回家的雲璞。
雲璞感覺到周圍的人都詫異了,但是他自我感覺還是非常良好的。
雖然雲璞十分地招搖,可當莊的乞丐兒也沒太注意,這人來人往的地,總會有好奇的人來瞧瞧。
「小兄弟,來玩玩嗎?」這個乞丐頭也不抬,便開口道。他和雲璞一般大,小小年紀卻用如此老練的語氣說話,看來丐幫倒是個龍蛇混雜之地。
雲璞淺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
說實在的,這個乞丐兒感覺有人站在旁邊,卻不搭話,心裡打了個突。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的繼續搖他的竹筒。
「來來來,繼續下繼續下,翻本的機會又來了哦!」
雲璞看得出來,乞丐兒賭術極精,是個人才。他笑了笑,並沒有點破,其實乞丐兒還是耍了千術的。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他便轉身抬腿準備進莊子去。
但他被人攔了下來,是那個當莊的乞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