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起,剛推開房門就看到院子中庭跪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子。
遠遠看著,就像一座肉山一般。
心存好奇要走過去一看究竟,路過乞還房間的時候見乞還雙手抱胸靠門而立,忍不住道:「大早上的,這小子誰呀?」
「文思遠的兒子。」乞還瞥了一眼那小子,朝宋譯一攤手道:「這小子身材超出我能力範圍,我可調教不過來,我明日就要和你師娘回南葉了,所以文院長的囑托就交給你了。」「我可能調教不過來,」宋譯看了那胖少年一眼,有些為難的道:「他身子骨弱,經不得咱們這些習武之人的折騰。萬一一個不慎讓他背了氣兒,他老子豈非要給我拚命。」
「那就不是我的事兒了。」乞還邊說邊要抽身回房,突然又回頭道:「媳婦兒呢?男人這時候都是最戀床的,你怎麼起來這麼早?」
「媳婦兒起了我能不起嗎?」宋譯笑笑,神情恍惚的歎息道:「正在梳妝呢,我原想著給她安排個丫鬟伺候,不然不成樣子,卻被她拒絕了。她覺得大家現在都過的很拮据,沒必要為她破費。」
「這很好啊!怎麼你一臉不樂意?」
宋譯看了乞還一言,最後還是吐露了心結,「我是個男人,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對我的女人好。生活拮据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其實現在大家還沒有到那種非得儉省的地步。穎兒的話讓我很窩心,一個男人竟然害得自己的女人為自己儉省,這太窩囊了!」
乞還聞言沉默了下,過了許久才道:「給你一個選擇,一個因為顧慮你的處境而很懂得儉省的妻子和一個不管你感受隨意花錢的女子,她們擺在你面前讓你選,你會怎麼選擇?」
宋譯愣住了,乞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足吧!」
言畢,回到房裡任由宋譯在門口發愣。
宋譯知道自己又錯了,錯在不知足,而這不知足源於對感情的不堅定。
頂著寒氣下了台階,走到跪在庭院中那個胖少年面前蹲下身去,看著他有些疑惑的問:「什麼時候來的?」
那胖少年看了他一眼,哆嗦著嘴唇道:「府裡門剛開父親就把我打進來了……」
「是你父親讓你跪在這裡的嗎?」宋譯又問。
胖少年邊打哆嗦邊點了點頭,宋譯伸出手把他扶了起來,凝視著這個胖少年,盡量溫和的問:「他為何不進來?」「父親沒說,但我知道,他是不想看到我風中受罪的樣子。」那胖少年雖然依舊在發抖,但思維卻顯得異常清晰,宋譯愣了一下,難為這樣嬌生慣養的胖少年會如此能體察人心。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文兮絕,我13,似乎和你一樣大?」
宋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咧嘴道:「我長你一歲,我十四了。其實,我不只十四歲,所以咱倆不可能一樣大,甚至會差很大的年紀。這些你聽不懂,不過你也不必聽,去書院告訴你父親,就說你的事兒我宋譯包了,我會治好你,並讓你有出息。」
「你是……乞還師父?」
「不,我是宋譯。」看著眼前的胖胖的文兮絕,宋譯和聲解釋道:「乞還師父明日就要回家鄉了,你的事兒他已經托付給我。你父親於我們有恩,我們會幫他照顧你。」
文兮絕聞言朝他施了一禮轉身走開,宋譯對著他的背影大聲道:「另外,告訴你父親之後,就搬過來住吧!」
話音剛落,文兮絕許是沒踩穩的緣故,腳下踉蹌了下華麗麗的栽倒在地。看著他努力站起卻又未能如願的窘境,宋譯滿頭黑線。
就在這時,文兮絕回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知道文兮絕意思的宋譯恍若未見,頭也不回的離開。
人生並不是每次跌倒都會有人助你爬起來,不要一摔倒就指望別人扶。你必須得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站起,只有如此,別人看到你堅持的背影,才會有所動容自覺的幫扶你。也許你在別人未幫扶的時候就已經完chengren生突破自己站起來了呢?
不要指望別人,在自己還有力氣的時候。
回到房裡,許穎已經收拾利索。見宋譯進來,便張羅著換水給他梳洗。
「我打算收了兮絕那孩子……」講完文兮絕的事兒後,宋譯緩緩的道。
「聽你剛才講述,我也覺得這孩子值得一教。」許穎含笑道:「只是你能保證給他較好嗎?倘若出了亂子,你又該怎麼負責?兮絕可是文院長的獨子,倘若有意外,只怕文院長會找咱們拚命。」
「何嘗不是呢,」宋譯揉了揉太陽穴歎氣道:「只是明日乞還師父要走了,秦將軍不管這孩子的事兒,文院長管不了這孩子的事兒,如此也只有我來管了。說到底,咱們承了文院長莫大的恩情,有恩得償,咱們銀子不能給他,卻能幫他教養兒子的忙,也算是咱們有心。」
「你不是答應和袁長一起去秦將軍的軍營任職嗎?你們去了軍營,這孩子怎麼辦?」
宋譯聞言回身,伸手輕輕的刮了下許穎的鼻尖笑道:「你自己也不過十三歲左右,一口一個『這孩子』,平白無故的把自己給叫老了。」
「你不也是如此嗎?」許穎歪著腦袋巧笑嫣然道:「我這是隨你叫,你總用老大人的語氣稱呼人,成ri裡做出一副蒼老樣,我是近墨者黑。」
「是近朱者赤。」宋譯正色糾正她,就在二人笑鬧間,夏大娘在外面敲了敲門道:「公子,少夫人,早飯做好了。」
夏大娘離開後,許穎邊給宋譯加衣服邊道:「以後我也要去廚房幫廚,夏大娘李大嫂他們都是長輩,李大嫂說起來並不是府裡的下人,沒有客人做飯咱們吃的道理。」「應該如此,」宋譯沉吟道:「只可惜辛苦了你,才嫁給我就……」
「我還有另一個想法,你也聽聽。」許是聽不慣宋譯說這些辛苦你了之類的話,許穎突然打斷他,伏在他胸前思索道:「我想著,乞還師父他們離開後,大家以後吃飯就別在一張桌子吃飯了,一桌子吃飯雖然熱鬧,卻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夏伯他們,以下人的標準要求了自己大半生,突兀的要和主子在一桌上吃飯,你大大咧咧看不出他們有多拘束!」
「呃……」宋譯從來沒有朝這方面想,加上這兩天剛搬過來,大家吃飯有時候並沒趕在一起,所以不覺得有多不自在。經許穎這麼一提,突然想起現在這情況不正是朝家族大桌飯的方向走嗎?不由得擦汗道:「確實夠拘束,但是分開各做各的又不靠譜兒,畢竟只有一個廚房,吃飯的時候大家輪著做飯就不好了。」
許穎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問題。坐正身子思索良久,而等他們不去的夏大娘提了一個大捧盒進來笑道:「老夏擔心公子和少夫人還在忙,怕飯菜涼了就讓我送過來給你們用,你們便忙邊吃兩不誤事兒,待會兒我過來收拾就行。」
「勞您廢心。」許穎起身接過去,朝夏大娘笑了笑,夏大娘離開後,許穎突然看著宋譯道:「我想到辦法了,以後廚房的事兒交給府裡的女人們,做好飯送到各房就行。這樣不就全順暢了嗎?」
宋譯聞言猛地一拍腦袋道:「感情咱倆剛才繞進死胡同了,我覺得這主意很好。對了,我想著夏大娘她們肯定不答應你下廚房,既如此,不如把廚房的事兒交給夏大娘和李大嫂,咱們按月給她們付銀子就行。你和夏晨就別參合了,咱府裡還沒窮到讓你們小姐富人下廚房的地步。」
「這……」
二人談論了好久,這才把意見統一過來。許穎主內,宋譯主外,夏伯依舊是府內管家。李大嫂和夏大娘在廚房幹活兒,每月二兩銀子。
晨兒和果兒得送到謙胤書院讀書,至於讀書的費用府裡代出,畢竟李大嫂寡婦家攢錢不容易。
吃完飯後,許穎去和大家商議此事。宋譯正準備出房,卻見胖乎乎的文兮絕掀開簾子橫在門口,宋譯忙擺手讓他進來,文兮絕進來後,身後還跟著一個書僮打扮的下人,那書僮抱著一大堆住宿用的傢伙。宋譯咂舌道:「這些府裡又不是沒有,你何苦帶過來?」
「我家公子睡不慣生鋪。」書僮很伶俐的代文兮絕回答了宋譯的疑問,宋譯沉吟了下,便道:「既如此,你且住到隔壁吧。只有一點,你書僮不能跟著你?」
「為何如此?」文兮絕有些奇怪的問宋譯,宋譯笑道:「不能跟就是不能跟,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書僮必須回去,你若捨不得,那你就和書僮一起回去。」
「宋先生您誤會了,」書僮忙解釋道:「我是老夫人特意交代照顧公子的書僮,我回去的話,老夫人又該成天為公子懸心了。公子有孝心,這才有剛才一問。」
宋譯聽完這一席話,這才認真的看起那書僮來。各自不高,眉清目秀的,通身透著一股伶俐勁兒。登時有了好感,問道:「讀過書?」
「沒,公子讀書的時候我常伴在公子旁邊,時間長了就懂一些。」
宋譯看了神情緊張的文兮絕一眼,看得出這個書僮對文兮絕很重要,便道,「既如此,你可以留下來,只是這裡的情況你必須有選擇的告訴你家老夫人。我看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向你家老夫人回話想必比我更清楚。」
「那是自然,」書僮喜不自勝的看了文兮絕一眼,文兮絕更是激動的擠出淚來,宋譯在一旁看去,只見眉目流轉間透著無限情意,登時一顆心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