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吹奏此曲雖流傳極廣,但著意卻是在曲中意境,將軍與小友當神思空明去感悟其中變化,於心便如這溪水之澈,逝於沙,聚於海;這其中的過程既有春日暖陽,又有冬日九寒,想來人生也該當如此的。」賀章凝望著那小溪緩緩說道,神色如在追憶。
「哈哈,想不到賀大人還有如此興致,傳誦名曲本將軍還是知曉一些的,確不知賀大人要吹奏的是哪一曲?」柱國將軍朗笑著問道。
「將軍一聽便知。」賀章有些神秘的說道,隨即,在小溪的淺灘邊坐了下來,程逸雪與柱國將軍也慢慢走了過去,相繼盤坐在那裡,如賀章一般,將雙眼閉上了。
程逸雪將身心放開,仔細傾聽著四周的聲音,有風聲,有水聲,有花草樹木呼吸的聲音;忽而覺的這世間都是如此的寧靜,能造成波瀾的只有人心執念
稍及,卻見賀章從寬大的袖袍中拿出了一柄竹笛,置於唇邊,輕吹而去,指尖微揚,旋即,笛鳴之聲便傳了出來,這聲音時而婉轉迴腸,時而悠揚飄蕩,時而蕭殺隨風;依稀間,曲音彷彿一支畫筆,勾勒著世間山河景色,連縱著人世匆匆,誰與誰生死與共?夢幻皆是空矣。
「天聲無心曲?」程逸雪聽到這曲子後,心中訝異非常,這曲子的確是天聲無心曲,程逸雪在幼年時便有聽過,後來在魑凰墓中也得以聽聞。只是沒有想到此曲的流傳之廣竟然蔓延了凡間與修仙世界,也不知此曲是出自何處?
就在程逸雪思忖間,意外的事情突然發生。曲聲就此停止了;程逸雪只覺耳中嗡的爆響出來,轟隆隆的巨響之音搗入心中,如海潮爆發一般,緊接著,狂風驟起,眼前一片黑暗了
就在這時,那黑暗中卻有幾個人影走了出來。程逸雪凝眸望去,只見這幾人並無實體,如幽魂一般飄蕩而走。手中還拿著綻放黑色玄光的靈鑭,十分可怖,在這幾人的身後則是數百人的隊伍,這數百人皆面目全非。傷痕纍纍。血色斑駁,時而有電光出現,無情的擊打著這數百人的身軀,實則是用來束縛人的枷鎖。
「陰司修羅?」程逸雪看著那畫面喃喃自語道,隨著,那數百人走近,程逸雪也終於看清了其相貌,赫然與自己記憶中父母家族之人完全相同。
見此。程逸雪悚然大驚,那絕對是自己的父母無疑。旋即,程逸雪便向前撲了去,雙手掐訣,便欲祭出本命法寶,發生的事情讓程逸雪大為吃驚,無論他如何施法,那以往的神通都無法祭出。
便在這時,那幾名幽魂也發現了程逸雪要出手救人,然後,握起了手中的靈鑭便向著身後之人斬去了,頃刻間,便被屠殺一空了。
「不!」程逸雪仰天嘶吼出聲,縱力向前撲去,可是,待到了前方,那幾名幽魂也不見了蹤影,程逸雪正待繼續尋找幽魂的下落,可是,就在這時,全身忽然間有極為清涼的感覺傳遍
程逸雪帶著幾許清明,奮力睜開了雙眼,向前看去,卻見溪水漫了出來,將他的下半身全都浸濕,此時溪水之中卻匯聚著許多游魚,紛紛吐著氣泡,在四周徘徊不定。
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天空之上,還有許多大雁在仰天長鳴,飛行中,黑壓壓一片,卻形成一個巨大的「無」字。
「這是」程逸雪喃喃自語,瞥頭望去,只見柱國將軍同樣茫然,只有賀章還在忘我的吹奏著,此刻的笛音只如清水一般,無波無瀾,卻讓程逸雪與柱國將軍的內心一番寒暑,幾縷思緒,化為了秋日之風。
時而,賀章一曲吹罷,才睜開雙眸,向著程逸雪二人看來,那游魚與大雁也終在這時散了去,程逸雪暗暗驚疑,早年就聽聞,音律真化境,可讓花草鬥艷,鳥獸歡舞,到與目前之景差不了多少。
而且,賀章此曲竟然能引動程逸雪心境,更是不俗,若不是最後有溪水浸身,恢復清鳴,恐怕都要陷入自己的幻覺當中。
「此曲乃是天聲無心曲,世人雖知此曲,卻不明白曲中意境,天聲者,無心也,所吹奏的並不是笛音,而是這天地之音,無心便是隨意己身,方如此,才能感應四時變幻,悟天地至理。」賀章看著那游魚散去,緩神說道。
「這就是大人的獨特吹奏之法,實不相瞞,在下之前竟然迷亂幻象,難道這便是大人所說的隨意己身,天地至理?」程逸雪向著賀章質問道。
「自然不是,你看,那林中夕陽,水中清影本是美景,奈何一日散去,便無法存在;萬千幻象不在本心,不在己身,而在逝去,猶疑在波濤,怵惕夢成魘;剎那便是永恆,所為者,皆是空幻,小友應當有所感悟的。」賀章頓了頓,如此說道。
「夕陽墜林終成夢,秋上心頭漸成愁,一切始於無,歸於無,有如夢幻也,只是,我卻不明白這這路途終究代表著什麼?可否有最明智的選擇?」程逸雪凝望著這黃昏之景緩緩說道。
林中火紅的陽光照射下來,疏影橫斜,秋日之風掃過,又是幾片黃葉落下,似乎預示著這天道的歸宿為無,程逸雪沒有多說什麼
「哈哈,如今三個問題都已回答,不知小友可否滿意?」這時,柱國將軍向著程逸雪笑問道。
程逸雪自然明白其意圖,隨即,向著懷中摸去,然後拿出一個黃色藥瓶並說道:「瓶中之藥將軍每日服食一粒便可。」
柱國將軍將信將疑的接過藥瓶,打開之後才發現是三枚猩紅色的藥丸,之前,程逸雪便將其體內頑疾說的分毫不差,對程逸雪的醫術他倒是不懷疑,況且軍隊之中都有軍醫,此藥的真假一驗便知了,之後,柱國將軍道謝幾句後便不再言語了。
第二日,浩浩蕩蕩的大軍便再次啟程了,程逸雪則繼續向著都城行去,宋國的都城乃是人流最密集之地,商賈,達官顯貴在此地隨意可見,由此演化出了三十六城之說,以國主宮殿為中心,輻射了三十六個巨大的商貿集市,從而有許多人圍市定居,由此便有了三十六城,又被人稱為外城。
而在這三十六座外城之中,吟風城便是最有名的一座,不少名流雅士,落魄乞丐,都愛匯聚此地,因為這吟風城中有著讓無數人癡迷的地方,妓院,客棧,賭坊,織布刺繡皆大為有名,而如意客棧便是吟風城中口碑極佳的客棧。
兩年之後,如意客棧正發生著這樣一幕。
「掌櫃的!掌櫃的!三樓的客官說老闆娘的屁又有大又挺,將來肯定能生個大白小子。」這聲音尖細如鬼,偏偏又出奇的亮,一時間,將滿大廳的人都吸引過去,向著說話的男子看去了。
這男子一副小廝打扮,肩上還搭著白布,言語間,有些諂媚,一看便是如意客棧的店小二,而在這小廝的面前是位中年男子,年約三十餘歲,長相精明,見到大廳中眾人異樣的目光,這中年人臉色不禁一沉,旋即向那小廝說道:「阿福,胡亂嚷嚷什麼,還不閉嘴!」
阿福見到自家掌櫃的如此說,頗為識趣,忙擠到了賬台之後,拭起了茶壺,眾人見此,紛紛收回了目光,繼續吃飯閒聊了,偶爾會有幾個葷段子傳出,男人們的哄笑聲極為吵鬧,惹得,好在客棧中也沒有多少女子,避免了不少尷尬。
「阿福,你剛才說什麼,樓上的那三人說什麼了?」賬台之後,那中年掌櫃見到眾人不再看他,便向店裡的夥計再次詢問道。
「掌櫃的,那三人說老闆你雞眼裡打籽籽,走路像只鴨子,一看便是欺男霸女的主,說老闆娘屁股又大又挺,將來定能生個好娃子。」阿福如實說道。
那掌櫃聽聞此言後,勃然大怒,那油量的臉上瞬間充血,一雙眸子瞪得如碗口大小,大聲吼道:「淫僧,狗道,腐儒,這三個王八蛋,阿福,操上傢伙,隨我來。」
阿福聞言,順手從賬台下操起了備用的擀面杖就隨著自家掌櫃上了三樓去,掌櫃這一聲吼得極響,大廳中人並不是傻子,聯繫剛才阿福的話語,也能明白不少,好事者紛紛跟隨上了三樓,寄希望能看到一出熱鬧。
也難怪如意客棧的掌櫃會如此憤怒了,做生意本就將誠信為本,童叟無欺,如今他被人如此議論,怎能不怒?更何況,連帶著他自家妻子,這更讓他自覺顏面掃地了。
如意客棧共分三層,每層都有掌櫃,在三層之上掌櫃的便是阿福口中的老闆娘了。
如意客棧的掌櫃剛上了三層,就發現自家妻子正在遠處一桌前與人有說有笑,順著望去,只見那婦人長相較好,體態婀娜,頗有些成熟的風韻,而在那八仙桌上還坐著三人,一位身穿破爛道袍的老者,流著三尺長髯,瞇著小眼,此時正與那婦人在不停說著什麼,在這道士的身旁則坐著一名身著土黃色僧袍的僧人,手持佛珠,不時會打句佛偈,看上去倒也慈眉善目。
而在這僧人的對面則坐著一名身穿淡藍衣衫的男子,長相俊俏,一言一行,皆有出塵之意,此時正與那僧人交談著,而在八仙桌之上,則擺上著不少葷菜,其它的座客不時會投來詫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