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生和葛羅上尉男人之間的擁抱以及惺惺相惜,葛羅上尉的法蘭西騎士風度和浪漫主義加同情心氾濫的推動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廝為自己杜撰了讓-佛艾伍-路易-林這樣一個名字和法蘭西華裔子弟的出身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那一口流利的正經是巴黎口音的法語的烘托下,配合林永生當時衣不蔽體卻健美陽剛的沙灘大衛像一般的造型。有意無意之間。在打消了上尉最初的警惕和戒備心之後,林永生這位華裔青年就獲得了葛羅上尉的好感和欣賞。
而葛羅上尉本來就是個性格外向熱情奔放的法蘭西小伙子,在遠東和墨西哥的海軍陸戰隊冒險生涯使得這位上尉既獲得了閱歷和經驗,但也對當地土著和原住民的愚昧、遲鈍、迷信、不開化和充滿敵意而感到厭倦。
在19世紀,無論是太平洋沿岸小島的漁民還是當地土著和他們的官員,作為非歐洲人種能說一口流利的巴黎口音的法語,在遇到林永生之前葛羅上尉沒有遇到過。
海上討生活的人往往都粗鄙、骯髒、野蠻和不修邊幅,各國海軍官兵雖然在儀表方面雖然略好一些,也僅此而已,不少亞洲國家的所謂水師往往這一陣是水匪海盜,下一陣就是投誠後的官軍水師。不少地方的海軍走私、劫掠、分贓一樣不少。
葛羅上尉這樣的貴族子弟從來自認法蘭西是文明的代表和象徵,而自己就是法蘭西優秀子弟的代表,事實上法蘭西在近幾個世紀中對世界文明和版圖的貢獻近次於英國,甚至在美國獨立戰爭中還充當了正義使者的角色,當然,拿破侖大帝的功勳和輝煌已經是過眼雲煙,法國海軍要強大到英國海軍那樣還遙不可及。
在荒島搭救到林永生並迅速的被這樣一個流利使用法語的華裔青年所吸引,葛羅上尉在帶著林永生回到阿米林號輕型巡洋艦時,就不知不覺的以林永生的保護人自居,林永生身上洋溢著青春和生命的活力,同時在待人接物和舉止行為上又是如此的進退有據和不亢不卑。這讓葛羅上尉既好奇又欣賞。
換了葛羅上尉自己落難孤身獨處杳無人煙的荒島的話,讓-巴蒂斯圖-路易-葛羅這位未來葛羅家男爵稱號第一繼承人絕做不到像林永生這樣淡然和鎮定。雖然林永生說自己漂流到釣魚島上不到一個月,但是光看他烤出來的香氣四溢的龍蝦和撒在上面的野生胡椒、自己用日曬和多次過濾提煉出來的潔白的海鹽。
葛羅上尉相信自己一定做不到那麼雲淡風輕。
葛羅上尉當然沒看到林永生舉著火把跪在沙灘上望著當時漸漸轉舵向荒島靠攏時淚流滿面的熊樣。
林家妖孽從小到大不輕易暴露內心深處真正的情感和想法,但他待人接物時往往體現出一種叫人難以質疑的真誠,引導對方理解自己的意圖並贊同,之後把林永生自己的意願不知不覺的就潛移默化成了對方自己的意願,在這一點上情商和智商幾乎相等的林永生從小就是行家裡手。
在海軍大院的還是小屁孩的時候,不管哪家孩子從父母或者長輩那裡得到了新的玩意或者吃食,不到半天功夫多數就會出現在林永生的手裡,而小夥伴們甚至還為此互相爭執,都要這位主先收自己的禮物誇自己的好。
而林永生則既不矯情也不霸道,該拿拿,該吃吃,該表揚表揚,該批評批評,但是林家妖孽說話藝術性極強,既不輕易打擊對方的積極性和自尊心,又能讓對方知道還有那些做的不夠。至於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樣的時候就多了去了。
林永生從大到小,興趣廣泛到周圍的人都難以理解的程度。可在這廝自己看來,自己不過是淺嘗即止而已,說好聽點是對任何事都一點就通,說難聽點是注意力始終不能集中在某一個方面上。
可由於他超人的記憶力和學習語言方面的天賦,那些稀奇古怪的興趣愛好雖然都是一陣一陣的搞完了就扔在腦後,在旁人眼裡卻已經是個無師自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包羅萬象啥都問不到的妖孽神童。還是古靈精怪最調皮的那種。
葛羅上尉把林永生安頓到了自己的艙室後沒有逗留太久,很快又被皇后陛下派來的管家給叫了上去,只是交代中士德納第和小馬丁照顧好讓-佛艾伍-路易-林,臨走前葛羅上尉特別關照中士,
「讓-佛艾伍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中士,你們要想尊敬我一樣尊敬他,冒犯他就是冒犯我,千萬記住了,要不然退役後幫你在葛羅家謀個差事這事就黃了。」
林永生聞言訝然一笑,心道這19世紀和20世紀也沒什麼兩樣,上級下級軍官軍士,在一口鍋裡攪食,平時雙方也都是既互相幫襯也互相利用。
中士這個老江湖顯然對上尉的尊敬和愛戴並不只是因為軍銜和職務上的高低,而巴黎世家子弟的葛羅上尉同樣並不是個溫室裡長大的花朵,對自己是一種情不自禁同情心氾濫和欣賞結交的態度,對老德納第這樣的兵油子則是另一種方式。
花花轎子人抬人,指望虎軀一震王八氣大盛或者一味以上欺下以勢欺人絕非良策,鬼知道戰場上是不是被部下打了黑槍或者袖手旁觀沒人擋子彈和刺刀,葛羅上尉在德納第和小馬丁跟前估計也經常這麼恩威並施的使著御下之道。
作為一艘排量只有1323噸的木殼輕型巡洋艦,阿米林號主甲板下面的艙室空間不算大,但基本還是井井有條,葛羅上尉和他的衛隊住的地方就在船長室後部隔著鍋爐房兩條走廊不遠的位置,作為墨西哥皇后卡洛塔陛下的貼身衛隊,如果葛羅上尉的部下住在底艙顯然條件既差又不能第一時間履行自己的職責。
當然,葛羅上尉只是侍衛官而不是貼身女官和管家,因此皇后陛下的船長室和衛隊所在的艙室之間還隔著一條走廊,船長套房的兩側住著卡洛塔的貼身侍女和管家們。當然,葛羅上尉的衛隊加起來其實也就是30名海軍陸戰隊士兵的規模,一色的夏斯波m1866單發後裝燧發槍、刺刀、子彈盒、武裝帶一應俱全。
「德納第中士。可以借你的新式洋槍看看麼?你們是海軍陸戰隊?這槍的樣式以前可沒怎麼看見過呢。」林永生笑著把床底下剩下的兩個椰子也切了口子遞給了中士和小馬丁,一邊不經意的道,這會兒他身上只有一套水手服,手邊也就一把剛才從葛羅上尉那邊順來切椰子的短劍或者說匕首。
「哎!您可太客氣了。下士剛才多吃了幾塊龍蝦,這會兒再喝椰汁一會兒著涼該跑肚子了。林先生您請您請,馬丁,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把我的槍拿來給林先生瞧瞧。這可是最新款的夏斯波後裝燧發槍,比以前那些前裝滑膛槍強多了。」德納第一邊搓著手眉開眼笑的接過了林永生遞上去的椰子,一邊催著馬丁趕緊去槍架上把槍拿來。
馬丁這廝雖然是個1.9米的大快頭,不過在德納第中士面前還是相當馴順,乖乖的收回了手沒敢接林永生遞上去的椰子,裂開嘴笑了笑,嘟囔著轉身出去,到後邊的衛隊住大統艙的槍架上取槍。
馬丁很快取來了中士的步槍,林永生細心的先在褲腿兩邊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的接過了馬丁下士遞過來的那支新型後裝燧發槍,林永生知道這把槍還是在他那個時空裡研究普法戰爭時的時候,當時法軍裝備的就是這把號稱19世紀四大名槍之一的夏斯波m1866輕型針擊槍。
林永生打量著手裡這把幾乎還是嶄新的單發栓動後裝步槍,胡桃木修長槍托和護木,瓦藍的槍管,鷹嘴的槍機,樹立起來的話整個槍的長度在1米3的樣子,事實上林永生手裡的這把19世紀新式步槍擁有了現代後裝步槍的基本特徵,之後大名鼎鼎的毛瑟步槍和村田式步槍的設計也基本傳承自這把後裝步槍。
「給,先生,裝上刺刀才有殺氣和威力。中士,我說的沒錯吧。」見林永生撥弄了沒幾下已經熟練的拉動槍栓打開了槍膛,德納第中士和馬丁下士都有些吃驚。
顯然沒料到這位華裔青年對新式步槍的操控居然如此快就上了手,馬丁下士呵呵傻笑這從腰間拔出刺刀遞了上去,中士德納第則猶豫了一下,伸向腰間皮帶上裝子彈的皮盒的手停在了那裡。顯然是怕眼前這位主興頭上來真給他子彈的話,上了膛萬一走火事情可就大發了。
林永生則渾不在意,一探手從小馬丁下士手裡接過了那把略帶弧度的長長刺刀,稍微大量了一下,側過槍管,卡噠一聲就把刺刀按在了槍口,艙內空間狹窄,讓-佛艾伍這位上尉的新朋友手裡提著把上了刺刀的夏斯波步槍後整個人的精氣神又是一變,用英氣勃勃來形容也不過分,艙內牆上左右各一盞的煤油燈上的光芒把刺刀照的雪亮,德納第中士和小馬丁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林永生微微一笑,退了半步,半轉身端起槍衝著另一頭的艙壁瞄準了幾下,又收回了槍,在他那個時空,雖然這位主是空軍長春飛行員畢業的主,飛的又是海航的殲擊機,但是從小在海軍基地大院裡就沒少摸過槍,從最早的俄國水連珠(莫辛納甘步槍)到後來的漢陽造、德國毛瑟、中正式以及日本的三八槍都曾玩過。當然還包括我軍第一支國產成建制列裝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就像當年入朝參戰的志願軍一樣,海軍福州基地作為最早華東海軍的一部分,基地倉庫裡換裝和積累下來的各種五花八門的舊式槍械應有盡有,林永生小時候也沒少跟著林家老爺子和自己老爹去基地靶場練槍,不過這位主槍法不錯卻對步槍射擊的興趣不算太大,倒是對手槍情有獨鍾,後來進在長春飛行學院和海航某師當了飛行員,玩長槍的機會自然就更少了。
林永生比劃了幾下,覺得手裡這把槍的重心和握持舒適度,包括舉槍瞄準時的人機工程設計都相當不錯,唯一不適應的是槍口套上刺刀後,立姿瞄準對托舉前護木的左手的負擔比沒裝刺刀時要重了不少。這和夏斯波配備的長達577mm的弧形刺刀有相當大的關係。
「林先生。要我老德納第說呀,您就該是個天生的軍人,要不是您說一直漂流在外經商,而這把槍又是剛剛設計定型,還沒有在陸軍大規模裝備,只是我們法蘭西海軍陸戰隊小範圍裝備試用的話,我一定以為您以前就見過這把槍用過這把槍呢。」中士在一邊嘿嘿笑著恭維著林永生,心裡則在納悶,難道這位出身馬賽的華裔青年以前也從過軍當過兵不成?
「啊呵……德納第中士,謝謝你的恭維,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不知道怎麼的這把槍在手裡這麼一抓著,整個人的膽氣都壯了不少?您說這把槍才剛剛小批量投入生產麼?瞧口徑。似乎是11mm左右?6?9?其他都好。就是刺刀似乎長了那麼一點,小馬丁這樣的大個子用起來當然趁手。要是有些體格不如下士的,趴著瞄準估計沒什麼影響,站著瞄準可容易累著手。」
林永生一邊笑著打著哈哈,一邊收回槍把刺刀從槍口擰了下來,看了看槍口的口徑,心裡腹誹這tm還真是19世紀啊,居然11mm這麼粗口徑的槍管。這擱在自己那個時空都快趕上大口徑高射機槍了。
不過他也知道,19世紀中期正是前裝滑膛槍向後裝的線膛槍進化的過程中,雖然使用的還都是黑火藥,但是金屬彈殼、底火和彈藥分離的現代意義上的子彈尚未大規模應用。而滑膛槍的口徑普遍都大,夏斯波作為後裝針刺式步槍,11mm的口徑已經算是相當苗條了。
一手提槍,一手提著拆下來的那把刺刀,沉甸甸的帶著冷兵器的質感,林永生比劃了一下長短,發現夏斯波步槍的長度在1米3左右,而這把刺刀的長度足足接近58厘米,用來做腰刀都不嫌短。
這廝心裡尋思,19世紀末步槍裡頭也就是俄國人的莫辛納甘步槍不裝刺刀的長度和手裡這把夏斯波步槍相仿,而日本後來那把號稱很長的三八式不過是1.3米不到,加上40公分的刺刀也只有1.7米多點,莫辛納甘早期可拆卸的刺刀算是長得了,也不過43公分長罷了。
把刺刀還給了一邊的馬丁下士,林永生覺得還不過癮,邊把視線轉移到了德納第中士腰間的子彈盒上,老德納第當然看出來眼前這位主是想要子彈,這廝有點猶豫,倒不是怕林永生是海盜的臥底或者壞人,而是擔心萬一不小心走火了傷著誰自己都沒法交代,葛羅上尉顯然是把這位救上來的讓-佛艾伍當寶貝一樣的親密朋友。真要得罪了林那又是得罪了上尉。
「哈,德納第中士,沒裝子彈的步槍豈不是燒火棍。您放心,我就是比劃一下看看而已,不會胡亂開槍的。真驚著夫人和雷米男爵我也不好給葛羅上尉交代不是?」林永生看出來德納第中士的猶豫,笑著寬慰安撫著對方。
這邊小馬丁下士已經把刺刀插回了腰間的刀鞘,聞言抬起頭傻呵呵的道,「不就是子彈麼。我這有,來,拿我的。林是個天生的軍人,只要槍口不要衝著人就行了,對吧,中士?」
說著這位黑大個已經從自己腰間的子彈盒了掏出了一把子彈,足足五六顆攤在手上,遞到了林永生的跟前,一臉的熱情,好奇的牛眼睜的巨大。顯然想看看眼前這位似乎無師自通無所不能的讓-佛艾伍是否真能把子彈裝進槍膛裡去。
林永生看著小馬丁巨靈神一樣肥厚的手掌心裡那五六顆子彈有點愣神,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絲綢子彈的實物,完全顛覆想像,以前他只是在資料書本上見過19世紀的紙殼子彈和綢布子彈,眼前小馬丁掌心的那幾顆子彈顯然叫人大跌眼鏡,夏斯波步槍使用的確確實實的綢布做彈殼的子彈。
林永生知道在大部分前裝滑膛槍時代,火藥、彈丸、槍通條是步槍的標準配件,發射前先裝入火藥,再裝入圓形彈丸,接著用通條壓實,接著在槍機前的藥室裡倒入引燃藥,然後端起槍瞄準,用火繩或者遂發槍機點火擊發。
可以說彈丸和火藥封裝在一起的子彈是提高步槍射速的歷史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