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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諾傾情 【019】史上最腹黑夫妻 文 / 錦素流年

    「琦琦,某某剛才碰到一個迷路的老奶奶,她說她要找子琦,某某想了想,知道她找的是你,就讓她坐在凳子上等著某某,某某先來找琦琦了。舒殘顎副」

    某某背著一個迷你小書包,甩動著兩條小短腿,靳子琦無奈地跟著他走,好笑地抿著嘴角,這孩子怎麼這麼自來熟,一會兒叔叔一會兒奶奶的!

    「琦琦,你看,奶奶在那裡!」某某伸出小胖指頭,直直地指著一個方向。

    靳子琦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機場穿梭的來往人流中,一道黑色的枯瘦身影闖入她的視野之中,身前的某某已經喊起來:「奶奶,琦琦來了!」

    那個老婦人好像聽到了某某清脆的童音,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來。

    她看上去已經有七十來歲,頭戴一頂毛絨帽,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黑色呢子大衣和一條暗棕色帶福字印花的棉褲,腳上穿著一雙手工編制的平地皮鞋。

    從這打扮來看,這位老婦人家裡的經濟條件相當不錯,然而她的周圍卻不見任何感覺和她相熟的親人,孤零零地拄著枴杖站在寬敞的機場大廳裡。

    「琦琦,我們過去看看奶奶吧,奶奶找你來著!」

    某某揚起一張紅彤彤的蘋果臉,咧著一口小白牙,晃動著靳子琦的手。

    靳子琦驀地一驚,被某某的聲音拉回了思緒,不再定定地站在原地,順著某某的意,抬腳走向那名正伸著脖子望過來的老婦人。

    「奶奶,這就是琦琦啦!」某某邀功似地沖那老婦人介紹子琦。

    待走近,靳子琦才看清老婦人的長相,帽子下是一頭銀髮,可能因為年輕時辛苦工作沒注重保養,導致抬頭紋和眼角紋都挺重的。

    老婦人看到蹦蹦跳跳的某某時一雙慈祥的眼睛盈滿了笑意,依著某某的話轉而看向旁邊的靳子琦,因為年老緣故她的動作普遍都有些不便。

    靳子琦對上那雙深深陷下去的混沌眼睛時,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卡住,沒有首先出聲自我介紹,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瘦小年邁的婦人。

    而老婦人在看到靳子琦時,嘴角的笑紋更為明顯,那雙粗糙得佈滿老年斑的手顫巍巍地抬起,握住了靳子琦垂在身側和她形成強烈對比的白皙纖手。

    靳子琦的身形一僵,當她微涼的手被一股溫暖包圍,她下意識地想要抽回來,然而卻在觸碰到那雙和藹慈愛的眼睛時緩下了掙扎的動作。

    老婦人卻一點也沒有發覺靳子琦的不自在,她拉著子琦的手,開口說得第一句話便是「子琦,你說去洗手間,我去找怎麼沒找到你啊?」

    靳子琦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心中有了數,當她看到老者那雙渾濁不清的眼時,就猜到眼前這個老婆婆隨著年紀增大在認人方面存在著困難。

    只是,那一聲「子琦」卻叫得她的心口像是被大石堵住了般難受。

    「子琦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來,讓媽看看……」

    靳子琦正欲不著痕跡地避開老者的肢體觸摸,卻在低頭瞧見老者那褲腳一大塊濕漉漉時頓住了,她剛才說她去洗手間找「子琦」了。

    想起剛才老人家走過來時七歪八倒的樣子,靳子琦都能想像出她一個人傻傻地在偌大的機場裡到處尋找人時無助茫然的情形。

    心頭一軟,她扯了扯嘴角,聲音也柔和了幾分:「我沒事,您放心吧。」

    衣角被一股小力道拉住,靳子琦垂下眼,某某耷拉著兩條淡眉,嘟著小粉唇哼嚷:「琦琦,你怎麼有了奶奶不理某某了,太傷害某某的心了!」

    靳子琦懲罰性地在他的小腦殼上輕輕一彈指,看著他一雙小肉手捂著額頭擠眉弄眼的模樣,輕笑:自己找的麻煩現在還敢反過來污蔑她!

    「老實呆著,不許鬧,等把老奶奶領到服務台,幫忙找到她的家人,我們就回家去,不然……」靳子琦恐嚇地指指窗外迎風飄動的彩旗:「就把你綁到旗桿上去知道嗎?」

    一聽到旗桿兩字,某某的臉色一變,忙捂著自己的小嘴眨巴著大眼睛,無辜哀怨地瞅著這個無良的母親,當真是跟櫻桃兒的粑粑是一個德行刻出來的!

    想到那個依賴自己整天舔自己的嘴巴的小媳婦,又想到那個將自己打包掃地出門的老男人,某某小朋友瞬間就歪著頭像跟焉了水分的胡蘿蔔。

    靳子琦見小傢伙總算安靜下來,雖然那表情著實愁苦,但也沒有空暇理會,當務之急,她該煩惱的是應該是眼跟前這位一直握著自己手的老人家。

    「怎麼穿得這麼少,媽看著都覺得冷,難怪手這麼冰了。」

    老人家望著她的眼神變得關切,然而卻依然很空洞混沌,然後一手拄著枴杖一手牽著子琦的手要把她往前面帶:「走,媽那裡有衣服,穿上就暖和了。」

    「子琦……」見子琦不動,老人家不解地回頭,然後溫和地笑開了:「這孩子,怎麼魘住了呢?」

    靳子琦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瞳眸上倒影著老者的笑容。

    即便這張臉蒼老了點,但她發現似乎和她記憶裡某一張臉有著幾分相似。

    「子琦,子琦你到底怎麼了?告訴媽,是不是遠遠欺負你了?」

    老人家看靳子琦不聲不響,突然焦急起來,就差沒有緊張得原地打轉。

    靳子琦在聽到「遠遠」兩個字時,眼底驟然閃逝過一道幽光,隨即便聽到一道溫柔而焦慮的女聲由遠及近傳來:「媽!」

    似曾相識的聲音,即便聽的次數不多,但還是被她記在了心裡。

    靳子琦的手本能地扣緊,她循聲轉頭,果然,方晴雲正一臉擔憂之色地急急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小跑過來,她的手裡是一個老年人專用的行李袋子。

    方晴雲在看到靳子琦時腳下一滯,眼中也一閃而過訝然的光芒,但很快她便恢復如常,撇開眼睛徑直走到老人家身邊:「媽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也許是因為偶遇了靳子琦,方晴雲的心情變得不太好,所以在跟老人家說話的語氣上也衝撞了幾分,秀氣的眉目間也流露出淡淡的煩躁。

    方晴雲的視線落在老人家的手上時神色一震,因為老人家此刻正緊緊地握著靳子琦的手,尤其在方晴雲這樣突兀地跑過來之後,生怕被搶走「子琦」。

    靳子琦不去管方晴雲複雜難看的臉色,不露痕跡地撤回了自己的手,即便中途老人家一直試圖拉住她,但她都沒有絲毫的遲疑,也沒去看老人家的表情。

    「既然人找到了,我們先告辭了。」靳子琦也不要求方晴雲道謝,拉著某某的小手就欲離開,豈料老人家卻不願意了,「子琦,你到哪兒去啊?」

    靳子琦低頭瞅著自己被扯住的衣袖,而方晴雲已經伸手來掰開老人家的手,嘴裡也是急著解釋:「媽,你認錯人了,我們回家吧,阿遠還等著你呢!」

    方晴雲這話好像觸到了老人家的痛處,本和藹可親的老人家立刻板起了臉,本混沌的眼也清明了些,瞪著方晴云:「我哪裡認錯了,這不就是我的子琦!」

    但凡是患有老年癡呆症的病人,都最為忌諱被旁人拿這一點來說事。

    「媽——」方晴雲被忽然不悅了神色的老人訓得面色蒼白。

    尤其是那一句「我的子琦」,更是讓方晴雲的身體有輕微的顫抖,她平復了自己的呼吸,望向靳子琦說道:「靳小姐還勞煩你解釋一下,我婆婆性子執拗,總聽不見別人的話,如果你說不是她大概就不會這麼糾纏你了。」

    方晴雲的臉色很不好,靳子琦黛眉一挑,卻是能體會她的心情。

    聽到這裡如果靳子琦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那簡直是比傻瓜還傻瓜。

    方晴雲稱呼這個老人家為婆婆,老人家口中的「遠遠」除了秦遠還能有誰?

    如果你的婆婆拉著你丈夫的前女友一派熱絡喜愛之色,還要對你冷眼相待,恐怕只要是個有七情六慾的女人都沒有辦法再笑臉相迎。

    況且,靳子琦和方晴雲之間,早已沒有所謂的表面功夫可言。

    只是為何每每當她快要忘記那麼一號人物時,總會竄出一兩個人會來提醒她秦遠的存在,難道還真的是一段孽緣嗎?

    至於老人家為什麼會一口一個「子琦」,靳子琦並不關心,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難道就因為這一聲「子琦」她就要充當一會聖母瑪利亞了?

    靳子琦拂開了秦母的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淡淡地說:「秦老太太,你恐怕認錯人了,我們之間好像沒見過,只是不明白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秦母面露迷惑惘然的同時,方晴雲的臉上是一陣尷尬,但她還是盡量地冷靜下來,扶住秦母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身子,柔聲道:「媽,我們走吧。」

    秦母卻怔怔地望著靳子琦移不開眼,微張著嘴,顫抖的手指指著靳子琦,嘴唇囁喏,聲音咕嚕,像是在自己問自己:「真不是我兒媳婦子琦?」

    靳子琦抱起某某的動作一頓,沒有回頭去看秦母,便帶著某某離開。

    身後,還能聽到方晴雲一遍又一遍地在那裡強調:「媽,你又糊塗了!我才是阿遠的妻子,是您的兒媳婦,下次可別再亂認人了。」

    「啊?你是子琦?我看著不像啊,剛剛那個才是子琦啊,我不可能認錯的。」

    秦母的語氣也變得格外的困惑,繞來繞去快要把自己繞暈。

    方晴雲搭住她的手,瞟了眼已經走遠的靳子琦,望著秦母那雙如枯井般無瀾卻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叫子琦,我叫晴雲,媽,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我都希望你能給我作為你兒子媳婦最基本的尊重。」

    秦母聽得傻愣愣地瞅著嚴肅的方晴雲,半晌後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拍拍方晴雲的手,「媽又犯傻了,孩子,遠遠呢,怎麼沒看到他啊?」

    方晴雲的心情也跟著變好,對秦母的態度又回到了之前的孝順:「阿遠最近想要在這裡購買一塊地開發高爾夫球場,所以一直在忙著和本城的土地局和一些開發商建築商……」

    說到一半方晴雲便噤聲了,瞧著秦母那雙茫然一片的眼睛,她無聲地幽歎了一聲,心想,我跟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老太太講這做什麼?

    「怎麼不說了?你還沒告訴我遠遠究竟去幹什麼了,怎麼不來接我?」

    方晴雲心說:就算我講了,你也未必聽得懂,倒不如不說了,省得你到時刨根問到底,把我搞得頭大。

    但面上方晴雲還是委婉地解釋:「其實也沒什麼,阿遠就是去工作了,媽你先跟我回去,晚上就回家吃飯,到時讓他好好孝敬你!」

    秦母聽完這話才舒了口氣,一邊由方晴雲攙扶著往外走,一邊扭頭衝她說道:「子琦啊,我剛才在洗手間裡不小心弄濕了褲子,你幫我擦擦吧。」

    本往前走的方晴雲突然停了下來,秦母一頭霧水地瞧她:「怎麼停下來了?」

    方晴雲額際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卻強忍著不發作,扭頭望著老太太,反覆地強調:「媽,我跟你說,我不叫子琦,不要再這麼喊我了!」

    「你說你是我家遠遠的媳婦,我家遠遠的媳婦不就是子琦……」

    老太太也倍感委屈,小聲嘀咕,卻被耳尖的方晴雲聽到,她扶住老太太的肩膀,深吸口氣,擲地有聲地開口:「靳子琦已經跟阿遠分手了,她不要你家阿遠了,現在我才是阿遠的合法妻子,懂了嗎?」

    秦母的神情頃刻間變得很呆滯,似乎聽不明白方晴雲的話,亦或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只是一張嘴不住地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方晴雲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要是秦遠知道自己跟他母親這麼說話,保不準又要跟自己生氣,便走上前重新扶住秦母:「媽,我脾氣大了點,你別往心裡去,還有,我真的很希望能聽你叫我一聲晴雲。」

    這番話已經足以說明方晴雲這些年的辛酸,沒少照顧這老太太,結果老太太瞧見她就拉著她的手子琦長子琦短,完全把她當靳子琦的替身。

    這也是剛才為何她火氣會那麼大的緣故,尤其是被靳子琦聽去了這些話。

    還不知道靳子琦在心裡怎麼笑話她!

    方晴雲不由黯然傷神,但她還是沒太多表現出來,朝秦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就要攙著老太太去停車的地方,卻發現老太太就像個木雕一動不動。

    「媽,怎麼不走了?」她輕輕推了推雙目無神的秦母。

    秦母聞聲轉頭看她,盯著方晴雲的臉看了良久,才說:「你不叫子琦?」

    那溫吞吞、茫茫然的蒼老聲音,隱約夾帶著一絲的痛,但方晴雲只顧著感觸老太太終於認清現實了,並未認真去注意,哪裡會發現老太太的不對勁。

    「是呀,媽,以後你就叫我晴雲,也可以叫我云云,就像你叫阿遠那樣。」

    秦母卻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是轉過頭望著前方蔚藍的天空,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很久之後才喃喃自語了一聲:「晴雲……」

    「哎!」方晴雲歡喜地應了一聲,一張秀雅美麗的臉上儘是笑容。

    這些年無怨無悔的付出,終於開始有了回報,她相信以後會更好的!

    ……

    回去的車上,靳某某小朋友蹬在後座上,兩手抓著副駕駛座靠背,探著一張圓潤的小白臉沖正在開車的靳子琦問道:「琦琦,你認識奶奶嗎?」

    靳子琦在後視鏡裡瞟了眼那古靈精怪的小胖子,空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西瓜頭,頭髮比離開前長了不少:「不認識就不能做好事幫她找到家人了?」

    某某抿著小嘴搖搖頭,趴在靠墊上:「那她為什麼要說琦琦是她的兒媳婦!」

    「她哪句話說我是她兒媳婦了?」靳子琦瞟了眼自家聰明的孩子。

    「她說琦琦是遠遠的老婆,遠遠是她的兒子,所以琦琦是她的兒媳婦!」

    靳子琦失笑:「你知道兒媳婦是什麼意思嗎?」

    「就像琦琦和爺爺那樣的!」某某舉著手高聲喊道,生怕被誤認為無知。

    望著某某那副可愛勁,靳子琦在十字路口停下車等紅燈,轉過身子,捏了捏那張滑嫩的蘋果臉,沉吟了兩秒,「別告訴你爸爸今天遇到奶奶的事知道嗎?」

    「可是我已經告訴粑粑了怎麼辦?」某某歪著腦袋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靳子琦一蹙眉:「什麼時候?」

    她怎麼不知道小傢伙什麼時候給宋其衍通風報信了?

    不願意讓宋其衍知道,也不過是不想要多添不必要的麻煩,秦遠,始終是宋其衍心頭上的那點疙瘩,就像上次她說秦遠他會一失神摔倒在浴室裡。

    「就在剛才啊!琦琦你倒車的時候,我給粑粑打了電話,告訴他某某回來了,順便也告訴他,某某和琦琦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奶奶。」

    靳子琦眸光一閃,立刻明白過來,必然是剛才她去倒車,某某拿著她的包站在路邊等她時偷偷拿了她的手機給宋其衍打的電話!

    這年頭的孩子,要不要這麼聰明?

    靳子琦望著小大人樣的某某,突然覺得頭疼,以後有什麼秘密,絕對不能當著某某說,指不定他轉身就給她拿著大喇叭宣揚出去了。

    某某不知道自己的親親琦琦正在心裡謀算著以後怎麼提防自己,他把下巴磕在靠墊上,垂頭喪氣地像個小老頭歎了口氣。

    靳子琦奇怪地望著他,某某則坐回到後座上,甩動著兩隻小腳,耷拉著眉毛:「好奇怪哦,粑粑也說別讓某某告訴琦琦他知道了老奶奶的事情!」

    靳子琦頓時愣住了。

    某某睜著大眼睛,「粑粑說,千萬千萬不能讓琦琦知道他已經知道那個老奶奶說琦琦是她兒媳婦的事。」

    這句話有些拗口,某某說得有些費勁,敘述得極慢,加上口齒依舊不是很清,靳子琦緩了很久才明白某某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某某說完後還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剛才聽得暈了現在說得暈了!

    靳子琦卻低頭笑了,她跟兒子招了招手:「某某,答應琦琦一件事好嗎?」

    某某立刻湊過來,賊頭賊腦地,像只狡猾的小田鼠。

    「別告訴爸爸你已經把他知道老奶奶說琦琦是她兒媳婦的話告訴琦琦了。」

    說完後,靳子琦徑直掛了檔啟動車子。

    而某某小朋友還維持著探頭的姿勢,撓著自己的西瓜頭,表示沒聽懂。

    靳子琦看他一副呆呆的樣子,笑:「小傻瓜蛋!」

    把車子往路邊停了停,靳子琦也回趴在靠墊上,「那換句話好了,某某,要是爸爸再問起來,你就幫琦琦帶句話給爸爸。」

    某某難得乖巧地點點頭,憨憨地皺皺小懸鼻。

    靳子琦說完那三個字,就笑著把車子開入了車流中,沒注意後座的某某咧了咧嘴,掏出了自己揣在口袋裡的手機,剛才忘記放回琦琦包裡了。

    粉嫩的小手指在屏幕上刷刷地滑了幾下,然後把過大的平板手機擱到了耳朵邊,在那邊接通後就嚷道:「粑粑,琦琦說她愛你!」

    靳子琦一個猝不及防,猛地踩住剎車,這個小傻瓜蛋!

    她有讓他這麼說嗎?她不是千叮嚀萬囑咐他,要宋其衍再追究起來才說嗎?

    某某的小手指在屏幕上一點,輕鬆掛了電話,呵呵傻笑了兩聲:「粑粑說,他也愛你。」頓了下,發現自己被忽略了,忙補充一句:「不過粑粑也說,千萬不能讓琦琦知道他更愛某某!」

    靳子琦對這個小壞蛋的鬼心思弄得哭笑不得,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宋其衍的原話——

    我也愛你。別篡改台詞知道嗎,不然下次就不讓你見小櫻桃了!

    某某偷偷瞄著靳子琦的表情,兩根小食指對著戳,這應該沒算篡改台詞,他頂多,頂多加了一句而已嘛。

    ……

    傍晚,宋其衍和靳子琦前往盛世豪庭,兩個人默契地沒有提及秦母的事。

    好像料到了白家人會故意刁難,宋其衍並未按照宋之任交代的時間到達盛世豪庭,而是開車在市中心兜風,延緩了一個小時才前往酒店。

    結果真如他所料,等他們走進包廂,裡面還是空無一人。

    看來今晚白家人是鐵了心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出一口「惡氣」。

    靳子琦跟宋其衍相視一笑,並沒有流露出不耐煩,反倒是坐到一邊的沙發上,不時微笑著交流一些飲食上的心得,看起來也是恩愛異常!

    看在侍應生的眼裡,自是覺得這包廂的主人果真大度,不就是吃個飯嗎。那些客人還磨磨蹭蹭的,老半天了還沒有來,真的很沒禮數!

    於是,經過侍應生之間的八卦傳播,在這頓飯後,白家坐視了囂張跋扈、應邀前往酒店吃飯總喜歡遲到好幾小時的罪名。

    之後也有不少人請白展鳴吃飯,白展鳴豪爽地答應,欣然前往,結果每次到最後都成了他這個客人等東道主老半天。

    終於在某一日,在他等了對方兩小時後,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面子,在走廊指著他的秘書大罵:「不是說好六點半嗎,怎麼都八點半來?啊?」

    秘書心裡委屈,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據實回答:「不是董事長您每次飯局都要遲到至少兩個小時嗎?所以對方才會刻意去遲了兩小時配合你。」

    「配合個屁!」白展鳴直接爆了粗口,「誰告訴你我吃飯喜歡遲到的,我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難道連這點規矩還不懂嗎?」

    「那你之前怎麼不說?」秘書下意識地抱怨了一句。

    「你說什麼!」白展鳴不敢置信這個小小文秘敢教訓自己。

    秘書發現自己口誤,忙解釋:「是盛世豪庭的侍應生說的,她們說白董事長吃飯喜歡比尋常客人完幾小時,這是她們太子爺偷偷告訴她們的秘密。」

    太子爺?宋氏的太子爺,除了那個一身痞氣的宋其衍還能有誰!

    白展鳴轉身一腳踹在走廊的牆壁上,皮鞋頭過硬,下肢力氣過大,那一腳過去的方向也過於準確,成功踹倒了擺放在傍邊的陳涉台,嘩啦一聲碎了青花瓷瓶,那一晚,白展鳴不禁耗費不少精力時間還破了財,更落了個性格粗暴的惡名。

    當然,這都是後話,白展鳴要是知道宋其衍眥睚必報的脾氣竟然惡劣到如此程度,恐怕今夜也不會給他這樣一個死要面子的下馬威。

    畢竟,最後活受罪的是他自己,恨得他咬牙切齒地想要罵娘!

    ……

    晚上八點左右,白家人才走進包廂,來的是白展鳴夫婦還有白路仰。

    作為這場聯姻的女主角白桑桑,已經很多日子都不曾露面。

    「白董事長,白夫人,白總,到了!」

    宋其衍含笑地起身迎接,靳子琦亦緊隨其後,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白展鳴輕哼一聲算是應答,逕直走到桌前坐下,白夫人則直接拎了包進去包廂內的洗手間,而白路仰則在手機響起後就原路折回出了包廂。

    靳子琦看著跟前肆意散去的三人,沒有一人正眼瞧他們夫妻一眼,不由揚了下黛眉,轉頭望向身側的宋其衍,「你父親倒是精明。」

    知道今晚白家人必定要給臉色看,所以自己不來讓兒子頂上過來受罪。

    宋其衍笑得溫暖寬厚,似乎並不介意被這般冷落,朝著恭敬地等候在一邊的侍應生打了個響指,示意她可以上菜了。

    整個包廂內,除了筷子偶爾碰到碗壁的聲響便再無別的動靜,沉默的空隙,靳子琦就側頭跟宋其衍交耳說幾句悄悄話,臉上帶著甜蜜愉悅的表情。

    本來端著架子坐在那裡的白展鳴,臉色更黑了,他一直等著宋其衍開口道歉,結果這小子倒好,跟他那老婆嘻嘻哈哈地當他們一家是隱形人是吧!

    「啪!」白展鳴重重地把筷子擱到桌面上,嚇得送菜的侍應生止步不前。

    一時詭異地寂靜下來的包廂內空氣變得有些浮躁。

    宋其衍挑了挑眉梢,倚著椅背,臉上神情不明,像是在笑,又有一些冷峻。

    靳子琦的視線一一掃過桌前的眾人,淡淡的微笑,像是浮在一層臉皮上,也擱了筷子,朝白展鳴看去:「白董事長,不知白小姐身體如何了?」

    既然沒人先打破沉默,那就只能由她來當這只被槍打的出頭鳥了。

    白展鳴斜了眼面帶微笑的靳子琦,哼了一聲:「反正死不了。」

    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啊!

    靳子琦橫了眼宋其衍,眼神示意他開口,宋其衍卻不急不緩地舉起他的高腳玻璃酒杯,晃了一下,那四溢的酒香紅了眾人的眼。

    「白董事長,令千金除破壞了我那外甥的終生大事就打算不了了之了嗎?」

    宋其衍直白的問題讓白家人面色一變。

    白展鳴為宋其衍這顛倒黑白的一番說辭氣得通紅了臉,剛抬起手拍案而起,宋其衍卻快他一步,含笑地說:「白董,您的職業是商人,可不是惡霸。」

    「你什麼意思?」白路仰一雙冷眸直直地射向宋其衍。

    宋其衍掃了他一眼:「在男女之事上吃虧的總是女人一方,白董當真以為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就非白小姐不娶了?別忘了,他可是宋之任的外孫。」

    白展鳴精銳的眸子一瞇,打量著宋其衍,宋其衍抿了一口紅酒,「即使我不願意承認,但血緣是分割不開的,他好歹是我的外甥,讓他婚姻生活幸福安康的能力終歸還是有的。」

    宋其衍不露聲色間顯露的凜然氣場讓包廂內氣氛凝重。

    白展鳴自然也是聽說過關於宋其衍的一些事,聽說他小時候是被極致汽車公司董事長的二女兒收養的,在婚禮上他也親眼見到過那位溫莎夫人,還有一些在財經雜誌上偶爾見過的生面孔,都是一些財不外露的富豪級人物。

    宋氏的財力在本城甚至全國都排行在前,這也是他們白家為何最後會答應把女兒嫁給蘇珩風的原因,人心貪婪,總想著步步高陞,不知饜足。

    「白小姐和我外甥的婚事,白董,一天一夜的時間考慮足夠了吧?我希望在明晚這個時間點接到白董的電話,我父親也急著開始兩家的合作項目。」

    宋其衍還是笑著,卻笑得滲人,讓人看了產生被算計的錯覺。

    白展鳴沉思地盯著宋其衍,最後問出一句:「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如果我說我是種田的你信嗎?」宋其衍半玩笑半認真地轉動著酒杯。

    白展鳴和白路仰聽得卻是面面相覷,眼中閃過的是某種不確定的亮光,如果他們沒記錯,福布斯榜單上有一位還真的是種田的……

    難道……

    白展鳴和白路仰心中駭然,說不震驚是假的。

    父子倆不約而同地看向宋其衍,想要求證心中的猜測。

    宋其衍卻看都不曾再看他們一眼,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推,看著坐在旁邊的靳子琦說:「靳子琦,酒也喝了飯也吃了,帶我回家吧!」

    最後一句話頗有撒嬌意味,白家父子聽得差點嘔出一口血,對宋其衍鄙夷地上下看了幾眼,就這德性真的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農業國王?

    ……

    宋其衍跟靳子琦就在白家父子詭異的目光注視下退場。

    白夫人看看神色難看的兩父子又瞧瞧合上的包廂門,「小白,不道歉就讓他走了?」來之前不是說好,要狠狠地羞辱一番這個臭小子的嗎?

    白展鳴瞧了眼一臉無知的太太,不耐地嘖了一聲:「商場上的事你懂什麼!」

    「但也不能讓一個通身脾氣的小子騎到我們白家頭上,這傳出去,以後我們白家還怎麼在那些親朋好友面前抬頭?」白夫人不想就此罷休。

    「你別給我整些有的沒的出來。」白展鳴警告地瞪著她一眼:「他可不是你能隨便碰的人,以後少給我招惹他跟他那老婆,那兩隻都不是善渣!」

    白夫人撇撇嘴,心裡嘀咕:有你說得這麼誇張嗎?

    白展鳴當然也看到自己老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一定要在宋其衍夫妻那裡吃點苦頭才能長教訓,但也知道以那對夫妻的脾氣怕是會遷怒整個白氏。

    「你要是還想這樣每天眼窩魚翅到老,就給我離他們夫妻遠遠的,要是讓我知道你有事沒事去招惹他們,就給我回娘家去!」

    ……

    穿過高大的旋轉玻璃門,酒店內外的溫差讓她的身體不自覺地一顫。

    宋其衍牽了她的手就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今晚這頓飯宋其衍的態度出乎她的預料,如果宋之任親眼看到,會不會也氣得直接往後翻倒不省人事,畢竟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好聲好氣跟白家談談。

    兩人剛穿過盛世豪庭外的草坪小道,宋其衍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靳子琦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有些驚異,那個穿著袒胸露背緊身裙堪堪過臀部、耳朵上戴著兩個碩大耳環濃妝艷抹的女人不是喬念昭是誰?

    「你這個妹妹是夜店的常客?」

    盛世豪庭地下層有一個高檔次的pub,顯然喬念昭剛從裡面出來。

    她似乎喝了不少酒,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讓靳子琦忍不住擰起眉頭的是,此刻她正被三個膘肥體壯的男人拉扯著往一輛轎車走去。

    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她都能聽到那些男人猥瑣的調笑聲和污穢的言詞,也許是天黑人少,所以他們更是無所顧忌地在喬念昭的身上胡亂揩油。

    喬念昭會推拒幾下,但可能因為酒喝多了所以力道不足,反倒成了欲拒還迎的架勢,更是惹得那些男人迫不及待地把她往車上塞。

    宋其衍並沒有上前的意思,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兜褲袋裡,儼然一副看戲的姿態,靳子琦聽到喬念昭一聲略顯驚恐的叫喊,黛眉擰得更緊。

    喬念昭雖然平日裡作惡多端,但同為女人,看到她被這麼多男人褻玩,靳子琦只覺得一陣反胃,輪(和諧)奸是對女性一種極為不尊重的行為。

    忽然身後有人叫了聲「宋少」,靳子琦敏銳地回頭,便看到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孫皓,他本是試探性地一喊,待走近看清是宋其衍夫婦立刻熱絡地打招呼。

    很快,孫皓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形,在看到有一個男人把一隻手伸進喬念昭的胸口衣服裡時,他朝那邊高喝一聲,立刻衝了過去準備英雄救美。

    於是,靳子琦和宋其衍又當了一回觀眾,看著孫皓把那三個流氓揍跑,半抱著像灘軟泥一樣的喬念昭過來,不時輕拍她的臉:「喬小姐,你醒醒!」

    「少夫人,如果你和宋少不方便,那就由我送喬小姐回去吧。」

    孫皓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冷了幾分臉色,他是在責怪宋其衍和靳子琦的冷眼旁觀,他們都比他早站在這裡,卻任由喬念昭被人調戲。

    靳子琦自然也看到了孫皓對喬念昭流露的溫柔和疼惜,她沒忘記那日在宋家時孫皓提起喬念昭時的興致濃濃。

    所以當孫皓提出這個要求時,靳子琦心裡是求之不得,她可不願意大晚上的送喬念昭回靳家,說不定喝醉酒的喬念昭還會衝她發酒瘋!

    「那就麻煩你送她回去了。」靳子琦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笑。

    豈料孫皓看了後臉色更加陰沉,他應該沒料到靳子琦竟然像個甩手掌櫃真把自己的妹妹交給了自己這個陌生人,心裡也是越加地同情喬念昭。

    望著緊貼在孫皓胸膛前、睡得像頭死豬的喬念昭,靳子琦眼角一抽,轉眼間,孫皓已經抱著喬念昭走遠,然後開著一輛轎車就離開了。

    「我們做的……是不是有些過了?」靳子琦挑眉看向身邊的男人。

    宋其衍低頭下撇了下嘴角:「那要不……去追回來?」

    「我不知道孫皓的車牌號碼。」靳子琦聳了聳肩,表示有心無力,似想起了什麼,仰頭衝他說道:「孫皓貌似還挺喜歡喬念昭的。」

    「看出來了。」耳畔是一聲輕幽地感歎。

    「那你怎麼看?」

    宋其衍望著孫皓的轎車遠去的方向,神情有些怪異,半晌,才說:「不予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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