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伯他們為夏晨擔憂謀劃的時候,離新宅不遠的梅園。//高速更新//
宋譯和許穎並肩行走在林間,踩著積雪未消的地面,聽著叫些雪被踩硬的沙沙城,宋譯想著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後天咱倆就要舉行婚宴了……」斟酌了許久,在摒棄無數句開場白後,宋譯決定還是別繞彎子得好。繞彎子的本意是說一些好聽的話烘托下氣氛,接著把握時機把自己送給許穎的定親信物送給她。但是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太緊張了,緊張的時候容易出意外,還是簡單點比較容易操作。
就在他準備一鼓作氣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傳來了許穎的歎息聲,「婚宴過後,乞還師父和師娘就要離開咱們回到屬於他們的國家,此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說到這裡,盯著宋譯有些慌亂的眼睛不無難過的道:「我恨不能咱們的婚宴能往後拖拖,再往後拖拖,我不想這麼快和師娘他們分離……」
「穎兒,先別說這個……」宋譯結巴著要拉回談話內容,許穎卻恍若未聞,突然捉住他的手臂急急的道:「要不這樣,咱倆在婚宴過後一起去求他們留下來,和咱們一起呆在宣和。橫豎乞還師父並不想回南葉,咱們一勸他,他興許順水推舟留下來了呢!」
「在你眼裡,留他們比咱倆結婚更重要嗎?」心神徹底被打亂的宋譯開始糾結這個讓他難過的問題,看著眼前的許穎道:「留不下來,就算乞還師父答應留下來,魯淵他們也不會答應。他們當初為了乞還師父一路找到祥德都城,可見他們多麼想跟著乞還師父做一番大事。如今乞還師父好容易答應回南葉,他們絕對不會容許中途出什麼意外。你看不出來,為了不打擾乞還師父回南葉,魯淵連李大嫂也放棄了嗎?」、
說到這裡,伸出帶著皮手套的手理了理許穎的鬢角歎道:「別想這些不可能被實現的無謂之事了,人生分離聚合皆前定,我們改變不了什麼。我知道師娘對你很好,你們二人之間已經有了情分,可是人生如同枝葉,該分離時一點都不能馬虎。」
「真的不能挽留嗎?」許穎美麗的眼睛裡滿是迷茫。
「對,不能挽留。」宋譯不給她心存奢望的機會,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道:「在雙方都不想分離的時候,任何一方的挽留都只能徒增離愁別緒,除了讓分離的人更傷心外,毫無用處。」
他很理智的跟許穎闡述這樣的事實,許穎很痛苦的閉上眼睛,就在宋譯以為她已經接受現實,準備取出自己為她做的那根小玉笛的時候,許穎突然朝梅林出口處跑去。
「你去哪裡?」手僵在袖中的宋譯在後面急急得問。
許穎邊跑邊回頭道:「這麼說只有幾天的時間相聚了,我回去多陪陪師母,誰知道以後……」宋譯崩潰了,對著她很悲愴的大聲道:「你就不能多陪陪你的未婚夫嗎?」
「婚宴前,丈夫和妻子是不能見面,更不能在一起賞梅景的。」已經上了土坡的許穎回頭對著僵在當地的宋譯壞笑道:「眼看就是子夜了,咱們明日一天都不能再見面,這是規矩。倘若耐不住性子見面的話,以後夫妻二人是不能長久的。」
說完,朝他揮揮手快速下了土坡,留下他一個人立在梅林凌亂不已。
…………………
翌日,許穎果然一致守在青雲的房裡。
而乞還則張羅著讓大家準備婚宴需要的佈景和一些必備品,末了看著靠在廊前失落不已的宋譯道:「你要結婚了,打起精神。」
宋譯瞪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嘀咕道:「你才要結婚了呢,你全家都要結婚了。」
早些年二人對罵的話語被宋譯重新用在自己身上,乞還一陣恍惚,恍惚過後笑著拍了拍宋譯的肩膀道:「何苦呢,新娘子可是你自己相中的,在婚宴當頭擺臉子給誰看?難道你不喜歡許穎?還是……」
「我喜歡她,我喜歡的要死。」宋譯往旁邊挪了挪,給乞還騰出一個靠站的位置然後很頭疼的道:「我只是突然發現,娶個特有主見的妻子未必是件好事兒,她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會小獸一般把想法執行到底。」
「沒有啊,我覺得許穎一直很尊重你,」乞還摸摸自己的下巴道:「你當初要進宮送死,大家都拚命攔著你,獨許穎一個人站在你那邊支持你是送死,你看看,做妻子做到這一部,已經很不錯了。」
「我怎麼感覺你實在諷刺我?」宋譯擰起眉頭看著眼前已經不再年輕的乞還,乞還當即一擺手道:「哪裡哪裡,我誇你還來不及呢。我也算是活了數十載的人了,卻從未聽說過那個女子會支持自己的心上人去送死。說句話你也別跟我急,我的感覺,許穎寧可和你一起去死,也不願意和你一起活著。至於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一時很難下定論。也許她被生活打擊怕了,認為只有死了才是永生……」
「胡扯什麼!」宋譯突然狠狠的撞了乞還一下,怒道:「當時的情景你不在,為何要憑道聽途說來研究穎兒的性格?她之所以力排眾議支持我去送死,是因為她看出來我那件事若不為,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你懂什麼?」說到這裡,看了一臉無辜的乞還一眼,然後又憤憤的道:「我發現我和你越來越不能溝通了,你現在腦子裡的混賬思想越來越多,得虧你快要回南葉了,不然不知道你還要編排多少人。」
「這人怎麼這麼沒良心!」乞還痛心疾首的指著他佯作委屈道:「我好心過來開解你,你竟然不識好歹把我損了一通。我招你惹你了啊,以後有事兒別找我,你妹!」
「你大爺!」
熟悉的對罵,似乎就發生在昨日的對罵重新上演。在意識到也許會永遠分離的時候,二人都開始一起營造過去那些年師徒拌嘴的娛樂場景。女人恐別離,男人何嘗也不是如此呢?只是男子不肯把自己的不捨用言語說出來,只是通過一些細節,送著也無聲挽留著自己的朋友。
下午的時候,一切收拾停當。
夏伯又派人出去雇了兩個做飯的婆子,不然李大嫂和夏氏只怕忙不過來。本來讓夏晨去幫廚,但想到他對宋譯和許穎的結合極不滿意,萬一這丫頭想不開往飯裡下了砒霜大家一塊兒完蛋的話未免不好。當然,這個念頭太小人之心了些,夏伯最擔心的是這丫頭把鹽當糖放到菜裡,吃吐了來捧場的街坊四鄰親朋好友就不妙了!
乞還離開後,滿頭大汗的袁長跑過去朝宋譯擠眉弄眼,在宋譯要爆發的時候笑道:「你要結婚了!」
「能不能來點新鮮的?」宋譯恨不能以頭撞柱,袁長戳在那裡想了好久,房咧嘴一笑道:「你要變成男人了!」
「……」宋譯把眼睛一瞪正準備與袁長貼身肉搏,袁長當即後退了好幾步壞笑道:「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這樣的大事兒,通知不通知京城那幾位。」
「你認為呢!」宋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朝自己房裡走去。明知故問的傢伙,就算是文帝有心放過大家,但是也不能把這種恩惠當資本。倘若自己和慕容沖沒死的消息傳到京城,想必趙傳一行定要文帝重新把自己和慕容沖重新抓回去不可。
雖然人生也許只能舉辦一次婚宴,該宴請的賓客盡量要宴請得到。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在逃亡路上還想張揚的話,那腦袋定是被驢踢了。
以前在京城的那些朋友,以後能不能再見還很難說。再見面時還能不能剖心以對更是未知數,此時天涯淪落,還是先放下吧。
回到房裡,取出貼身收著的那對小玉笛,看著頂端那歪歪扭扭的『譯』『穎』二字,宋譯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定情信物都送不出去,這婚事真的能長久嗎?為什麼自己在即將大婚的時候突然有點茫然無措,倘若娶的不是許穎,而是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且依賴自己的小蘿莉,是不是就不會不安緊張甚至產生一絲自悔了?
結婚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
他當初提出舉辦婚宴,完全死酒喝高了一時衝動。後來酒雖然醒,但覺得和許穎的事兒早辦了也沒壞處,他以十二分的精神迎接這場婚姻,可是就在他滿心歡喜把自己用心也可以說是用血做出來的小玉笛送給許穎,而許穎有意無意的錯過的時候,他體內那個叫後悔的東西開始萌芽,為了壓制這後悔,茫然糾結之類的字眼也接踵而至。
人生究竟是什麼?
活了一輩子,到底要追求什麼?
為什麼在很多曾經特看重的事物追求到手的時候,會有一種這並非我所需的感覺?這樣犯賤的思想,使宋譯慚愧無地。
細細摩梭著手中兩枚小玉笛,無論如何得瞅機會送給許穎,如果能在婚宴前送給她就更好了。正胡思亂想著,房門被人敲響,宋譯抬頭看去,見是慕容沖。當即起身笑道:「來的正好,陪我喝兩杯。心裡不知怎麼著,突然煩的厲害。」
邊說邊去一旁的箱子上抱過來兩罈子酒,開封倒入杯子中遞給慕容沖。慕容沖舉起酒杯看著正準備往嘴裡倒酒的宋譯,臉上調出真誠的笑容道:「你要結婚了!」
「噗----------」一口酒水噴到慕容沖紗布未退的臉上,宋譯很無力的擱下杯子,怎麼人人第一句話都說這個?要結婚了要結婚了,他們究竟想提醒什麼?記得前世的人們皆言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莫非他們也看出了這一點?認為結婚是件很痛苦的事兒,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通過這種含蓄的方式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