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緣分,都斷在差一步上面。
夏晨一直覺得,倘若自己早在許穎之前見到宋譯,那麼如今許穎所享受的甜蜜就是屬於自己的。可是,她終究沒有在許穎之前遇到宋譯,哪怕她的身份更應該早一點遇到宋譯,她到底沒能遇到。
這就是緣分與孽緣的區別。
遠在天邊的人因為某種契機相遇相知然後相許,而近在咫尺只隔了一堵牆的人卻偏偏沒能早一步相見,沒能相見便也罷了,最可悲的是,相見後明知對方已經有了心尖尖上的女人,竟然還能死心塌地的喜歡上對方。
從宋譯房外離開後,淚水助長了夏晨心頭那本來被自己壓下去的妒火。她恨許穎,恨她所擁有的一切,最恨他和她之間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這意味著,她無論怎麼放低身價,此生都無緣成為宋譯的女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房門從裡面死死的關上。毫無儀態的倒在床上,盯著滿室黑暗,淚水如絲線一般順著眼角滑落,濕了錦衾卻依舊無法停歇。
她想著,許穎大概也不希望自己和他共享一個夫君,不然許穎剛才不會輕而易舉的放棄說服宋譯。想到這裡,嘴角浮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就在不久前,她們還把彼此當作最好姐妹,可是,即使身為最好的姐妹,對於心愛的事物上,依舊無法謙讓共享。
就這樣帶著淚水帶著胡思亂想陷入夢境,夢裡都是許穎無所不在的嘲諷笑聲。她一次次在這笑聲裡驚醒,心裡對許穎的怨恨多了幾分,她一直以為夢境折射現實,可見夢裡的那個才是許穎的真面目。人被妒火沖昏頭腦的時候容易不講理,她不知道夢裡的景象其實是她內心深處的魔障,她陷在自己的心魔裡,失去了以往的純真美好。
……………….
夏晨所經歷的變化宋譯並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一切事宜。他和許穎有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如此再也不必擔心許穎會為了自己往家里拉女人。送走許穎後,他打算等天一亮就去找夏晨解釋清楚一切,卻不知道,夏晨在無意間聽到他和許穎濃情蜜意的談話後已經在心門上上了一道枷鎖。
怕傷了夏晨,他一整夜都在思索自己該如何開口。
滿腹心事的他帶睡不睡的熬到天亮,匆匆洗把臉就扣響了夏晨的房門。立在外面等了好久,這才聽到房間裡衣物摩挲走動的聲音,房門從裡面打開,滿眼血絲的夏晨對著同樣滿眼血絲的他,初時眉宇間還有著一絲不真實的欣喜,然而這欣喜在憶起他昨夜和許穎所說的那番話後消失殆盡。
「有事嗎?」她本來平和敦厚的聲音散出冷意,可惜一宿沒睡的他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攥著已經滲出虛寒的手盡量溫和的道:「早飯過後,隨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若擱平常,不明就裡的她聽到這話,一定先欣喜一番,然後含羞帶怯又滿甜蜜的點點頭。可如今,昨夜那怎麼抹都抹不掉的一幕壓在她心頭,她連欺騙自己都不能夠。
雖如此,但還是點了點頭道聲好,末了又不帶一絲情緒的問道:「要叫上許穎嗎?」
「不必了,就你我二人。」
許是對不能回報她愛意存了許多歉意吧,他一直想在勸她不要錯付芳心之前給她一絲甜蜜的幻想。卻不知越是甜蜜的幻想,在經歷了血一般的現實衝擊後,越能傷人於無形。他不知道,這會子他已經拿著溫柔刀在劃她的心了!
她認為他的所謂溫柔是對自己的施捨,就像有錢人看到乞丐一樣,因為可憐,才丟了幾枚銅板兒。銅板丟下之後,滿足了陡然升騰起來的善心後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絲毫不考慮那個乞丐接銅板兒時的感受,更不考慮銅板消失後乞丐如何面對飢寒交迫的生活。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淒然的笑意。微微理了理有些亂的髮鬢道:「不必等吃完早飯了,趁大家都還沒起,咱們剛好可以出去走走。你有話對我說,其實我也正好有話對你說。」
在他訝然慌亂的眼神中,盡量若無其事的掩了房門。率先迎著冬日凌晨的風朝院門口走去。
……………………….
宣和城的大街上,只是極少數的行人在走動。
神差鬼使的,二人竟然走到了梅園所在的土坡上,俯瞰著腳下那望不到邊的花海,有感而發的宋譯張了口,「昨晚上我出來找你們,你們在梅林裡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眼神色並無多大變化的夏晨,歉然笑道:「我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意,夏晨,我相信你對我的心日月可鑒,可是我卻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是因為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吧?」夏晨輕輕的打斷了他的話,在宋譯驚疑探詢的眼神中,踢了踢腳下的凍土神情恍惚的笑道:「是,昨天晚上我偷聽了你倆的談話,我已經知道你很喜歡她,我不卻怪不起你。」
聽她如此說,宋譯心裡的歉意越發濃郁,急急的道:「不,不僅僅是因為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你看,天上雖然只有一個太陽,可太陽卻照亮了每一個願意被他照耀的人們。所以,即使每個人只有一顆心,可是只要處理得當,這顆心依舊可以給所有把終身托付給自己的女子以幸福……」
「那你為什麼不肯娶我做小?」感覺到他話語裡歉意的夏晨突然哽咽起來,「你知道嗎,我此生並不像做別人的小妾,可是為了你,我願意做偏房。我都這麼退避忍讓了,你為什麼不肯接納我?」
看著把脆弱一面完全完全展露給自己的夏晨,宋譯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取出帕子給她,然後乾巴巴的道:「我這人比較死心眼兒,有時候太喜歡意氣用事。我這樣的人注定處理不好內院矛盾,我不會沒心沒肺的周旋在內院家眷之間,不會哄完這個又騙那個。夏晨,在我沒有失去權勢地位的時候,你若衝著我的權勢地位要嫁給我,我也許會接納你。因為我能滿足你的需求,可你偏偏喜歡我,而你的喜歡我給不起,娶了你只會使你難過神傷,所以我不可能害了你。夏伯對我宋家忠心耿耿,我不能害她女兒受委屈。」
「可你現在不正是讓我受委屈嗎?」手裡緊攥著絲帕的夏晨抽泣道:「你因為一個並不完全忠於你的女人而出言拒絕我,我不委屈嗎?」
「……」宋譯有些奇怪的看著神情激動的夏晨,很奇怪她口裡的『不忠『二字從何說起。夏晨看到他反應,心裡有譜兒後看著梅林深處不無嘲諷的笑道:「你一直把她當寶,可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在梅林深處又說了些什麼嗎?」
說到這裡,對上宋譯疑惑的眼神,吐字清晰的道:「宋譯,許穎並不完全像你想像中的那樣和你風雨同舟心有靈犀。你做的某些決定,其實她自己並不認可,可是為了不與你正面起衝突,她迂迴周旋試圖瓦解你的決定。你知不知道,其實這次許穎並不想和你一起留在宣和,她想讓你陪她去南葉,不想讓你傻子一般窩在宣和城這個偏南之地做著力挽狂瀾的破夢。她的野心比你想像中的要大,她想讓你去南葉借助南葉四皇子的力量東山再起,等到亂世到來,想讓你率軍入主中原成就一番霸業。她想讓你當操縱世間萬物的主宰,因為她想做皇后你知……」
「不要再說了。」宋譯寒著臉打斷夏晨的話,盯著她一字一句的道:「穎兒不是這樣的人,我若死,她會陪著我去死。我若活著,不管多難,她都會和我一起努力的活著。不可否認,她有著女孩子不該有的野心,可是她的野心都是為我著想。夏晨,你是個好女孩兒,不要因為得不到一些東西,就去中傷那些害你得不到那些東西的人。」
「我說的都是真的……」夏晨難以置信的看著宋譯,她想不明白,宋譯的盲目自信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那又如何!」宋譯凝聲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臉轉過一邊背著她道:「只要她喜歡,只要她張口,我會盡力幫她實現。」
「如果她讓你做一些違背道義的事兒呢?」
「她不會。」宋譯的聲音毫不遲疑的響起,「就算她真的讓我做那些違背道義的事兒,我相信只要我給她說清楚,她就會倒過來支持我。穎兒只是一個女孩子,她就算有野心,也是以我為中心而發起的野心,我能應付得了……」
「宋譯你這個笨蛋!」突然一聲低沉的死後從宋譯旁邊響起,未等宋譯反應過來,就被人推下了土坡,渾身是雪的可在梅樹樹幹上。宋譯揉著磕疼的腰便掙扎著起身便朝上邊看去,見夏晨一臉悲憤的指了指自己,最後以帕子掩面哭著跑下了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