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發走絮兒及一干下人之後,雪烙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問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花嫁於是將之前風音請見曜神,以及在見完曜神之後與他的一番古怪對話複述了一遍,說道:「我總覺得風音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問我,但既然他答應了曜神不能對外透露,我也不好再逼他。『.但這件事總是梗在我心裡,不弄清楚我實在於心不安。尤其風音又是個喜歡凡事都自己一人死扛的性子,我怕他不自量力做出什麼傻事來。」
雪烙沉默不語地聽到此處,突然問道:「你這一次下神木峰,尊主知道麼?」
「我告訴他,說想回端木家一趟。風音以為我是想回去看看花楹,也就准了。」
「原來是偷偷跑我這兒來的。」
「總不能直接告訴他目的地吧,否則一定會被起疑。」
「起疑?」雪烙戒備地看了看花嫁,「你該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沒錯,我的確想拜託你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雪烙抽了抽嘴角:「什麼事?殺人放火的事兒我可不幹。」
花嫁鄙夷:「就你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骨,找你去殺人放火,我還不如自己來。」
「……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能不能再施術預見一下未來,我想知道,風音所擔憂的事情,究竟會嚴重到何種程度。」
雪烙怔了一下:「難道芒宿滅亡還不夠嚴重?」
花嫁緩緩搖了搖頭:「我覺得,應該不僅僅只是這樣。」
「不僅僅只是這樣?」雪烙嚇了一跳,花嫁的這番話,將他的好奇心也給勾了起來。他實在無法想像,究竟還有什麼事情,能比芒宿滅亡更可怕。
他低頭思忖良久,才道:「花嫁,這件事,恐怕不那麼容易。」
「我知道肯定不容易辦到,」花嫁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求你這件事,也實在是因為無人可求了。如果實在為難,我再想別的法子。」
「不,我不是不願意幫忙,」雪烙解釋道,「你知道的,每次使用預靈能力,都會消耗掉很多元神。上一次預見到芒宿的滅亡所消耗的元神尚未完全恢復,如果過於頻繁地使用,可能會後繼乏力,而且預見到的清晰程度也會大打折扣。所以……」
「所以?」花嫁聽出了一線希望。
「我需要你的幫助,花嫁。」
花嫁立即道:「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說。」
「還記得我們以前相遇的那個小鎮嗎?有一次跟著你和阿尋去採藥,我發現那山嶺上長著一種名叫『伴華鈴』的野草,普通人也許不會太在意它,但是對於我們預靈族的體質來說,卻具有穩固元神的作用,在施術之前服食這種藥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元神的消耗。」
花嫁奇怪道:「既然這種藥草這麼有用,怎麼還會被視作野草一樣無人問津呢?」
雪烙怔了一下,隨即聳肩道:「是啊,誰知道呢。」
花嫁沒有再深究,說道:「那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伴華鈴!」
「等等,」雪烙道,「那種野草外表上與普通野草十分相似,所以一般人不太辨認得出。我跟你一起去比較好。」
花嫁卻有些過意不去:「現在你好歹是一族之長,還像以前一樣跟著我到處跑,不太好吧?」
雪烙笑著回敬:「比起我來,你這位原本應該『形影不離地陪伴在尊主身側』的諫言長老,這樣私下亂跑似乎更加不妥啊。」
花嫁衝他揮了揮拳頭:「你再消遣我試試?」
雪烙笑著躲了一下,道:「不敢,不敢。」又道:「你在客廳裡等一會,我去換件便服,再跟家裡人交代幾句,咱們就出發。」
絮兒得知雪烙要出遠門,不由吃了一驚,一邊伺候雪烙換衣服,一邊口中還在絮絮叨叨:「身子還沒好透呢,怎麼突然就要出遠門了?再等兩天不成麼,萬一在路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又沒跟在你身邊,那可如何是好?」
雪烙歎了口氣,十分無奈地看著她:「嫂嫂,我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誰?」
「我娘。」雪烙說著,衝她豎起大拇指,「這嗦勁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絮兒一掌拍上他腦門:「老沒個正經。你到底需要去幾天,什麼時候能回來?」
「唔……」雪烙想了想,「如果路上順利的話,五六日就能回了。」
「路上小心點。」
「知道了。」
「身邊多帶幾個下人,萬一遇到危險,也好……」
「這就不必了,」雪烙打斷他,「我這原本就是便服出行的,若是帶著下人們招搖過市,還不立刻暴露身份了?」
「可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啊?」絮兒還是不放心。
「我腿腳靈便著呢,一遇到情況不對,我立馬回頭就跑,成不成?」
絮兒還想再說什麼,雪烙又道:「更何況,若是真正遇到了什麼危險,那些個侍衛也不頂用啊,人家阿錯一個人就能抵上咱家一宅子的侍衛了。」
絮兒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那人有這麼厲害?」
「是啊是啊,我可是親眼見過的,所以你就放寬心吧!」雪烙一個勁地點著頭,換好衣服撈上包袱,再三叮囑絮兒不必遠送,便拉著花嫁奔出了家門。
兩人坐上馬車行出很遠,回頭時還能看見絮兒站在門口目送他們。
花嫁忍不住嘖嘖感歎:「娶了妻就是好啊,這溫馨勁兒,真令人羨慕。」
雪烙笑著辯解:「那可是我嫂嫂。」
「我怎麼感覺她更像你娘呢。」
「你也這麼覺得?」
「……」花嫁看了看雪烙,無言以對。
雪烙很久沒有出門了,再度出來,不由想起以前幾次偷偷翹家的經歷,忍不住將腦袋探出車窗外,仰起頭迎著陽光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自由的感覺,真令人懷念啊……」
花嫁聽他如此感歎,也想起了之前幾年在小鎮中隱姓埋名的日子,那個時候風音不是風音,他也不是花嫁,日子過得十分清貧,也時常為拮据的收入而犯愁,卻依然活得很開心。
他們一路疾馳,抵達鎮子上時,已經是第二日晚上了。
「找個客棧吧……」雪烙躺在馬車裡昏昏欲睡,剛出門時的興奮勁早已被一路上的顛簸磨得差不多了。
「正找著呢。」花嫁也很疲倦,但好歹強撐著眼睛沿途搜尋客棧的蹤影。無奈這鎮子實在太小,像樣的客棧就這麼一兩家,而且已經早早關門了。
雪烙想了想,提議道:「要不,咱們去以前住過的那個小屋子裡湊合一晚吧?」
花嫁皺了皺眉:「都空置這麼久了,還能住人嗎?」
「隨便收拾一下應該沒問題的。」雪烙突然又來了精神,「那屋子雖然不大,但畢竟是我們以前一起住過的地方,滿滿的全是回憶呀。」
花嫁無聲地看了雪烙一眼。那屋子裡不僅有他和阿尋、雪烙的回憶,也有關於月剎的回憶,那是雪烙和月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雪烙應該不會不記得了。但是既然雪烙沒有明說,他也就假裝糊塗地沒有主動去提。
馬車在鎮子裡兜兜轉轉,終於回到了他們以前住過的那間小屋前。雪烙似乎心情不錯,沒等馬車挺穩,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
花嫁喚道:「喂你小心點,急什麼?」
他話沒說完,雪烙已經「嘎吱」一聲推開木門邁了進去,沒過多久便發出「耶?」的聲音。
「怎麼了?」花嫁一邊栓著馬車,一邊問道。
「這裡好像有人來過呢。」雪烙環視著四周說道。因為開著窗戶的關係,明亮的月光從窗外透射進來,將原本就不太大的小客廳照得半天螢亮。
「該不會遭賊了吧?」他又喃喃自語,「可這屋子也沒剩下多少東西可偷了呀。」
他說著,走到窗邊,摸了摸窗稜,又發出「咦」的一聲疑惑:「這窗稜上居然沒有灰塵!難道有人來打掃過?」
隨即他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該不會自從他們搬走之後,這屋子已經住進新的主人了吧?那他現在這算不算是……私闖民宅?
他心裡哆嗦了一下,一邊默念「不知者無罪」,一邊小心翼翼朝隔壁的小臥室裡走去。剛要伸手推門,卻見門自動打開了。隨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月剎略帶驚喜的一張臉。
「月……」雪烙當場呆住。
「雪烙,我終於找到你了。」月剎開門走了出來。
雪烙下意識往後顫了一步,才恍然回過神來,臉色陡然變得刷白,掉頭便跑。
月剎一把拽住他:「雪烙,我有話問你。」
「我沒話跟你說!」雪烙不管不顧地甩開他的手,正要衝出門去,卻被疾步而來的月剎擋住了去路。
雪烙一頭撞上月剎的胸口,隨即捂著腦門痛得齜牙咧嘴,張口便罵:「你他媽……好狗不擋道!」
月剎也被他這蠻勁撞得胸口生疼,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卻被他脫口罵出來的這句話氣笑了:「我辛辛苦苦找了你這麼久,你見面就罵我是狗?」
「你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雪烙作勢要推開月剎,卻被月剎先一步攥住了手。
雪烙使勁抽了抽,抽不回來,又抬腳去踢他。無奈月剎佔據著手長腳長的優勢,身手又好,雪烙又踢又撓了半天,愣是沒傷到月剎半分,倒是把他自己累得氣喘吁吁,最後只能拿一雙眼睛狠狠瞪住月剎。
月剎歎了口氣:「雪烙,我們平心靜氣地談一談,可以嗎?如果我有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我願意向你道歉,也願意……願意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