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辰州之後不久,劉冰兒便發現,龐岳說不讓自己離開,絕對不是說說而已,而是採取了實際的行動。
劉冰兒現在所居住的是總兵衙門後院中的一處單獨的庭院,傍晚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自己住所前的庭院中增設了崗哨,那幾人她正好也見過,是龐岳親兵隊中的親兵,對龐岳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看到那幾個一本正經、站得筆直的士兵,劉冰兒既不害怕也不生氣,反而覺得有點好笑,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問他們到這裡來幹什麼。可是不管她怎麼問,那幾個親兵都是把嘴巴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只是在她試圖走出庭院大門的時候會齊刷刷地堵到大門前,說這是總兵大人交代的。
劉冰兒雖然性情活潑,但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對此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隨後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到了第二天,讓劉冰兒更哭笑不得事發生了。龐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派到了她的跟前,時時刻刻都跟著她。面對劉冰兒的問詢,那兩個小丫頭怯生生地回答說,這是恩公交代的,讓她倆時時刻刻跟在劉冰兒身邊。至於小丫頭口中的「恩公」,不用想也能知道就是龐岳。
兩個小丫鬟被派過來之後,庭院中的崗哨倒是撤走了,不過,偶然走出庭院大門的劉冰兒卻看到那幾個昨日站在自己住所前的親兵已經散佈到了庭院外的假山一帶,在慢慢地來回走動著並不時地看向這邊。
面對龐岳的這一系列佈置,從小到達還未嘗試過被軟禁滋味的劉冰兒頓時哭笑不得:這個傢伙,挽留也就罷了,居然會採用這種不講道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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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過,轉眼又到了十一月中旬。
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湖廣鎮全體將士,無論新兵老兵都在城北的劉家垅校場集合,等待著舉行一項重要的儀式——授旗。
十一月十九日,新兵訓練階段之後,一萬餘名新兵便被按兵種進行劃分,並與老兵進行合編,分配到各營中。
其中,虎賁營中的軍官和老兵是從原剛鋒營中抽調出來的,破軍營中的老兵是從原陷陣營中抽調出來的,華山營中的軍官和老兵則是從原泰山營中抽掉出來的。於是,這幾個營相互之間便有了一定的共同淵源。
將老兵和新兵合編,雖然會降低原有的軍隊戰鬥力,但龐岳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明年清軍便會大舉進攻湖廣,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只有這樣,通過以老帶新才能盡快讓新兵形成戰鬥力。
不過,為了預防突發情況,龐岳又刻意地控制了飛虎營和陷陣營中的新兵比例。所以,迄今為止,這兩個營在整個湖廣鎮當中,老兵比例是最高的,再加上擁有全鎮最好的裝備,將來在戰場上一定能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校場上,兩萬餘將士以營為單位排成了八個方陣。軍官和老兵們如同一座座鐵塔一般站得筆直,新兵們經過這十幾天的適應性訓練多少也學到了一點東西,盡力模仿著著軍官和老兵們的樣子,努力地使自己看起來像一名軍人。
在場的將士,無論軍官、士兵,戰兵、輔兵都穿著或舊或新的鴛鴦戰襖,從高處俯視下來,校場上就如同鋪上了幾塊大紅色的地毯。
目前,湖廣鎮的兵員雖已全部招齊,但所需的盔甲卻一時沒有到位。除了輔兵所穿的無鐵葉棉甲基本滿足需求之外,所需的鐵甲缺少近五成,鑲鐵葉棉甲缺少大約四成。面對這種情況,龐岳除了下令工匠們努力製作之外,另外也想了不少法子,甚至還再一次厚著臉皮給朱大典寫了信,希望兵部能再調撥一部分。
不過,所幸的是,在龐岳的嚴格督促下,從各府縣招募來的裁縫們加班加點,經過一個月的奮戰,終於將湖廣鎮所缺的鴛鴦戰襖全部做好,避免了某些士兵穿著破爛布衣操練或接受檢閱的情形。
按照龐岳定下的規矩,今後湖廣鎮的將士在平時操練的時候著鴛鴦戰襖,戰時再頂盔披甲。像今日這樣,舉行某項儀式時也不再著甲。因此,無論軍官還是普通士兵都只穿著鴛鴦戰襖。
說起來,明朝官軍的鴛鴦戰襖在這個時代還是比較威武的。士兵的鴛鴦戰襖為大紅色、窄袖對襟樣式,下擺至膝蓋處。整個襖身為紅棉布製成,內有白襯,又有細小鐵絲絞編的細方孔網,其餘用棉花充實。在腰部以下還配有鐵網裙或鐵網褲,頭上戴有紅笠軍帽,戰時還會配發鐵網靴。
軍官的鴛鴦戰襖在式樣上與士兵的相差不大,只是其中襯有雙層鐵網,襖下有直至於小腿中部的青布戰裙垂,平時穿牛皮靴,戰時穿鐵網靴,頭上戴的也是紅笠軍帽。
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還真的一點都不假。穿上新配發的鴛鴦戰襖和紅笠軍帽之後,二十天前還是衣衫襤褸、渾身土氣的新兵們頓時增添了不少英武之氣,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
不少新兵瞅瞅自己身上,再偷偷瞧瞧身邊的同伴,不知不覺就得意地嘿嘿傻笑起來。引得周圍的老兵不時投來異樣的眼光。
上午八點(軍中大量配備了機械鐘之後,龐岳便在全軍推廣這套新的計時單位),授旗儀式正式開始。
一通有力的鼓點之後,全體將士開始合唱湖廣鎮軍歌《華夏男兒從軍歌》。雖然很多五音不全的新兵發出的聲音聽得龐岳直搖頭,但整套程序終歸還是進行了下去。
合唱結束之後,先是新編四個營的營官在兩個護衛的跟隨下,來到校場的閱兵台前,從台上的龐岳和張雲禮手中接過各營的營旗,然後交到身後的護衛手上,向龐岳和張雲禮鄭重行過禮之後,沿原路回到自己的隊伍中。
新編四營,虎賁、破軍、烈火、華山四個營的營旗也是龐岳親自設計的。四面營旗在規格和底色上與之前的飛虎營等老四營一樣,其中,虎賁營營旗上的圖案是交叉在一起的一支戟和一支鎩,烈火營營旗上的圖案為一團熊熊烈火,華山營營旗上的圖案為華山主峰的輪廓,為了與泰山營營旗相區別,還刻意加了幾條弧線。
至於破軍營的軍旗,龐岳倒是費了一點心思,思來想去否決了很多設想。在旗幟上畫一樣兵器?沒有新意,理念過於重複,不好。畫上千軍萬馬衝鋒?這是軍旗,不是漫畫,同樣否決。可是,要設計出一個簡潔、大方而又不失威嚴的圖案,又有點難為龐岳了。在前世,他主修工科,對美術設計可是沒什麼天分,只是難以推脫部下們的盛情才勉強肩負起了設計軍旗的重任。
想來想去,龐岳最後乾脆確定了一種最簡單的圖案:北斗七星。第一次得知自己營的營旗將是這種圖案之後,破軍營的將士們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最終還是接受了,畢竟這是總兵大人親手設計的,即便不怎麼好看也是一種殊榮。
新編四營的營官和護衛們領著營旗離去之後,四營的百總以上軍官也開始按照次序從側面走過閱兵台,從龐岳和張雲禮手中接過一面面百總旗、把總旗、千總旗。
接過那簇新的旗幟時,幾乎所有軍官臉上都湧現出難以抑制的激動:這便是屬於自己的旗幟啊!今後,自己便將在這面旗幟下指揮著麾下的士兵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授旗儀式完成之後,校場上的八個方陣重新歸於平靜。被軍官們領下去的軍旗已經全部打了出來,在微風的拂動中獵獵作響,令整個軍陣更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
閱兵台附近迎風飄揚的是那一面規格更大的虎符圖案湖廣鎮軍旗,旗下的龐岳看了看閱兵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大軍,心潮澎湃之下突然爆發出一聲悠長的大喝:「我湖廣鎮——」
「萬勝!——」
「萬勝!!——」
「萬勝!!!——」
軍官和老兵們首先發出回應,很快,那些老實巴交的新兵也被感染、加入了進來。頓時,陣陣山呼海嘯般的回應聲如同平地捲起的驚雷,直上雲霄。
聽著台下那撼人肺腑的驚天聲浪,龐岳再也難以抑制住心中的自豪:這便是我的兵!驅逐建奴、恢復漢家河山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