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冬雨淒淒地掉落,冷颼颼的風也借勢呼呼地刮著。天井處的荷葉,此刻像極了一個個禿頂老頭兒,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瑟瑟搖曳。
而渡邊雲子就在這淒風凍雨中如同雕塑般佇立,久久凝望著我,滿心期待我回答。
我還刀入鞘,輕輕地對渡邊雲子說:「走吧,我陪你去就是。」
渡邊雲子使勁地點了點頭,突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就這麼一個鞠躬,才讓我想起她只是一個女子。
再怎麼一個集百萬寵愛於一身的渡邊大東株式會社社長寶貝孫女,再怎麼一個千嬌百媚羞花閉月落雁沉魚的大美女,終究也是一個女子,她總有柔弱的借口,也有害怕的理由。
我不禁噓歎了一聲,心裡異樣無比,突然感覺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走吧,阿二哥哥,前邊估計存在著未知的危險,真的要加倍小心才行。」渡邊雲子朝我說道,就算在昏暗中,我也發現了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喜色。
「放心吧,就前方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我也會義不容辭的……」我在心裡默默念道。
就這樣,我們沿著許駙馬府的中軸線,先是由大門進入前廳,再走過擺放大龍缸的天井,最後有驚無險地穿越了中廳,來到了一條橫貫中軸線的走廊上。
我極目遠眺,這條走廊上的屋架為穿斗木構架,梁、枋,花彫則均為杉木製作,花彫構件雖雕法簡樸,但不失其美感。可惜手電筒的射程相對較短,我只能看到這條走廊前方又是一個天井,左右均是穿堂入屋的內廊,直通東西兩條花巷,就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渡邊雲子催促了我一句:「阿二哥哥,別四處張望了,咱們往後廳走過去吧!」
我點頭稱是,然後慢慢沿著屋簷底下,避著雨點繞過橫向走廊前的天井,來到一個莊嚴肅穆的廳堂前。
我不禁有點吃驚抬頭瞧了瞧,只見這個後廳實際上應該是香火堂,因為無格扇門之設,鳳城裡的百姓一般稱之為陽祠,也就是俗稱的闊嘴廳,舊時日常舉行的家祭、醮祭、祖宗生忌日等都在此處例行祭祀。只見正前方有一張披著寫有「弘祖揚德」字眼彩布的香案,然後上邊擺放著早已凋零冷落的香火燭台,再後面是三個靈牌,分別對著香火堂屏牆上的三幅許氏先祖的畫像。
藉著手電筒的光線,我朝這三幅肖像畫望去,只見三位許府先人均衣著華貴,慈眉善目地端坐在太師椅上,顯得既威嚴又和藹。實際上我最感興趣的是三幅畫像正中的許駙馬許鈺,只見他儀表堂堂,品貌非凡,一派溫文爾雅的儒生氣概。
「難怪他會成為駙馬爺啊!」我不禁在心裡暗暗稱讚。
其實比許鈺許駙馬這位古代的高富帥真容,讓我更感興趣的是公主的容顏。就在我神往公主傾國傾城的美貌時,一旁的渡邊雲子說話了:「阿二哥哥,往這裡來!」
然後不由分說,便拉著我往香火堂的後邊走去。
「哎喲,你急什麼……」我有些不滿地跟在渡邊雲子後頭喋喋不休,但很快我就止口不語,只剩驚訝之情——因為渡邊雲子已經把我由後廳香火堂引到懸掛許家先祖的屏牆後,一個四四方方的密室中。
借助手電筒,我看清楚這個密室的具體情況: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前面是剛才看到的香火堂的祖宗牆,後面是整個從厝最後的一面山牆,左右各側只有一道窄窄的小門,通向兩邊的廂房。
我心裡猜想:這應該就是後庫房了。
而隨著我的觀察逐步深入,最叫我心中大為稱奇的是這處的地板,和前邊我和渡邊雲子一路走來所見的鋪貼樣式截然不同。
從大門到前廳,到中廳,再到後廳,一路走來,無論廳、房或者天井走廊,那些古樸的紅地磚鋪設方法無非兩種:一種是「人」字形,一種是「田」字形。
實際上這兩種鋪設都有它的獨特內涵:「人」字形鋪設寓意著有人氣,「田」字形鋪設寓意著有田地,由此可見整個許駙馬府的地磚鋪設也是十分講究的。
但是在這,青石地板呈現獨特的「丁」字形樣式,有別於之前的兩種鋪設方法。
我有點詫異了,因為在中國傳統的理念中,「丁」字形鋪設寄托著人丁興旺的意思,但是問題出在這裡是後庫房。
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後庫房,在傳統的潮州建築中,一般用作停放宗族中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的壽板或者臨時堆放雜物的地方。舊時過了五十歲的人,稱為上壽,大凡有錢人家便會開始準備棺材,並停放於此,以備老人駕鶴西去時之需。
記得我小的時候是在外公家「駟馬拖車」的老宅子度過時,外公還常常訓斥我那位三代單傳的表哥,說要他發憤圖強,來時光宗耀祖之日別忘備口上等的柳木大棺置放在後庫房中,好讓他老人家無後顧之憂。
可由此看出後庫房是陰氣極重的積屍之地,而許府在這祈求人丁興旺,是否有些不妥呢?
對於這些營造的小風水我一竅不通,尤其這些達官貴人的府邸,就算把牌坊街的墨鏡佬喚來也不一定解釋得通,我只好不作搭理,轉頭望向在一旁自顧自地在「丁」字形青石地板上左踩踩右踏踏的渡邊雲子。
「渡邊小姐,你在幹什麼?該不會是叫我來這裡和你玩『跳格子』吧?」我忍不住對渡邊雲子說道。
渡邊雲子對我的提問絲毫不作搭理,照樣在地板上如同小鴨子般搖搖晃晃地跳著。正當我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變戲法般從靴子兩邊掏出兩支小鏟子,遞給我一支,然後對我說了一句:「來,阿二哥哥,幫我一起把這塊青石地板掀起來!」
「你想撬開這塊青石地板啊?」我登時目瞪口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