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四天王寺某僻靜禪院,
「忠塔殿,薩摩藩和會津藩,昔日今上天皇極為信任並委以重任,奈何前次島津家受長州蒙蔽,居然棄京都和江戶而去,這一次,若忠塔你能力挽狂瀾,讓薩摩藩重新回到公武合體的道路上來,想必今上和幕府都不吝重賞……」
見島津家女婿表了忠心,和宮乘熱打鐵,先探林永生的底氣,看看這位被島津家稱作天縱之才的傢伙,到底想要什麼價碼,憑心而論,這位島津忠塔私下為今上拉起一支御陵衛士的舉動,是極得皇室歡心的,只是這個秘密只有御陵衛士的幾個首領,以及孝明天皇和和宮知道,其他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
「這個,可真叫人為難呢,和宮,此處只有你我二人,我相信今上既然委託你前來,那必是彼此間應該無保留的互相信任,我有話直說,島津家和德川家的仇從關原之戰就結下了,西南諸藩倒幕不過是其次,關鍵是德川家的氣數到了頭了……」
林永生撓著腦袋,一臉的不好意思的樣子,看著美女和宮目光卻很清澈,儼然並不是在信口開河,而是推心置腹的把靜寬宮院當成今上天皇的特使,攤出了自己的底牌?
「呃……忠塔殿你這麼說,真令人吃驚吶,剛才您還說薩摩藩忠心皇室和朝廷,一轉眼就要跟幕府死磕到底麼?說起來,和宮我可是前任將軍家茂的御台所,怎麼也都算是德川家的人吶,你這樣的說法,不怕我轉眼告訴江戶那邊麼?」
和宮一臉的驚訝,卻更像是在演戲,事實上也是如此,她雖然吃驚於島津家女婿的直白,但是作為孝明天皇的特使,這位年輕的前將軍御台所不可能對島津家的野望毫無所知,自家兄長更不是懵懵懂懂的人。只是沒想到,島津家這位女婿一點虛文縟節都沒有,直接衝著自己這位德川家的遺孀就嚷嚷島津家和德川家勢不兩立。
這真是太大膽了!和宮努力想表現出一絲怒氣,可在眼神清澈一臉真誠的島津忠塔面前,卻又一時裝不出來。只得撅起嘴。咬著牙緊緊的盯著對方的眼神,彷彿要探究林永生的內心深處的想法。
「和宮,此刻你是今上天皇的特使和中間人,我可沒把你當德川家的使者看待。不過,要想避免日本陷入戰亂,不讓百姓流離失所,德川家不做出姿態和交代是絕對不可行的……」
島津家女婿坐正了身子,把視線從美女尼姑的身上收了回來。慢思條理的端起了茶盞喝起了茶……
「可是,忠塔殿,今上天皇並無推翻幕府的想法,家茂和我兄長都一心想推動的是公武合體,公家和武家一起攜手共進,為日本開創未來打開局面,這一點,我兄長始終並未動搖過……而且,兄長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要他轉過來和德川家為敵,只怕難以做到!」
和宮這話算是說的極其真誠,且不說德川家是否被倒幕派推翻,起碼現在看,自家兄長孝明天皇是個親幕派這毫無疑問。而且,今上還是個不願意受亂臣賊子要挾而當傀儡的人,這一點尤其關鍵。
「和宮,親子殿。內親王,我沒必要忽悠你。或許今上和你都想著,我這個從天而降的島津家女婿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傍著墨西哥皇后在胡亂瞎折騰,不過我自己可不這麼想,我現在是全心全意把自己當島津家和山內家的女婿看待的!
在這個立場上,我才能保護薩摩和土佐的利益,今上天皇念念不忘攘夷,從感情上說抵抗洋人侵略是沒錯的,可從理智上說,日本要學會借雞生蛋先讓自己強大起來,日後才能有資格和洋人一較長短!
昔日越王勾踐都知道臥薪藏膽才能圖強,司馬懿為了保住命也曾裝瘋賣傻,曹髦站著大義名分討賊卻被殺……今上和皇室何去何從確實要三思而後行吶!」島津家女婿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和宮聽了臉色有點發白,心道這傢伙可真是個沒大沒小的主,居然當著自己的面教訓起今上天皇的國策來了。
「忠塔殿,或許你說的對,但是,要讓今上答應推翻幕府的話,這話我都不敢回去跟今上說呢,要不然,即使你有組織御陵衛士的大功,今上對你的立場也會難以容忍和接受的……和宮我可不希望忠塔殿重新成為京都的對立面吶……」
和宮皺起了眉頭,確實來說,無論京都還是江戶方面,都是絕對不希望把薩摩藩和島津家重新推到倒幕派那邊去,一個長州藩都已經讓朝廷和幕府焦頭爛額了,若再加上得到墨西哥支持的薩摩藩,再加上眼前這個思路天馬行空什麼都敢想敢幹的傢伙,那還能得了?
「和宮,公武合體運動乃是改良,而倒幕運動則是革-命,能改良固然是上策,但德川家幾百年獨霸朝綱形成的積怨,要化解只靠改良是難以奏效的,雖然看上去鬧的最歡的只是長州藩,但為什麼36藩15萬大軍居然不能擊敗只有4000眾的長州?」
島津家女婿的問題直指和宮的心扉,不過這位御台所並沒有慌張,只是皺著眉頭,沉吟著回答道,
「忠塔殿,德川幕府統治260多年,要說跟各藩之間沒有利益衝突和結怨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會津、桑名等親藩大名和大部分譜代大名們對德川家的忠誠還是可以期待的,討伐長州失利的原因很多,各藩財政捉襟見肘,指揮調度不靈,武備又鬆懈陳舊,最後,家茂這根定海神針又半途隕落,才讓長州僥倖獲勝吧?」
「人心吶,我說親子殿,德川家失卻了民心才是失敗的根源,雖然各藩多數做壁上觀,但是放在幾年前,敢有人拒絕幕府召喚一起出兵討伐逆賊麼?」林永生露出一絲苦笑,顯然要說服和宮的難度太大,若連眼前這位聰明的皇女都說服不了,指望孝明天皇現在就能接受自己的觀點,那就更沒希望了。
「忠塔殿,確實來說,您的誠意我和宮理解了,可是要說服我兄長放棄公武合體轉而倒幕,這實在是強人所難,我不認為今上會答應的,即使是薩摩藩提出的拜託,也是難以做到!」
和宮深深的俯身下去,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傷感和失望,顯然認為自己這一次來大阪調停的使命很難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