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的變化總是需要的,這樣才能產生轉折,從而拉出更棒的故事。傑斯當自己就經常在自己的詩稿中運用這一技巧,他通常在開頭第一句寫上:「利爾今天很高興,起得很早,沒有把衣服穿反。」,然後在結尾的時候寫:「利爾感覺痛苦極了,他很想從戰歌都的睥睨高台上跳下去——他今天一整天都很鬱悶。」偶爾這些調侃會帶來利爾不忿的非議,但是傑斯當都習慣性地無視掉了。但是很不幸,他今天自己就遭遇了這種變化。
黑騎士的冰雕忽然動了,冰塊從它的盔甲上崩離解析,冰渣碎了一地。它揮舞著長劍,刺入了傑斯當的胸膛,不偏不倚,正是心臟。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完全沒有料到這種情況。
黑騎士拔出劍,正要給傑斯當最終的致命一擊時,伯特怒吼著衝了過來,和黑騎士纏鬥著。利爾感覺內心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那種很小、很細微,但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碎掉了。有人稱呼那東西為「理智」,或許就是它崩潰了吧。作為一名狼人,偶爾吃吃屍體是正常的,於是利爾四肢著地,向黑騎士如同野獸一般奔去。
「嗷——」利爾幽綠色的眼睛中滿是濃濃的惡意和憤怒,他張開佈滿利齒的大嘴,狠狠地咬住了節節敗退的黑騎士,然後巨首猛甩幾下,將黑騎士的頭顱給扯了下來,軀體被拋飛到了遠處。它的靈魂之火瞬間消散,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傑斯當臉色蒼白,但很明顯他還活著。
「傑斯當!」伯特大步衝到他身邊,「你還好吧。」
「還活著。」傑斯當斷斷續續地說道,但明顯驚魂未定,「嚇死我了,一把劍忽然捅進了我的胸膛,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他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反抗之鏡。庶務修士穆萊門廷鷹背城教堂處專業銷售,售價八十金幣,效果是擋住一次攻擊。」
「還活著,就好。吼——」利爾嘶啞地說著,他用巨爪摳了摳嘴,「黑騎士的巨盔上居然有倒刺,吼——很痛,真是煩惱。」
「傑斯當先生,你沒事吧。」坎戴希走了過來,關切地詢問。
「沒事,騎士先生。」傑斯當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那就好。」坎戴希喘了口氣,然後用長劍將身邊的凍在冰塊裡的黑武士斬殺。
…………
「咳——」伯特推開哨塔的大門,坐在了地上。冰涼的觸感給人一種不好的感受。
「或許喝點鹿肉湯會好。」坎戴希跟了進來,坐在塞爾瑪哨塔的大廳的一張木椅子上,注視著因為劇烈運動而咳嗽得更加厲害的伯特,「伯特先生,您需要靜養。」
「說得對,鹿肉湯,靜養。」伯特嘟噥著,他端起鹿肉湯,皺著眉頭喝了一小口。傑斯當和利爾也搶過鹿肉湯,爭著去喝。
坎戴希皺著眉頭看著大廳邊緣,就像是被孤立的小島一樣無助的兩名多處帶傷的強盜。他歎了口氣,「也許我們可以把鹿肉湯分給他們一點。」
「騎士先生的話總是值得相信的。」傑斯當瞥了一眼那兩個強盜,他端起鹿肉湯,走過去,遞給埃爾拉斯和斯萊克。
「……謝謝。」他們一開始相當驚訝,隨後就感激地望著坎戴希和傑斯當。二人大口大口地喝著,明顯已經很久沒吃過像樣的飯了,估計野菜湯是無法勝任填飽肚子的任務的。
「我得去看看狐依。」利爾遲鈍地站了起來,反應有些慢。
「感覺疲憊,呼,該睡一會兒。」傑斯當皺著眉頭。
「發燒又嚴重了,感覺很累。」伯特背靠著牆壁,撓著頭髮。
「很暈。」埃爾拉斯按著腦門。
「很睏。」斯萊克斜靠著自己的斧頭。
「騎士先生,我們也許應該得到一個交代。」傑斯當敏銳地注意到了不對勁,他吃力地站起身子,肘子靠著牆壁。
「溫德肯夫紅色閃光,斯卡盧拉粉末,艾思爾鷹羽毛。」坎戴希微笑著說道,「抱歉。」
「絕佳的昏眩藥劑。」傑斯當喘著氣,「你安排的一定很恰當。」
「樓上的窗戶被我刻意鎖上了,而門也被堵上。那兩個小姑娘是出不來的。而你們,我需要食物和飲水,非常需要。」坎戴希溫和地說著。
「很妥當,但是你應該注意到了,我只喝了一點點。」伯特將血色巨劍高高舉起。
「你發燒了,是無法擊敗同為青徽的我的。」坎戴希頜首致意。
「騎士先生。」埃爾拉斯用盾猛擊在坎戴希的後腦上,然後揮劍,欲將他殺死。
「嗯,你有什麼事情麼?」坎戴希低聲說道,腰間懸掛的劍中忽然爆發出一道紅色強光,凌厲的光芒向後直射,將埃爾拉斯的頭顱斬斷!
「斯萊克——」這是埃爾拉斯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血氣。」傑斯當悶哼一聲。
「你要付出代價!」斯萊克狠狠地衝了過來,揮舞著戰斧。
坎戴希將劍往後一格,然後大步向前,用劍柄將其打倒。
隨後,他轉過頭來,注視著利爾、伯特和傑斯當。
「抱歉,我違反了一個騎士的信條。」坎戴希緩緩地說道,然後高揚手中的劍。
「我們原本可以用正常一點的手段交涉的。」利爾咬咬牙。
「我不喜歡,那樣太慢。」他抽劍,血氣在劍刃上閃著光芒,它正在積蓄能量。他一揮長劍,劍刃錚鳴著,蓄勢待發。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迅速地籠罩在了利爾頭上,他感覺一種沉重而且煩悶的感覺聯合起來衝擊著他。它們不喜歡單打獨鬥,從來都是一擁而上地群毆對手。利爾的心臟跳得非常快,這讓他感到極端的痛苦。他的呼吸幾乎要停止了,血氣幾乎已經要飛出來。
利爾已經能預料到被血氣正面擊中的下場了,那種戰士的高級技藝可不是什麼凡品。很快他就會被斬成兩截,進入冥界。他想,他一定會成為亡靈的,甚至會成為怨靈,為了復仇而成為那些骷髏架子。但是他自己,他並不關心,他只是在意小狐狸,他不願去想她的結局。他以前曾經想過某一天自己死去,他的妻子該怎麼辦。利爾唯一的結論就是:她必須為他殉情。
「喝!」斯萊克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狠狠地用肩膀撞向坎戴希。他身形一趔,倒在地上,血氣擊打在堅固的天花板上,將那裡撕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尋死。」坎戴希微笑著說,將劍送入了斯萊克的心臟。
很完美,很直接,斯萊剋死了。
「請原諒我。」斯萊克低聲說道,然後停止了呼吸。
三人都知道,那是他死前對強盜生涯的悔改。
「對不起,出了一些狀況。」坎戴希將劍指向利爾,「實在是抱歉。」
「不必了。」伯特走了過來,血色巨劍將坎戴希的劍撥開,「我來擋著你。」
「嗯?你的病呢?伯特先生。」坎戴希謙和有禮地說道。
「已經好了。」伯特揮舞著血色巨劍,開始攻擊坎戴希。
他的巨劍轟擊在坎戴希身前的地面上。坎戴希譏笑著伯特的過度用力,趁機迂迴過來,刺向伯特。但他又怎料到伯特是在使詐呢?伯特輕鬆地抬起巨劍,向右橫斬,將坎戴希的劍給斬斷了一截。坎戴希皺起眉頭,將半截長劍壓向伯特的劍。伯特毫無虛弱之意,蠻橫地將劍高抬,狠狠地把坎戴希的劍擊飛了。
「這不對勁。」坎戴希皺著眉頭,他退後一步。
伯特大步趕上,獰笑著揮起巨劍,「碎之極,貫星刺!」他猛地將劍閃電般刺出。
坎戴希輕鬆地後跳避開,然後嘲笑似的看著他。
「錚——」坎戴希落在一邊的半截劍上忽然閃過紅色光芒,血氣從劍上激盪而出,直奔伯特!
「……與劍的溝通力……太恐怖了。」劍靈漫不經心地讚歎著。
伯特面色一沉,將劍回身側斬,把血氣斬成兩段。
「斬斷血氣!」坎戴希此時才面色大變,他倒抽一口冷氣,呆在了原地。
「請選擇你自己的死法,騎士先生。」伯特將劍指向坎戴希的額頭,「騎士先生」這個稱呼在此時多了非常多的諷刺意味。騎士不再聖潔光榮了,就在今天。
坎戴希的眼中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灰色霧氣,他攤開雙手,意思是他已經沒有反抗的打算了。「我玷污了騎士信條。我失敗了,敗者是沒有資格多說的。我只想提一下,今天只是我敗了,只是我少算了一步而已。我對不起你們的信任,我對不起我的戰友。請你們讀一下我的日記,謝謝。我選擇自盡,再見了,克裡蒙德先生,海安法斯先生,多羅依先生。」他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驅魔弩,「弩送給你們了。」他將弩對準了自己的太陽門,然後扣動扳機。
「聽說這把弩會帶走使用者最親密的人的生命,我猜對了。」坎戴希靜靜地死去了。
「關於……伯特你的病。」傑斯當倒在了地上,喘著驚慌的粗氣。
「這也是我想瞭解的。」利爾也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感覺就像是喝了恢復藥劑。」伯特聳聳肩。
…………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小狐狸拿錯了,把傑斯當藥劑包裡的紅酒拿成了恢復藥劑,倒進鹿肉湯裡。所以伯特的病及時恢復了,成功在最後挽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好姑娘。」利爾親了狐依一口,後者甜甜地笑了。
沃蘭娜和狐依門口的封鎖被打開了,坎戴希將自己力量的其中一部分注入到了門上,這意味著她們如果沒有利爾他們救助的話,將無法從屋裡出來。
傑斯當皺著眉頭,他開始不再那麼憧憬騎士了。他將兩名強盜隆重地埋葬。
伯特帶上了坎戴希的驅魔弩,他還找到了坎戴希的日記。
他只讀了一段:「十月二十九日,我和安佳門呆在塞爾瑪哨塔的房間裡。他受了很重的傷,而且很餓。我出去尋找食物,可沒有找到。但是我回到哨塔的房間裡時,我發現了很多食物!我高興地大喊:『安佳門!我們有食物了!你在哪裡?』可我沒有找到安佳門。十月三十日,我忽然很驚慌,我把它弄到了地下室裡,太恐怖了,我把食物帶了一點在身上。」
利爾在坎戴希那時候展示給他們的食物包打開,他吐了一地。
伯特和傑斯當設法打開了地下室,兩人吐了一地。
也許地精的臭味可以用來掩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