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蘇凝雪通完電話,靳子琦回轉過身,便看到姿勢不雅地趴在床上的男人。舒殘顎副
她的父母終究以離婚結束三十多年的糾葛,想到剛才電話裡蘇凝雪平淡無奇的聲音,似乎在跟她談論的不過是今天的天氣情況。
蘇凝雪似乎沒有一絲一縷的後悔,態度也異常堅決。
倒是她這個女兒,聽到母親扯開話題聊些懷孕該注意的問題時,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在想起喬欣卉的那些事時,更加跟打翻了五味雜瓶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壞心地想,她就不告訴靳昭東喬欣卉的真面目!
她要讓她的好父親親手揭下喬欣卉那層虛偽的面具,用血淚教訓來知道他在心裡愛了三十幾年的女人究竟是什麼品性為人。
這都是他自己埋下的因,種出的果是善還是惡,箇中滋味得有他自己品嚐。
即便,這對靳昭東來說未免有些殘忍了。
「在想什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宋其衍的聲音從床上傳過來,她回過神,把手機擱到一邊,才走過去。
他在家穿著很隨意,房間又有暖氣,所以只穿了一條淡色的休閒褲子,質地柔軟的羊絨v領衫,頂著一頭被他抓亂像鳥窩的黑髮,有些滑稽。
《孕媽咪專家教你吃》,《孕婦產婦枕邊書》,《圖說懷孕四十周》,《懷孕一本通》,還有《新男人懷孕》以及《准爸爸注意事項》……
各種題目怪異見所未見的書鋪了滿滿的一床,騰不出坐下一個人的位置。
她都很佩服他竟然能躺在這樣亂糟糟的書堆裡而不難受。
而之前所說的那些書籍,是現在宋其衍每天的必修書籍。如果孕育的過程開設一門課程,以他這般好學的態度,如果去報名,絕對可以拿個一百分!
就像此刻,他也不過抬頭瞟了她一眼,隨後便專心致志地開始在一本厚厚的空白筆札上記載一些他從書上看來自認為重要的信息。
靳子琦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採購來了這些書籍,前兩天晚上她一進臥室,就看到他趴在一大堆書當中,耳朵上還別著一支隨時備用的簽字筆。
這幾天幾乎一下班,他就一頭鑽進臥室研究這些書籍,也不再去書房了,一有空就捧著本《孕育大全》在那裡唸唸有詞,一度被宋之任訓為「不學無術」!
但宋其衍混不在乎,這邊剛被提著耳朵訓完話,一轉身就又拿起了書,連他的轎車裡和辦公室桌上都有那麼一兩本孕育寶典。
靳子琦瞅著那本筆札,就兩天時間,已經寫滿了整整三十頁,不知道他哪來那麼高的興致和精力,簡直比她這個准媽媽還要來得熱忱。
走到床邊,就被地毯上的毛絨大玩具絆住腳,低頭看著那圓滾滾的叮噹貓,靳子琦無奈地抿了抿嘴,這些玩具都是晚上要搬上床跟她一起睡覺的。
她又轉頭看向那兩對嶄新的小音箱,那裡面正播放著凱文科恩的《綠鋼琴》,他買來這張鋼琴專輯時一臉正經地對她說,孩子的音樂細胞要從受精卵抓起!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他又會從床櫃抽屜裡拿出童話書,開始一字一句給她念各類故事,美其名曰培養孩子的文學天賦!
每每百無聊賴地聽完童話故事,靳子琦就瞌睡得不行,他卻還要興致勃勃地跟她討論孕婦平日生活的注意點,有時候兩人還會因為意見不一爭執起來。
譬如,靳子琦因為懷孕胃口下降,就買了大袋的話梅蜜餞回來,結果被宋其衍發現後立馬就沒收充公了,她甚至連一顆也沒嘗到。
對此,靳子琦沒少跟宋其衍置氣,一個晚上都沒理會他,她認為話梅和蜜餞都是開胃的食品,有助於她的消化和飲食,也有利於寶寶的成長。
但宋其衍先生卻不這麼認為,在靳子琦小姐生悶氣後,就拿了自己的筆札到她跟前,指著裡面自己先前摘抄下來的某一點,態度嚴謹地念給她聽:「話梅和蜜餞裡富含了山梨酸鉀、異抗壞血酸和苯甲酸鈉等等防腐劑和添加劑。」
在靳子琦聽得似懂非懂時,他就會擱下那本寫滿字的筆札,摀住她的手柔聲道:「小琦你想想啊,如果咱們的寶寶因為這些防腐劑和添加劑生出了第三隻腳,或是吃壞了腦子,長大後在同齡的孩子裡你讓她怎麼生存下去?」
在他連哄帶恐嚇的勸說下,靳子琦一愣一愣的,腦子裡浮現出上次在網上看到的一則報道,因為母體懷孕期間服用了藥物,導致生出來的是連體嬰兒。
她撫摸著自己還算平坦的小腹,也心有餘悸起來,哪裡還敢再去覬覦那些話梅,又瞧著他那副囉嗦的老夫子樣,撲哧一笑:「以後不吃了!」
宋其衍只覺得自己的努力成果終於得到了效果回報,捧著她的臉,重重地親了一下,「老婆,真乖!」
靳子琦笑著橫了他一眼,注意力也跟著投在了那筆札上:「還要注意什麼?一次性說了吧,免得下次我又吃錯東西。」
工作得到了准媽媽的肯定,宋其衍欣慰地摸摸她的腹部,暗暗下定決心,為了孕育一個新時代優秀寶寶,他一定會再接再厲,打好這場生育戰!
相較於宋其衍的事事謹慎小心,靳子琦的反應卻很平常,這不是第一次,她多少有點經驗了,但偶爾還是被他搞得一驚一乍,好像是初次懷孕一樣。
但這種被緊張被念叨的感覺靳子琦還是蠻享受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兩個人除了偶爾在一些小問題上鬥鬥嘴,並未發生實質性的婚內戰爭。
……
衛生間裡都鋪上了防滑毯,被擱放在裡面的熏香也被撤走了,當宋其衍在某本書籍上看到熏香會讓孕婦產生滑胎的跡象。
靳子琦泡在浴缸裡,每隔五分鐘門外就有宋其衍在敲門提醒,生怕她一不小心在裡面睡著,導致水涼後感冒生病。
晚上,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著,腦子裡,想的是這幾日的變故。
也許是懷孕的緣故,特別多想,想靳家門口的群架,想她父母的離婚,也想白桑桑和蘇珩風不了了之的婚事,剛才下班可是看到傭人在撤掉禮花佈置。
本來明天,宋家是該有一場訂婚儀式的,現在都泡湯了。
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他,貼近他的胸膛。
宋其衍的身體一怔,隨即便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她,手臂也隨之圈過來,擁著她低聲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他的懷裡,被子和周圍都是他的味道,帶著須後水的清淡香氣,都一併湧入她的鼻腔裡,莫名地感到心安。
「睡不著?」他低下頭,親吻著她的額角,聲音帶著未睡醒的沙啞。
靳子琦扁了扁小嘴,悶悶地喃道:「有點想某某了。」
四歲的孩子離家差不多一個月了,她能不擔心嗎?
宋其衍一想到自己今晚看到的書籍內容,懷孕時如果整天胡思亂想,極容易患上孕期綜合症,也影響胎兒的性格發育,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這麼一想,一股子不知從哪兒來的憂心就上來了,他索性抱著靳子琦從床上坐起來,靳子琦看他一臉正經有些不對勁:「幹嘛起來?」
「給陸暻泓打電話,讓他把兒子送回來!」說著已經把手機拿手上。
「都十二點了,這麼晚打擾人家不好吧?」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她也就是說說,沒有實際阻止他的行動,因為她真的思兒心切了。
結果,電話剛一接通,不等宋其衍開口說話,那頭就是一頓辟里啪啦的咒罵聲,連靳子琦都聽得一清二楚,很難想像那樣一個清冷的男人火氣這麼大。
宋其衍不由把手機拿離了耳朵,導致整個臥室裡都是陸暻泓恐嚇的聲音。
「宋其衍,雖然小暖懷小櫻桃時吃了你不少的櫻桃,但那不代表我就要把自己的女兒賠給你兒子,明天你要還不把你兒子接走,我就把他綁起來吊到**廣場的旗桿上去,你可以質疑我的話,咱們可以明晚七點在新聞聯播裡見!」
靳子琦聽著那頭陸暻泓咬牙切齒的話語,黛眉因為擔憂擰起,看向宋其衍,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其衍乾咳一聲,腆著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火氣這麼大?大晚上的,瞎叫什麼!我都聽到你家樓下那兩條狗都被你的聲音嚇醒了。」
「發生什麼事?你還好意思問我發生什麼事?」陸暻泓暴跳如雷起來:「要不是我剛才出來上廁所,碰巧去了趟小櫻桃的房間,我倒還真不知道,你的寶貝兒子竟然每晚都偷偷睡在我女兒的床上!」
「你女兒才多大,小孩子之間睡在一塊兒怎麼了?你何必這樣大驚小怪?瞧你那點度量,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暻泓卻冷笑一聲:「你別跟我裝傻,剛才我問你兒子,結果他跟我說,他爸爸就是這樣每天偷偷翻牆爬進他媽媽的房間,然後他媽媽嫁給了他爸爸。」
靳子琦聽後囧了,真的是好的不學,壞的樣樣精通,還是說這是遺傳?
被人揭了老底,宋其衍臉上有些過意不去,胡亂搪塞了幾句,不等陸暻泓再次發作就掛了電話,又手忙腳亂地按了關機鍵生怕他追打過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重新躺回去,默默地掖好被子,又默默地閉上了眼,權當剛才的電話是晚上做的一場夢。
良久之後,當靳子琦以為宋其衍已經睡著時,他卻突然出聲:「你說,要不咱們生個女兒讓陸暻泓他兒子睡回去?」
「……」
……
翌日的早餐,宋其衍拉著子琦下樓,就看到宋冉琴紅著眼從餐廳出來。
宋冉琴迎面撞上他們,就像是見鬼了似地往後跳開一步,待看清是他們兩個,之前的驚愕神情立刻就被嫉憤掩埋,只見那雙眼睛猩紅得厲害。
靳子琦瞟見她手裡拿著的一張紙巾,揉成一團,鼻子也紅紅的,瞅了眼宋冉琴身後的餐廳,顯然她剛從宋之任那裡哭訴完出來。
今天,宋冉琴本該是笑得合不攏嘴的,結果卻一大早就嚎啕大哭一場。
原因,自然是為那胎死腹中的訂婚弔唁!
靳子琦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蘇珩風貌似還沒從警局出來。
她轉頭看了眼宋其衍,那晚那些民警對待白展鳴和靳昭東都那麼橫,背後必然有撐腰的人,這個人,恐怕其他人心裡都隱約有點數了。
宋冉琴又擤了把鼻涕,惡狠狠地瞪了眼靳子琦,然後搖擺著那碩大的臀身姿搖曳地走了,門口還能聽到她中氣十足的罵聲。
「沒長眼睛嗎?怎麼走路的!還不給我滾開,好狗不擋道!」
……
餐廳裡,果然宋之任正在看報紙,聽到腳步聲,老花眼鏡後那雙精銳的眼從宋其衍和靳子琦臉上掃過,又把目光投放在報紙上。
等他們兩個入座後,他才擱下報紙步入正題:「今晚,我約了白家人在盛世豪庭吃飯,到時其衍你跟子琦去吧,算是我們宋家對他們致歉。」
宋之任似乎擔心他們沒有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還刻意望著宋其衍確定了一遍:「我的意思,其衍你清楚了吧?」
宋其衍和宋之任對視了一番,最後他揚眉笑開:「父親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的,您放心,我會讓白家重新考慮聯姻的事。」
靳子琦只是兀自低頭靜靜地用餐,宋氏正與白氏合作那麼一個重大的項目,必須需要一個讓他們彼此相互信任的關係,說白了無非就是姻親關係。
之前白展鳴和白夫人說取消訂婚也不過是要給蘇珩風一個下馬威,其實然,並不會真的毀了這樁本城兩大家族聯合的婚事。
今晚的這頓飯是宋家給白家搭的一個台階,讓白家順著往下走,不至於讓人覺得是他們女兒死賴著要嫁給蘇珩風,也算是宋之任給足他們面子。
不管白桑桑和蘇珩風願不願意,過程怎麼折騰,他們的結局早已被控制。
咀嚼著口中的早餐,靳子琦覺得自己又是何其幸運,兜兜轉轉遇到宋其衍,她才免除了成為家族聯姻犧牲品的命運。
對從小生活在這個圈層裡的他們來說,家族利益終究凌駕所有之上。
……包括愛。
……
吃完早餐剛上車準備去上班,靳子琦便接到了靳昭東的電話。
從聲音上來判斷,她父親昨晚的睡眠質量很不好,處處透著疲憊。
難道是為即將被分割的靳家財產擔憂得徹夜未眠嗎?
靳子琦挑挑眉角,撇了撇嘴,語氣上依然恭敬:「爸,有什麼事嗎?」
「下午來一趟靳氏吧,我昨晚已經打電話讓律師擬好了遺囑。」
靳子琦聞言攥緊了眉頭,但還是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旁邊的宋其衍便投來目光:「誰打來的?」
「……我父親。」靳子琦揉了揉眉心,「他讓我下午去看看他立的遺囑。」
宋其衍哦了一聲,聲線上揚,勾著嘴角:「心還真是急,昨天剛離婚,今天就想著怎麼撈錢了,看來是擔心夜長夢多,防範於未然啊!」
昨晚靳子琦便把喬欣卉的過去一五一十告訴了宋其衍,宋其衍並未多詫異,只是在她說完後來了一句總評:果然是千年的狐狸,成精了。
「人性如此,她不是傻瓜,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料子,也對你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尤其現在害得你父母離異,必然明白你以後也不會善待她們母女,若是沒有這份遺囑,等你父親百年之後,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靳子琦聽著他詳細的分析,被他看透自己的心思,佯裝賭氣地抱怨,眼梢挑了他一眼:「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個陰毒的性子嗎?」
他斜眼看她,眼底的促狹之意漸濃:「越毒越好,我可喜歡得緊。」
靳子琦不理他,靠在車窗上,合眼休息,嘴角卻微微翹起。
如果宋其衍是狼的話,那靳子琦就是狽,合在一起,狼狽為奸!
……
中午靳子琦便驅車前往靳氏,一路上樓暢通無阻。
也難怪喬念昭那麼嫉妒她,在靳氏,所有員工遇到靳子琦便會鞠躬喊一聲「大小姐」,換做任何一個女人,被那麼多人尊重,都會滿足那份虛榮心。
推開靳昭東辦公室的門,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像是在思索些什麼,格外入神,甚至連她進來的動靜都沒有聽到。
靳子琦敲了敲房門,提醒他自己到了,靳昭東聽到「篤篤」聲轉頭,看到門口站立的女兒,眼神有剎那的恍惚,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她」。
不可否認,靳子琦長得很像年輕時的蘇凝雪,連蹙眉的動作也一樣。
他的腳步較平日裡緩慢了許多,不再那般意氣奮發,他走到沙發區坐下,靳子琦進去前關上門,只覺得辦公室裡的氣氛一下子有些怪異。
那份遺囑就放在茶几上,兩個黑色大字映入她的眼簾格外醒目。
「子琦——」靳昭東沉吟著,女兒對自己的淡漠又豈會看不出來?
自從知道十年前是喬念昭推了子琦一把才會誤殺了人,他在這個女兒面前更是挺不直脊樑,他以為自己虧欠小女兒,到頭來發現卻是委屈了大女兒。
一時間,辦公室裡安靜得不像有人存在。
靳子琦抿著嘴角,抬頭瞥了眼靳昭東後,輕輕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抹譏笑劃過眼底,她低下了頭靜等靳昭東先開口。
「你媽她……還好嗎?」沒想到竟然是以這句話為開頭。
靳子琦對他輕輕一笑:「吃得好睡得著還能出門買菜,爸說好不好?」
靳昭東臉色一僵,被靳子琦帶著諷刺的反問駁得啞口無言。
他在心中歎息一聲,不願多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將遺囑推到子琦跟前,「看看吧,如果哪裡有不同看法的,就說出來,我讓律師修改。」
靳子琦卻沒當即打開遺囑,只是笑望著靳昭東:「爸爸,您允許我想怎麼改就怎麼改嗎?」
靳昭東被這話堵得一滯,淡笑著帶過:「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自然尊重你的意見,只要是我能力範圍,自然是可以滿足你的!」
換個說法,不管她怎麼提出反對,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他手上!
靳昭東把她撇嘴角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壓低了聲音補充,頗為無奈的語氣。
「我就你和念昭兩個孩子,不想看著你們其中任何一個將來無所依,子琦,我希望你能體諒作為一個父親的苦心。」
看來喬欣卉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錯,讓靳昭東動的惻隱之心也不小。
靳子琦控制住自己想冷笑的**,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垂著眼態度謙遜:「自然,就算您想把公司都交給念昭,我也是沒什麼意見的,當然,前提是,您必須保證我的生活有保障,畢竟,我公公還不確定誰才是繼承人。」
靳昭東聽出這個女兒不願意吃虧的意思,甚至不惜拿丟下公司不管來威脅他,他不是蠢貨,哪裡會把公司交予喬念昭,那等於是自掘墳墓。
喬念昭哪裡會打理公司,即便以後要留在公司,也絕不是那頭領頭羊!
靳昭東沉吟良久,便說起了另一種打算:「公司,以後還是有你來打理,念昭就每年拿分紅,至於我名下的財產裡,我會把城北金通華府的地皮和外灘旁邊的地皮轉到念昭名下,其餘以後都是你的。」
不幹活就想分走她以後的勞動成果,想得倒是挺美好的!
那兩塊地皮,倒是價值不菲,她的父親到現在也不想委屈那對母女。
不過,都說了,這遺囑得他百年後才生效,現在,距離他百年還遠著,這段時間裡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也許在他有生之年名下就已經空無一物了。
靳子琦的臉上流露出失望,猶豫地掙扎了一番,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靠在沙發上捂著自己的額際:「您都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麼?」
靳昭東還想說什麼,她卻站了起來,「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子琦,你是不是還在怨我?」
若是以往,依照她的脾氣,知道他把這些財產給喬念昭,必然要和他爭執一番,可如今,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意說,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不知道父親您指的是哪件事?」她依舊笑意漣漣,虛心求教之態。
靳昭東看她那極具嘲諷的笑,臉色霎時陰沉下來:「怎麼學其衍那股子匪氣?好好的爸爸不叫,喊什麼父親?」
靳子琦卻是苦澀地笑開,臉色也有幾分蒼白:「父親和爸爸不都是一個意思?況且,父親,您還會缺喊您爸爸的女兒?」
靳昭東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不知覺地便想起蘇凝雪那日搬離靳家時的表情,跟此刻靳子琦流露出來的何其相似,都充滿了無奈和自嘲。
靳子琦望著靳昭東臉上閃過的懊惱,嘴角微不可見地一揚,面上卻是淡淡地疏遠之意,她聽到辦公室裡也是自己冷漠的聲音。
「父親,再見。」
靳昭東的嘴唇顫動了幾下,靳子琦卻已經走到門口,只是她剛伸出手,門就自動開了,她看到的是氣喘吁吁的喬欣卉,想來是匆忙趕來的。
喬欣卉一張臉如同白紙,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定定地盯著她。
靳子琦黛眉一挑,喬欣卉莫非是得知她要來找靳昭東,怕她把從韓閔崢那裡打聽來的事如數告知給靳昭東,情急之下不管不顧地跑來了?
還是說,她也擔心靳昭東在看自己後臨時改變遺囑,所以她要跑過來監督,親眼看到遺囑裡提到喬念昭的名字才肯放心?
「你怎麼來了?」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靳昭東,看到喬欣卉時他一臉不解。
喬欣卉發現靳昭東對自己的態度和早上離開前並無異樣,便料想到靳子琦沒有說出真相,她困惑地望了眼靳子琦,按捺下紊亂的心緒,沖靳昭東笑了笑:「我只是擔心……現在看到你們沒事就好。」
喬欣卉的話暗指她上來是為了阻止她們父女吵架的!
靳子琦望著喬欣卉那善解人意的賢惠嘴臉,抿著唇角笑起來:「倒是勞煩欣姨為我父親操心了,我也就過來看看遺囑,替父親參詳一下。」
一聽靳子琦說參詳,喬欣卉柳眉微蹙,但隨即便淺顯地一笑,無盡地柔和:「子琦,你也勸勸你父親,這麼輕的年紀立什麼遺囑,你父親不顧忌,可是傳出去對靳氏的股價難免造成影響,外界還以為他怎麼了。」
「這點欣姨就不必擔心了,這遺囑代表父親自己的意願,哪裡是旁人能左右的,作為子女,我也尊重父親的決定,欣姨,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喬欣卉就像是鬆了口氣,知道靳子琦沒有改動遺囑後。
靳子琦心裡覺得好笑,喬欣卉的心思這麼重,又是擔心她來改遺囑,又要隨時提防她告訴靳昭東那些事,整日擔驚受怕,難道不怕得抑鬱症嗎?
不知道是誰說的,有時候,精神上的折磨比**上更為殘忍。
喬欣卉何等聰明,剛才一進來就察覺到了裡面氣氛的怪異,立刻明白過來這父女倆肯定冷戰了,關切地望著靳子琦,說:「子琦,別和你父親賭氣了。」
靳子琦嘴角微微一動,本就淡的笑意還未徹底展露就已經消失,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牽強,話裡也帶著三分妥協七分愁苦。
「我怎麼會跟我的父親生氣?你都說了,他是生我養我的父親。」
這般示弱的靳子琦哪裡正常?喬欣卉有些懷疑地打量著她,事情太過順利,反而更讓人起疑心,靳子琦知道靳昭東有意把財產分給念昭怎麼這麼冷靜?
「子琦,如果對那份遺囑有異議,不要憋在心裡憋壞自己,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不能受一點氣,我始終不願意因為我和念昭而傷了你們父女感情。」
聽聽,聽聽,這話說得多有涵養,多無私!
這等高風亮節的氣度哪裡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靳子琦突然眼圈一紅,然而面上還是故作無事:「我沒事。」
她在喬欣卉的瞳眸裡看到了自己臉上流露出來的不甘,爾後便不想與她多說,抬腳就要走,卻不想喬欣卉喚住了她。
靳子琦嗤笑一聲:「欣姨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一次性說了吧。」
那清冷的眉眼間若有似無的鄙夷卻讓喬欣卉的心頭一鬆,這才是靳子琦對自己該有的態度,之前緊繃的神經也稍有放鬆。
喬欣卉回頭看了靳昭東一眼,遲疑了片刻,才望著靳子琦道:「子琦,其實你對你父親一直都有誤會,十年前……」
「欣卉!」靳昭東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眉頭皺起,似乎不願意喬欣卉多提過去的往事,他看著靳子琦:「你有事就先走吧。」
靳子琦卻未動,被挑起的好奇心怎麼能不了了之,既然喬欣卉要說,她自然是要給她這個表現的機會的。
「十年前怎麼了?」靳子琦追問,一雙眼直直地盯著喬欣卉不放。
喬欣卉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為難地看了看靳昭東,似痛下決心,大義凜然地對靳子琦說:「十年前,你父親根本沒有叫人打斷秦遠的腿,只不過當年為了讓你斷了念頭,他才認了下來,其實那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靳子琦聽完後不由瞇上眼睛,隨即笑起來,很燦爛的笑容,看得喬欣卉臉色一變,似沒想到靳子琦竟會是這樣的反應。
正常情況下,得知這個真相,不是該失魂落魄地離開嗎?
「欣姨告訴我這個我父親辛辛苦苦隱瞞了十年的秘密,我很感激你為了修補我跟我父親之間關係所作出的努力,不過,你早不說晚不說,在我結婚生子後才突然告訴我,要是不知情的人,還當是你見不得我幸福,故意使壞呢!」
看著臉色風雲驟變的喬欣卉和同時黑了臉的靳昭東,靳子琦忍住笑意,偶爾給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生活製造一點小麻煩她還是會的。
靳子琦的眼圈又紅了一周圈,她想起昨晚在電視劇甄嬛傳裡看到的一幕,貌似裡面那個娘娘就是這麼演出悲憤的情緒的。
「謝謝欣姨告訴我這件事,只可惜曾經滄海難為水,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和他早已經回不去了,我不再是十八歲的靳子琦,他亦不是那個會傻傻地站在雪地裡等我的少年,他早已走遠了,我亦哭著跑遠了,我不難過,況且我不是失憶了嗎?要不是欣姨提醒,我都忘記我生命力曾經出現過這麼一號人物。」
靳子琦說著歎了一口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靳昭東聽見,果然,靳昭東的眼中滑過心疼,她卻又勉強地掛起笑意:「爸,我先走了。」
這個時候,有氣無力地喚上一聲「爸」可比憤怒地摔門而出效果好得多。
「子琦……」靳昭東果真站了起來,掃向喬欣卉的眼神頗為責備。
那意思好像在說:她都已經忘了當年的事,你現在故意提出來是想幹什麼,難道真的是存心想讓這孩子難受,安的到底是什麼心?
喬欣卉的臉色變了變,想要張嘴解釋,靳子琦卻搶先一步開口,頗高的音量蓋過了喬欣卉的那一聲「昭東」。
「爸!您別怪欣姨,欣姨也是無心的,她只是想要化解我們父女的矛盾,她可能還不知道我失憶的事。您跟我母親離了婚,但您還是我父親,關於欣姨剛才說的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吧。要是被外人知道,不明就裡的人很容易誤解,以為欣姨在趕走我母親後又迫不及待想要把我攆出靳家,就連立遺囑的事,恐怕都會歸咎在欣姨身上,大家都會以為是欣姨的主意,讓您剋扣了我,到時欣姨就很難做人了。」
眼角瞟見的是喬欣卉精彩紛呈的臉色,靳子琦勉強扯了扯嘴角,無措地攪動著手指,對自己的未來有些彷徨:「也免得其衍心中對我有了芥蒂,要是再生出個什麼波瀾,我也……」
……浪費了這番折騰,又費精力又費時間陪你們在這裡演戲!
喬欣卉的氣度再大,被靳子琦三番兩次往沼澤地裡拖時,也沉不住氣了,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朝靳子琦露出一個傷感的神情。
「子琦,看來你始終都不相信我,對我存在敵意。」
一句話讓整個局勢又發生了扭轉,區區幾個字果然讓靳昭東質疑地望向靳子琦,似乎也在懷疑她剛才說那些話的用意。
靳子琦卻是愕然,用呆滯的目光看著靳昭東,不敢相信父親竟然真的懷疑自己,有失望也有憤怒,她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總是說不過欣姨你,薑還是老的辣,欣姨,你贏了,贏得很徹底。」
說完,再也不多停留,凌厲地轉身就走,不管身後是否轉來聲音。
直到電梯門合上,靳子琦才回轉過身,望著明亮的電梯壁上的倒影,抬起圓潤的指尖,抹去眼角的一滴淚,吸了吸鼻子。
幸好沒掉下來,不然她最後故弄玄虛的一句話可信度就不高了。
她就是要靳昭東自己去想她那句話的意思,到底是她承認了自己誹謗喬欣卉還是她在借話指責他對喬欣卉的縱容,才讓喬欣卉這麼囂張跋扈。
至於結果是什麼,她不關心。
因為除了薑還是老的辣,她還知道一句話——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比演技,誰不會,以前不過是深藏不漏罷了,不屑於用這種手段。
靳子琦望著電梯壁上那個嘴角似笑非笑的女人,美眸一瞇,似自言自語:「你真的很壞,你父親說得對,你怎麼學宋其衍那股子匪氣?」
正在辦公室看孕兒經的宋其衍猛打一個噴嚏,後背一陣汗毛豎起,四下看了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難道是自己的幻聽?
看來真的是太想念他的小嬌妻了……
靳子琦走出靳氏,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坐進車裡,剛把鑰匙插進去,她的動作一頓,沒有當即啟動車子,而是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
戲弄人的那陣幸災樂禍勁過去後,卻是一陣惘然,回想起的自然是喬欣卉的那番話,她竟然說,當年打斷秦遠雙腿的不是靳昭東……
竟然不是靳昭東……
她趴在方向盤上,低低地笑了笑,是與不是對她來說還重要嗎?
她和他終究是有緣無分的,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再去回首毫無意義。
正打算發動引擎離開,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靳子琦接起來,灌入耳朵的便是一陣沒有哭腔的哭嚎:「琦琦,某某失戀了,嗚嗚,琦琦,嗝!琦琦,某某很想你,嗝!」
說到後來是說兩三個字就打一個嗝,當然,靳子琦絕對不認為那是哭岔氣了,那明明是吃撐後用來暢氣的飽嗝!
靳子琦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某某你在哪裡?」
昨晚陸暻泓可是信誓旦旦地說要把他打包送回來的!
結果不等靳某某給出回答,電話便被另一個人奪了去,靳子琦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人在電話那頭對自己吼道:「我說你怎麼當母親的?怎麼能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自己坐飛機?要是被人販子拐走了我看你到時怎麼哭!」
「一個人坐飛機?」靳子琦吃驚地張嘴,差點掉下下巴來。
「難不成我還騙你啊!快點來機場接吧,我過會兒還要去開會,就這樣,到了你可以打這個號碼,我先幫你看著孩子!」
「琦琦,你要快點來哦!」小傢伙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跟那位好心的先生道了謝,她就急匆匆地開著車子前往機場,結果剛走進機場大門,一個圓滾滾的肉球就朝著她跑過來,「琦琦!」
靳子琦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抱住跳上來的小胖子,只覺得手臂上頓時沉甸甸的發重,看著笑得一張小臉開花的某某,靳子琦素了臉色剛想教訓他幾句,他卻忽然從她身上滑下去,拉著她的手往他跑來的方向扯著走。
「琦琦,某某剛才碰到一個迷路的老奶奶,她說她要找子琦,某某想了想,知道她找的是你,就讓她坐在凳子上等著某某,某某先來找琦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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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腆著老臉要月票行不行?親愛的美人們,別拿戒尺拿咱的手心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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