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醒一醒,醒一醒喲.」發嗲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在耳邊沒完沒了地聒噪。
蘇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駱柒坐在自己床邊,捏著嗓子還在一個勁地叫著「哈尼」,而他身旁站著的莫傳延則是一臉快要吐了的表情。
蘇澤呆怔了片刻,突然「彭」地一下坐了起來。駱柒和莫傳延都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退。
蘇澤瞇起眼睛又仔細看了看兩人,忍下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沒好氣地問道:「駱柒,大清早的你發什麼騷啊?」
「騷你妹!」駱柒立即爆了一句粗口,「你以為我樂意幹這事?還不是陳希揚逼著我幹的,說不把你叫醒大家都沒飯吃,還必須『溫柔』地叫醒你,我擦!」
蘇澤轉頭,看見陳希揚雙臂環胸靠在牆邊,似笑非笑地欣賞這出鬧劇。
蘇澤撫了撫額:「陳希揚,你又在搞什麼啊?」
陳希揚終於忍不住抖著肩膀笑了起來:「你不是說我叫醒你的方式太暴力了嗎?駱柒這種偽娘風格的怎麼樣?如果喜歡的話,可以讓他以後每天為你提供這樣的叫醒服務。」
蘇澤連忙擺手:「還是免了,簡直逼著人做噩夢。」
夢中他正跟著阿錯三人在茫茫雪原中奔跑,突然耳邊就傳來「哈尼,醒一醒」的聲音。
這聲音聽著有點像雪烙,他心裡還疑惑,雪烙的身影不是在他前面麼,這耳邊傳來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結果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張和雪烙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當即嚇得魂不附體,還以為自己又被的幻術罩住了。
四人再度光臨了上次俞韶推薦的那家早餐店,一邊吃飯一邊討論下一步計劃。
駱柒說:「我覺得一隻大烏賊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就像昨天陳希揚說的,區區一隻烏賊而已,雖然塊頭大了一點,但既然我們都能拿下,難道劉伯溫拿不下?所以我同意陳希揚的看法,劉伯溫當初所忌憚的東西,應該不會是這只烏賊。」
陳希揚點了點頭:「要麼是我們搞錯了方向,要麼,是我們還沒有深入挖掘。」
莫傳延這幾天早已被捆綁得沒了脾氣,只希望早點結束這一次行動,好早點回去找到鑰匙打開這副該死的手銬,於是催促道:「接下來要怎麼做,直接說吧。」
「兩套方案,」陳希揚說道,「第一,假設那烏賊與我們這次調查的事情有關,我們不妨對這只烏賊進行嚴刑逼供,看從它那裡能不能問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來。第二,如果上一套方案失敗,那我們只能老辦法,再下一次水了。」
期間蘇澤一直沒有吭聲,斷斷續續地咬著手裡的包子,兩眼無神地瞪著桌面,不知在想什麼。
駱柒轉頭問他:「蘇澤,你怎麼看?」但是駱柒連問兩次,蘇澤都沒有什麼反應。
駱柒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蘇澤,還夢遊吶?」
「唔?」蘇澤回過神來,茫然問道,「誰夢遊?」
一桌人無言以對。
陳希揚摸著下巴喃喃自語:「看來這『溫柔叫醒法』存在很大的後遺症,沒有暴力方式來得乾脆利落啊……」
蘇澤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陳希揚那白皙修長的手指,頓了一頓,然後順著手指往上移,定格在了他那嫣紅飽滿的唇瓣上。
眼前驀然浮現出夢境中皇甫尋與阿錯蜻蜓點水的那一吻,因為是將皇甫尋作為第一視角,唇瓣相貼時的溫潤觸感也幾乎讓蘇澤感同身受。
這如真似幻的體驗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朦朧而旖旎的情思漸漸從內心深處滋生出來,他不由自主盯著眼前那張與阿錯完全重疊的五官,怎麼也挪不開視線。
陳希揚猶自思考著兩種手段的利弊問題,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
這個細微的動作猶如一點燎原星火,在蘇澤心底瞬間燃起一片慾火,經不起撩撥的氣血轟然衝上腦門。
只聽「噗嗤」一聲,蘇澤一口稀飯噴了出來,隨即咳得天昏地暗,差點沒背過氣去。
「我說你今天是怎麼回事?」陳希揚見蘇澤手忙腳亂,忙一邊遞紙巾一邊給他拍背,當觸碰到他的臉頰時,陳希揚怔了一下:「你的臉怎麼這麼燙?」不僅臉紅,連脖子根都紅透了。
「沒沒沒……沒事。」蘇澤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來,忙站起身道:「我吃飽了,你們慢吃,我先回了。」他需要降火,需要冷靜!
「喂……」陳希揚尚未來得及開口,蘇澤已經飛一般地逃走了。
駱柒盯著蘇澤的背影看了一會,回頭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蘇澤好像有點不在狀態?」
莫傳延沒吭聲,雖然他也有同感,但是別人的閒事他向來懶得管。
陳希揚倒是比較鎮定,自從蘇澤頻繁發夢之後,就時常會來點意外,他已經見慣不怪了。
雖然不知道這一次蘇澤在夢境中又經歷了什麼,但他多少能預見到,隨著夢境的延伸,蘇澤情緒上受到的影響會越來越大,也許以後的情況會變得難以預料,但是至少目前為止,他覺得蘇澤的狀態還處於可控範圍內,他不打算強行插手干預這件事。
此時駱柒卻突兀地問了一句:「陳希揚,你跟蘇澤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陳希揚一怔:「什麼發生了什麼?」
「你沒有注意到嗎?這段時間蘇澤經常時不時地盯著你看,前幾天還好些,今天越發明顯了。」
「有嗎?」陳希揚神色平淡地反問了一句。
他與蘇澤認識了這麼多年,蘇澤在他面前無所顧忌慣了,時間久了,陳希揚自己也麻木了,所以對於駱柒提到的這個細節,他還真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當然有,」駱柒道,「蘇澤看你的眼神,有的時候很恍惚,有的時候又很……怎麼說呢,感覺很複雜。」
陳希揚見他如此糾結這個問題,不禁失笑,打趣道:「是有多複雜啊?」
「總之就是隱藏了很多情緒的那種感覺,我找不出確切的形容詞啦!」
莫傳延覷了他一眼:「沒文化,真可怕。」
「你妹!」駱柒頓時炸毛了,「我就是高中沒畢業怎麼樣,我就是一文盲你管得著嗎?!」
於是新一輪掐架又開始了。根據幾天來的經驗,這兩人一旦掐起來必定如膠似漆難捨難分,陳希揚掏了掏耳朵,氣定神閒地撂下碗筷閃人。
出門時老闆訕訕問了一句:「客人,這飯錢……」
陳希揚揮了揮手:「跟裡面吵得最凶的那兩個人要。」
陳希揚回到旅社房間的時候,蘇澤已經恢復了正常,此刻正開了窗子,揪著金絲爻網吃力地將掛在窗外的烏賊拖進來。
他好奇地走過去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夏天本來就天氣炎熱,過了十點溫度會越來越高,再這樣把大黑掛在外面,它會被烤死的。」
陳希揚低頭看了看,果然這大烏賊癱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只剩下喘氣的份了。
他蹲下身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烏賊的觸手,然後點頭道:「嗯,是有點熟了。」
「……」蘇澤對陳希揚的冷笑話無言以對。
陳希揚又戳了戳大黑,問道:「想不想回水裡去?」
大黑艱難地撲騰了一下觸手。
「說人話。」
「想……」大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蘇澤在一旁偷偷瞟了陳希揚一眼。面對惡勢力的欺壓,大黑不得不妥協,只是在陽光下曬了這麼久,它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燃燒,從裡到外都燙得難受,此時陳希揚還要逼它說自己不擅長的語言,真是太沒有人性了。但他也就只敢在心裡同情一下大黑而已。
陳希揚對大黑的乖順態度比較滿意,拍了拍它肥胖的肚子,繼續道:「要想回水裡去,就乖乖回答我幾個問題,知道麼?」
大黑又撲騰了一下觸手。
「說人話。」
「知道……」如果烏賊也有眼淚的話,大黑此刻很想哭給他看。
陳希揚挑了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問:「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來到這水塘裡的?」
大黑想了想,說:「某一天睜開眼睛,就在這裡了。」
「睜開眼睛?」陳希揚想了想,隨即自己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看來是冬眠了。」
大黑:「……」
蘇澤:「……」烏賊有冬眠麼?
陳希揚又問:「那之前你生活在哪裡?」
「海裡。」
「哪裡的海?」
大黑又想了想:「在千代。」
陳希揚迷惘了一下,看向蘇澤:「有叫『千代』的海麼?」
蘇澤聳了聳肩,雖然他的世界地理學得不怎麼樣,但是印象中好像沒有哪個海域叫「千代」這個名字的。
大黑解釋道:「千代不是指海,它是一個國家。那片海屬於千代。」
「哦,」陳希揚恍然大悟,「原來是指某個國家的領海。」隨即他又迷惘了,「這世上,有叫『千代』的國家麼?」
「等一下!」蘇澤突然叫了一聲,「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絞盡腦汁努力回憶,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皇甫風音曾經提到過這個地方!」
「皇甫風音?」陳希揚皺起了眉。
「你還記得嗎,皇甫風音說,海龍珠是雙棲族的寶物,而雙棲族不就在千代嗎?」
陳希揚經他一提醒,也隱約有了點印象:「如此說來,大黑所說的海,應該是指東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