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及,便見那絡腮鬍子策馬再次向著程逸雪走來,然後說道:「這位小哥,我家將軍有請,請小哥隨我來吧。」
那絡腮鬍子的軍士並沒有帶著程逸雪前往那車馬前,反而將其帶到了軍中正營之中,營帳中,雖然有些簡陋,但是該有的倒都不曾缺少,帳篷外,嘈雜之聲有些擾人,程逸雪也無心去探聽,最後索性坐在那木椅上閉目打坐了。
而那軍士則早已退下了,直到半個時辰後,這營帳中才有兩人相約而來,一位乃是中年文士,看起來頗有學識;在這文士的身旁則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身材高大,渾身不經意間都有殺氣現出,能出入在這裡,還有這等氣勢的自然是那軍士口中的將軍了。
程逸雪神念微動,便將營帳外的情形探查了個清楚,待這二人進入營帳之中,程逸雪已經站起身等在那裡了。
「你就是伍校尉口中那名能醫好本將軍的鈴醫?」剛步入帳內,那大漢就向著程逸雪斥問道。
「啟稟將軍,確實是在下,不過,在下行醫也有自己的準則,想必那位大人已經相告於將軍了。」程逸雪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這口氣倒是大的很,本將君頑疾已有多年,你又如何如何能讓本將信服你的醫術?」大漢雙眼瞪去,有如銅鈴,面容十分可怖的說道。
「若是在下沒有看錯的話,將軍所說的頑疾應該是朝暮時分的全身麻痺之狀了。能有此症狀雖然與年紀稍長,常年處在行伍之間,倔起阡陌之中有關。但是,將軍乃是壯年,本不會如此快有此症狀,那根本原因卻是遭受過毒箭所致,體內陰寒蝕骨,以朝暮時分為最,故而才會有此種頑疾。不知在下所說的可對?」程逸雪之所以會有此結論,自然是神念之力早已探入大漢的體內探查了一番,對自己的推論也頗有信心。
話音剛落。大漢與那中年文士豁然變色,二人對望看去,均大為詫異,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隨即。就見那中年文士大笑道:「這天下之大,果然是藏龍臥虎,想不到在這山野之地還能遇到小友這等杏林達者,本官當真是走眼了,小友光憑望氣就能將柱國將軍的頑疾說的分毫不差,相信這位小友定能妙手回春醫治好將軍的。」
大漢聞言那凶煞的臉上也綻放出笑容,轉而變得極為剛毅,讓程逸雪倒不太適應。不過,那中年文士的一番話讓程逸雪更加疑惑起來。不知其是何身份。
「本官乃是天澤知縣賀章,承蒙隆恩庇佑,如今要往川船郡上任的,為避免路途盜匪,適才與柱國將軍荊大人同行的,小友莫要拘束,適才聽聞伍校尉所言,小友行醫時,必須要患者回答三個問題才可,卻不知這問題可否找人代解?」賀章似乎看出了程逸雪的疑惑,出言解釋道,隨後引領著程逸雪,三人重新落座下來,言談中,對程逸雪也十分客氣。
「沒錯,在下行醫只需對方回答三個問題便可,只要能讓我滿意,我自會為其醫治,在場之人皆可回答。」程逸雪微微一笑後回道。
聽聞此言後,柱國將軍與賀章神色都是放鬆下來。
「本將軍多年來率軍南征北戰,廝殺在戰場之上,除卻兵書之外,偶也會涉及奇門異數,博倫雜文,再加上賀大人學識淵博,只要不是醫術上的問題,相信還是不難回答的,有何疑問你儘管提出來吧。」柱國將軍眸子中閃過一縷精光,然後,不假思索的說道。
「將軍與賀大人盡可放心,在下所問無關醫術學說,也並非時事國策,更不是典籍博文。」程逸雪邊搖頭,邊否定的說道。
「哦?小友能有此醫術所問之題定然也不會簡單,小友的問題既然無關人之衣食住行大計,難道是曲樂調酒,驅邪弄鬼之術?本官倒是好奇的很啊!」賀章同樣打趣的說道,一副大為好奇的樣子。
程逸雪嘴角輕斂,然後,輕言道:「在下的問題很簡單,這第一個問題便是何謂人?」
「何謂人?」聽到程逸雪的問題後,柱國將軍與賀章都是神色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此問題看似簡單,實則繞人的很,若我說出心中答案,小友有意心存不滿,大可以數種理由拒絕醫治本將。」柱國將軍心有疑慮的說道。
「將軍又何須如此執著,世間多有迷茫,窮盡無數歲月追尋亦不能窺測全部真意,便如將軍排兵佈陣,則在一個變字,沒有永恆的陣法,此問題也是一樣,將軍自可作答,在下自會衡量,不會存心加以否定。」程逸雪神色淡然的說道。
柱國將軍聽到此言後,面上現出思索之色,至於賀章其人卻是端坐在那裡,雙眼空洞,似入定了一般,程逸雪也看不出其在想些什麼。
「這人便是,天地之中,以人為萬物靈長,乃是一切自然的尺度,這諾大的地域,均有人類的足跡,在每個國度建立之前,是沒有法令建制的,黎民百姓不乏爭端,搶奪肆虐多有私心者,而這私心便是人類內心的,在不同的國度之中,同樣征伐不斷,邊境之中,血流成河,實則乃是帝王之。」
「本將初為軍士之時,常以驅除敵寇,捍衛邊疆為己任,每見我百姓遭受虐待的手段,便不能望之,自將比作禽獸之舉,然待本將攻入敵營時,那些畫面總是無意的出現在腦海之中,那時,無法抑制自己,不免做出一些讓無法比之禽獸的舉動,為將者,我上陣殺敵,不求功名利祿,但求死得其所,為人者,我卻是慾念控己,不得善緣,你可能明白?」柱國將軍緩說道,神色有些悲痛。
程逸雪雙目閃動,心中有所體會,聽到柱國將軍詢問,才答道:「將軍所說,在下能夠明白;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將軍自行思量便可。」
柱國將軍聽到程逸雪的話後,更是感慨非常,一時間倒是沒有說什麼了。
程逸雪將目光停在了賀章的身上,此時的賀章雙目精光閃動,臉上也多了異樣的神采,見到程逸雪的目光不禁笑道:「小友可是希望本官回答此問題嗎?」
程逸雪頷首稱是。
賀章卻大笑著說道:「小友的問題如此簡單,本官的答案也簡單的很,何謂人?實則人非人。」
「人非人?何解?大人可否解惑?」程逸雪眉頭輕蹙的疑問道。
「在回答之前,老夫同樣有一問相詢,不知小友可願回答?」賀章略帶神秘的說道。
「大人直言便可,在下自會盡力解答。」程逸雪想都沒想的回道。
「不知在小友的心中的人,人之前是什麼?人之後是什麼?」賀章此時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縫。
程逸雪聞言愕然不已,想了許久才答道:「這人之前乃是萬物景色,人之後是靈明仙神。」
「世人均追求長生仙道,實則渺茫的很,在本官看來,並不是如此的,應是仙神在追求人的步伐。」
「天地置靈性於萬物之中,種族萬千,自詡為人的是人,將其它的看做異端;但是,萬物既然有靈,本質上便沒有區別;花開的姿態,雨落的聲音皆是同等的生命,人是萬物生靈所要追尋的天道,實則是毫無蹤影的東西。」
「小友口中的人只是我等自詡為人的人類,不可作數;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或許在其它鳥獸魚蟲的心中,人類只是極為卑微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念一想,皆被賦予了正義與邪惡,所為者,都是那最後的歸宿。」
「所以,本官認為這人之前本就沒有什麼,人之後也沒有什麼,天地萬物都在追尋著「人」的方向,神靈之道本就是人之道,而人之道卻並非是神靈之道,若是有朝一日,這天地能夠羽化的話,你我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故曰:人非人;天地景致,皆是萬法諸相!」賀章緩緩將自己的看法講述出來,程逸雪心中卻是如揭開了驚濤駭浪。
「難道修仙者所看竟比不上凡人那般透徹?」賀章的話,並沒有能使程逸雪全部明白,他一直在想,這人道的歸宿究竟在何處?他自己友是因何修道。
程逸雪看著賀章談笑皆有所得,不禁詫異,其所說卻讓程逸雪想到了佛家經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
「世間之人都是生活在一個圈子之中,看似痛苦與無聊,但這卻是必要經歷的過程,無法更改。」三人沉默了許久之後,賀章才大為感慨的說道。
「小友,不知我二人的回答你可有滿意的,若是不行的話,那便提出第二個問題吧。」柱國將軍也在這時開口了。
聞言,程逸雪洒然笑道:「將軍莫要心急,這第一個問題算是有了答案了,在下絕不對出爾反爾,只要能答出剩餘兩個問題來,將軍的頑疾必然可以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