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程逸雪的言語,柱國將軍那剛毅的臉上卻是咧嘴笑了出來,不禁對程逸雪所提的第二個問題也大感興趣了,賀章同樣笑瞇瞇的看著程逸雪,端坐在那裡,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在下這第二個問題同樣很簡單的,世人均言天道永恆,卻不知何為天?」程逸雪沒有拖沓的將自己第二個問題問了出來。
賀章與柱國將軍對視一眼後,面露古怪之色,雖然有了之前的相問,但此刻聽到之後還是不免震驚非常,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凡人,對天都是極為敬畏的,那天,便代表著一切。
不過,這二人均明白程逸雪想要的答案與人生感悟有關,故而便仔細思量起來。
「哈哈,此問題本將軍已有了答案。」少頃,柱國將軍忽然大笑著說道,程逸雪眉目輕佻,看著柱國將軍也多了幾分笑意。
不過,柱國將軍並沒有率先回答,反而向著賀章問道:「賀大人,你可有了答案?本將雖然能先於大人之前有所頭緒,不過,比之賀大人可就有所不及了。」
賀章聞言,然後答道:「將軍若是有所得,直接講便可了,本官還有待考量。」言畢,便見賀章再次埋頭思索起來。
「既然如此,本將軍便直言了,小友所問乃是何為天?在本將軍看來,這天便是規則,仿如國家的律法。」柱國將軍極為認真的說道。看起來頗有信心的樣子。
程逸雪拂眉思忖,看著柱國將軍的神色似有所明白,這時。柱國將軍咧開嘴說道:「沒錯,就是規則,世人之所以尊崇於天,乃是天地孕育著萬物生靈;賦予人們靈智;無數的生命皆是活在天之下,雨露甘霖,四季變換,雷鳴閃電皆是天之始。稟序為初,才可運轉如常。」
「人世之中,除卻人類外。還有花草鳥獸,但要生存的方式卻是十分相同,那便是優勝劣汰,不過。在這其中卻存在著規則。一切生靈都有命歲年輪,最終都無法逃避死亡,故而,乃是在天道規則中尋找自由,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所有的物種相互爭奪,但最終選擇結果的卻是天道規則。」
「如何?不知小友對此答案可否滿意?說起來,本將軍能考慮到此處。也是受到賀大人先前一番話後的感受。」柱國將軍有些期待的向程逸雪詢問道,同時不忘提及賀章。
程逸雪聽聞此言後答道:「將軍所悟讓在下萬分汗顏。只是,這天道規則終究是無形定法,在下雖有些想法,也不敢妄下結論。」
「哈哈小友倒是謙虛的很,既然小友不願多言,那便由本官來說上一說,若是有所不妥之處,還望二位能多加海涵。」這時,賀章也適時發言了,言談中,極為客氣,沒有絲毫架勢。
「賀大人有何想法,快些講來。」柱國將軍同樣十分感興趣的催促道。
「本官先前冥想一番,終有所悟,在我看來,這天乃是人心執著。」賀章雙眼閃動精光,旋即便將心中的答案說了出來。
柱國將軍聽到此回答之後,神色呆愣,一時間,想不通其中關鍵,程逸雪瞥向了賀章,頷首而笑,此想法與他心中所想倒是有些相近了。
「這世間,陰陽互生;若是沒有了天,便沒有了萬物生靈,沒有了萬物生靈,天何談之為天?」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通,音聲相合,前後相隨,恆也;這其中便是執念的來源,若是在人世中,則是因緣而生,因迷而生,因業而生,無緣無迷無業則無念,而天地則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人之執念為生,花之執念為惜,海之執念為湧;萬千執念訴建了天道之言,這便是天。」賀章邊說邊有停頓,好似自己在講解的過程中,還明悟著什麼。
「這便是本官所理解的天,不知小友與柱國將軍有何看法?」賀章向著程逸雪二人詢問道。
「本將率軍殺伐不斷,本以為見識不淺,如今與賀大人比起來實乃鼠目寸光,孤陋寡聞了,不過,小友想必對此回答也甚為滿意吧,如此本將軍也就放心了,若是三個問題全部都是賀大人答出,那本將軍只能借惠肯求小友施恩了。」柱國將軍有些自嘲的說道。
「不錯,賀大人所答與在下所想不謀而合,不過,也正是如此,才會有第三個問題。」程逸雪應和著說道。
見到程逸雪如此說,賀章面露奇色,隨即笑說道:「小友的問題雖非有固定結論,但每問卻愈加難測,本官也有些力不從心了,不過,這倒是讓我想到了昔年在文淵殿與諸位同僚品茶論道,如今一轉眼已是二十餘年你我雖是不同身份,但本官也極為願意結交你,小友莫說是有三個問題,便是三百個,三千個又何妨哈哈」
「此言甚合我意,小友如此年紀做事隨性由心,倒是少見的很,本將軍也願與小友結為朋友。」柱國將軍適時說道。
「諸事皆有緣法,將軍與賀大人折節下交,在下不勝惶恐;自當遵從的,不過,這第三個問題也不可不問,先前,賀大人有言,人之執念為生,那不知人之在世,又該如何生?」程逸雪言笑中,便將自己的第三個問題提了出來。
「如何生?這倒是有些意思。」賀章聞言同樣眉目緊蹙的說道。
「哈哈,本將軍兩次均是搶在了賀大人之前回答,卻沒有能讓小友滿意,實在惱人,這第三個問題本欲考慮周詳,不過,關於這如何生卻是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本將軍在數十年前就想過此問題了。」就在這時,柱國將軍卻狂笑著說道。
程逸雪心中驚訝非常,想不到這看似粗煞的軍人也會想如此問題,不由好奇心大起,然後說道:「哦?照將軍這樣說,看來對此問題是胸有成竹了,能在數十年之前想到此問題,想來將軍舊年也有往事不堪之苦,歷經歲月變遷,才能更能有所體會。」
「小友此次卻是說錯了,本將軍從早年起,便從未變過心中想法。」
「幼年時,家中遭逢變故,我身為男子,卻無法肩負重擔,那種滋味可尤為難忘,從那時起,本將就在想,人的一生該如何度過?」
「雖然本將志在建功立業,保我山河家園,婦孺老幼皆能生活自在,但這只是一廂情願罷了,遭受過世人冷眼之後,本將軍才明白人們所生皆為一心,其心各異,自然便有了形形色色的人,本族兄弟,喪有同床異夢者,更何況外人,所以,小友的此問題只能因人而異了,因心中所想而定,是可謂由心從生。」
「由心從生?將軍這答案倒也新穎,表面之相,本是如此。」程逸雪緩緩一笑說道。
「人之善惡,在乎其心,多有小人笑裡藏刀,本將軍也深受其害。」柱國將軍忽而想到了什麼,面色也不善起來,帶著幾分狠厲的說道,旋即,面色再次悲痛起來,不再言語
「小友此問看似普通,實則乃是大有玄機,本官昔年與一位禪師論經講道時,也曾談及過,幸而有所感悟。」賀章緊皺著眉頭說道。
「人生之世,本如夢幻,不可復存也;命由己造,長路漫漫,該是由生而生。」
「由生而生?這是何意?」程逸雪滿腹疑惑,不解的問道。
「心境平靜無瀾,萬物自然得映,心靈靜極而定,剎那便是永恆;該是如何便該是如何。」賀章直接相告道。
「人生在世,猶夢幻也剎那便是永恆」程逸雪嘴角輕吟著這幾句話語,仔細品味著其中的意境,但是心中還是不能明白這到底是人道的執著還是人道的歸宿。
「小友,以本官的年紀尚且不能明白,你也不必如此執著了,不過,本官與你在此相遇,也算是極為有緣了,故而打算送小友一件禮物,不知小友可願接納?」賀章看著程逸雪略帶神秘的說道。
「禮物?以大人的品性想必也不會是金銀財務了,在下自會收下的。」程逸雪眼珠轉動,接著便如此說道。
「小友所言不錯,本官相送的只是一首曲子,前方有小溪淌過,更能增加此曲音和,我們便去那裡,由本官為你吹奏吧,此曲流傳極廣,或許小友也曾聽過,但本官卻學的獨特的吹奏之法,這才想請小友品評一番。」賀章如實相告道。
對此,程逸雪欣然應允,柱國將軍對音律並不通曉,但他現在滿心記掛著身體上的傷勢,有求於人,自然不好拂了程逸雪的面子,更何況,此建議還是由賀章提出來的,於此,三人便向著營帳外的小溪岸邊走去了。
秋風蕭瑟,枯黃的葉子在水中打著旋,岸邊的鵝卵石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斜陽照射而來,迷亂了雙眼,抑或者是,青蔥歲月裡,那片微醉的陽光從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