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坎戴希從樓上走了下來。
「尊敬的三位先生,你們昨晚睡得好嗎?」他帶著如同四月陽光一樣柔和的微笑。
「睡得很好。」傑斯當忙著往鍋裡撒鹽,他的角度不太好,這會兒他正在維持一種難堪的姿勢。當黑暗法師看見坎戴希走下來的時候,他立刻把油膩膩的手搓了搓,忽然想起來這並不禮貌,馬上往長袍上擦了擦,然後將腳收了回來。
「嗯。」坎戴希看到傑斯當的窘態,並沒有嘲笑他,而是帶著配劍走到了大廳中間。
「日安,您昨晚吃了什麼?能否來嘗嘗我們的鹿肉湯?」伯特喘了口氣。
「我這有吃的。」他有些難為情地指了指腰間的一個並不是很鼓的小袋子。
「怎麼能施捨一個騎士呢?」傑斯當把嘴湊到伯特耳邊,後者對坎戴希作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坎戴希點點頭表示會意。
「您的病好些了嗎?」坎戴希關切地說。
「好多了。」伯特把袍子的袖口往上拉了拉,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肌肉,可是自己連舉起手臂都有些困難,「……還沒好。」
「戰神在上,疾病之神烏拉多實在是不應該把他污穢邪惡的力量降給您這樣勇敢的戰士的。」坎戴希遺憾地說道,「實在抱歉,沒能幫上忙。」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對您的幫助實在是心存感激。」利爾不失禮儀地說道。
騎士是一種極為高尚的榮譽稱號。一個人想要接受最高等級的冊封禮儀成為阿塔克帝國騎士,必須先達到十七歲接受成人禮,然後必須得到至少五人的聯名推薦信,再展示一張四級軍功徽章,即可接受象徵無上榮譽的國王冊封。在背誦完「騎士宣言」後,接受國王贈予的鋼劍,成為真正的騎士,並且受到國王的青睞。每個月受到補助,並且立刻得到男爵爵位,得到封地和扈從,以及大筆的金幣。
當然,還有低一級的爵士冊封,由王爵或者公爵行冊。最低一級的是平民冊封。後兩級冊封所帶來的利益當然沒有國王冊封來的多,儘管要求比國王冊封要低。
騎士象徵著一個品德絕對高尚、絕對英勇正義、甘願保護人民的光輝形象。在三千年前那段暗無天日的光陰裡,人民生活在絕對的痛苦之中,生產力低落,人口稀缺,戰爭是貴族之間的遊戲,無人理睬藝術、哲學這類虛無縹緲的東西。領主割據一方,壓搾人民,教會是絕對的統治階層,國王只是一個擺設。
那段時間,雖然有騎士這個名頭,但是身為騎士必須要遵守那些繁瑣的條律,因此沒有人想當。但是騎士詩歌倒是層出不窮,那些詩歌小說一般都是為了教會統治的牢固,講述騎士們在教會的指引下,殺死惡龍,擊敗匪徒,拯救公主,屢戰屢勝,最後回到教會,受到各種各樣的封賞之類的故事。
原本教會本來是借這種故事來麻痺人民的心理,但是就是因為這種誇張的詩歌,有那麼幾個騎士燃燒起了雄心壯志,統一了自己的國家,創造了如今大陸穩定七國的局面。
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騎士在現在,是一個真正響亮的名頭,真正傳奇的人物。
「敢問您來塞爾瑪哨塔有什麼事情嗎?」利爾向坎戴希詢問。
「躲避亡靈。」坎戴希羞澀地說,「是的,躲避他們。有一群亡靈盯上了我,我和我的戰友來到了塞爾瑪哨塔。在這裡……」他苦澀地頓了一會兒,「我的戰友犧牲了,倒在了巫妖的轟擊下。」他有些哽咽,「他死前要求我擊潰阿塔克荒原上的亡靈,因為他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他不希望亡靈褻瀆他生活過的地方。因此,我覺得留在塞爾瑪哨塔比較安全,同時也可以借助這裡堅固的防禦來與亡靈戰鬥。」
「我為您的朋友表示由衷的悲傷。」利爾頜首,坐下。
「我們是因為兄弟們全部被一個強大的死亡騎士殺死了,所以才會流落到這裡。」斯萊克低聲說道,在提到自己兄弟的時候,他的語氣明顯地沉重了許多。
利爾瞥了他們一眼,然後轉頭不再言語。
斯萊克和埃爾拉斯看起來有些尷尬,似乎利爾根本沒有詢問他們的意思。
「戰神在上,哦!」傑斯當面色一變。
「怎麼了?」坎戴希急切地問,「亡靈來了?」
「騎士先生,您真睿智。」傑斯當拔出了他那柄破損的法杖,「數量不少,有二十個左右。有十二個骷髏,六個黑武士,兩個黑騎士。」
「很棘手。」坎戴希皺皺眉頭。
「沒事的,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他們全部。」伯特微笑著,他扛起他的血色巨劍,「骨頭碎末可以用來做什麼?嗯?誰需要,我給他留下一點。」
「你?得了吧。」傑斯當撇撇嘴,「一出門就會倒下的。」
利爾已經大踏步走出了哨塔,他回頭轉向狐依:「我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小姑娘,呆在屋裡哦,跟著沃蘭娜走。」
「我可要去對付那群亡靈的!」沃蘭娜幾乎要跳了起來。
「沃蘭娜,呆在屋子裡。」傑斯當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我們能應付,那些亡靈可太簡單了。」同時他用眼神示意她注意那兩個強盜,「小心點。還有,注意我們的鹿肉湯啊。」
「戚。」沃蘭娜不屑地說道,但還是拽著狐依的小手走上了塞爾瑪哨塔,「小姑娘,別管那群男的,讓他們去找死得了。」
埃爾拉斯強壓著怒氣,長劍出鞘,和手持戰斧的斯萊克大步走出哨塔。傑斯當和伯特也走了出去。坎戴希惡狠狠地說道:「等我一會兒,我要用我最棒的驅魔弩矢幹掉那群亡靈,我要為我的兄弟報仇!」
伯特氣勢洶洶地走在了最前頭,當他看見地平線盡頭的雪花中冒出那麼幾個幽幽的黑點時,他握緊了巨劍。「喲,喲,小伯特。黑騎士可比你這種呆瓜要聰明得多。」劍靈不斷地戾嘯著,明顯在譏笑伯特昨天的倒霉事情,「你發燒了,注意一點。」
「麻煩給我消停一點吧。」伯特拍了拍血色巨劍,他注視著晨暉,天與地的交界線上正被朝霞和稀稀落落的雪花控制著,那種金黃色象徵著一種希望。但是在此時,加上那些銀白色的小片,意味就有些不清不楚了,似乎成了戰鬥打響前的陰雲。
利爾召喚出自己的狼與熊,然後變身成狼人,直接把狼與熊身上的桎梏給解開,釋放它們的全部能力。當然,那種力量是六年前這傢伙脖子上綠寶石的過錯——將一部分混沌魔力封印在了他的烈風、暴風、派查克身上了。
最前面的黑騎士揮舞著短斧與鋼盾,往伯特衝來。他們立刻糾纏在了一起。黑騎士將大斧用力劈砍在伯特的巨劍上,伯特將劍往下一滑,將亡靈無限的巨力給化解開。然後急步向前,亡靈連忙舉盾想要格擋,但是伯特只是在爭取對方一瞬間的疏忽。他立刻退後,「崩之極,裂山斬!」伯特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將血色巨劍向下,斬!黑騎士錯誤地選擇用盾格擋,但是盾牌一下子就被伯特極度鋒利的血色巨劍給劈開了。它當機立斷,一拉韁繩,骷髏戰馬向前閃電般地竄去,避開伯特絕對強悍的攻擊。
過了片刻,它又轉身策馬衝來,試圖攻擊伯特。伯特凌厲地眼神鎖定了它,將劍回身橫斬。但是黑騎士的反應極快,它巧妙地躲開了伯特的攻擊。當巨劍險些劃過骷髏戰馬的時候,黑騎士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被深深地傷害到了。劍意,伯特的劍意,澎湃無比!如果不是伯特生了病,否則幾乎可以直接影響它的靈魂!
但黑騎士沒有別的反應,再次衝來,將伯特給撞飛了。
「戰神在上,替我向德斯提爾問好。」伯特在半空中吹了聲口哨——傑斯當一直很想學習這種方法,可是伯特說這等他哪天成為青徽的戰士。
他將血色巨劍扔出,然後自己也因為這個幾近過分的動作而直接摔到了地上。
巨劍迅猛地朝黑騎士飛去,它側身閃開。但是血色巨劍上閃過一道紅色光華,它在半空中詭異地改變了飛行軌跡,直接將黑騎士連帶著它座下的戰馬腰斬!
「阿蒂埃爾殿下……我不能完成我當初對您的誓言了,請您原諒我。」黑騎士最後吐出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它的靈魂漸漸回到了冥界,轉世重生。也許來世他可以與他的阿蒂埃爾殿下重逢,完成上一世沒有履行的諾言。
傑斯當那邊情況糟糕,他為了不落面子,單獨和三名黑騎士戰鬥著——這情形,乾脆直接說是個穴居人,正在被許多流著口水、忘記吃午飯了的低地巨魔追著。
利爾那邊倒是比較輕鬆,變身了狼人的他配合他的狼和熊,對付起那些低階骷髏十分容易。而兩名強盜則和另外一名黑騎士對上了,斯萊克瘋狂地劈砍著它,而埃爾拉斯非常盡職地用盾牌掩護自己的同伴,利用盾擊為夥伴創造機會。
「多若拉你們三個,過來,我們逐個擊破。」黑騎士一劍刺傷了埃爾拉斯,扭頭對另外游離著的三名黑武士說道。三名黑武士一點頭,接近了黑騎士。埃爾拉斯和斯萊克那裡瞬間變得岌岌可危。
「……該死。」傑斯當和利爾雖然對強盜非常厭惡,但是他們知道如果埃爾拉斯和斯萊克的防禦崩潰,那麼他們就必須要面對極度艱辛的局面了。
但他們前行的步伐被黑騎士和奮不顧身的骷髏給擋住了,而伯特看起來也已非常疲憊。
「來遲了,對不起。」坎戴希一個箭步加入了戰場,鋒利的破魔矢直接貫穿了一名黑武士的頭顱。
「騎士先生。」利爾向他一點頭。
「唔呃!」就在此時,斯萊克節節敗退,全身多處帶傷。而埃爾拉斯的盾被打飛了,他喘著粗氣,十分狼狽。
「冰結百里!」傑斯當皺著眉頭,咬咬牙,從懷裡摸出一張卷軸,上面用靛藍顏料畫著一陣呼嘯的寒風和許許多多的……冰雕……
「德斯提爾聖靈在上……」黑騎士顯得相當驚恐。
傑斯當撕開了魔法卷軸,順便告訴那些魔法元素,哪些是「友人」,哪些是「敵人」。
「呼,真漂亮,吼——」利爾滿意地看著從卷軸中湧出了大量的藍色元素,它們瘋狂地束縛住了那些亡靈,一遍又一遍地纏繞著它們,最後瞬間凝固住,成為冰塊。
「我來晚了,沒能出什麼力。」坎戴希顯得有些愧疚。
「沒事的,要說這些冰雕……蠻漂亮的。」傑斯當譏笑地看著那些可笑的亡靈,他走到那名黑騎士身邊,伸出手指頭彈了彈它,「喲,小子,還能動彈麼?哈……」
傑斯當的笑容凝固了。
「當然能。」黑騎士忽然動了,身上的冰塊立刻融化成了水,然後它將長劍刺入了傑斯當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