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地方現在已經改名叫東海了嗎?」大黑似乎對名稱的變更感到有些失落,「你們知道那個地方怎麼去嗎?」
「你說東海?一直往東去就是了.:」蘇澤問道,「你想回東海去嗎?」
「想!」大黑不假思索地回答,比起在俞源村這個狹小的水塘裡呆著,它當然更想回到自己的故鄉去。但隨即,它又露出沮喪的神情:「可是我得陪著我家小主人,他若是走不了,我哪兒也不能去。」
陳希揚微微抬了抬眉梢:「小主人?你家小主人是誰?」
「小主人就是小主人咯。」
陳希揚和蘇澤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這大烏賊口中的「小主人」,該不會也是個沒有名字的軟體動物吧?
陳希揚又問:「你家小主人在哪兒?」
大黑沉默了一下,悶聲道:「他被鎮在很深很深的地底下,我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鎮……?」陳希揚感覺已經接近了問題的關鍵,不由向前傾了傾身,問道:「他是被誰給鎮住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是在幾百年前吧,至於怎麼鎮的,我也不清楚。」大黑說著,突然央求道:「你們這麼厲害,可以幫我救出我家小主人麼?」
「這嘛」陳希揚轉了轉眼珠:「你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我才能考慮如何幫你主人。」
大黑有些苦惱:「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是稀里糊塗的,當時有壞人來打我們,小主人就帶著我逃了,然後我們就沉睡了,再醒過來就發現被困在這個地方回不去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陳希揚和蘇澤面面相覷,大黑提供的信息量也太粗陋了。
但是大黑很著急:「你什麼時候去救我家小主人?你剛才答應過我的,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出爾反爾。」
「誰出爾反爾了,我又沒說不幫你。」陳希揚報復性地踢了踢大黑的肚子,咕噥著,「一隻烏賊show什麼成語啊。」
蘇澤知道陳希揚只是在耍著大黑玩,但還是裝模作樣地用手護住大黑那圓滾滾的肚子,問道:「大黑,你家主人具體在哪個方位,你能不能帶我們去?」
「可以,可以!」大黑顯得很高興,撲騰著觸手表示它的興奮。
陳希揚卻在這個時候潑冷水:「但是你這個模樣可不行,你的體重太重了,老讓我們拖著走也不是辦法。而且旅社裡的人已經起疑心了,我們不能再冒一次險。」
蘇澤也才想到這個問題,問道:「那怎麼辦?」
陳希揚看著大黑:「你會變身麼,變成人類的模樣自己走出去如何?」
大黑猶猶豫豫地道:「勉強……會一點。」
「那就試試看。」陳希揚說著,解開了它身上的金絲爻網。
大黑費勁地抖了抖身子,整個形態便漸漸發生了變化,幾秒鐘後,一個七八歲大的胖嘟嘟的小男孩便站在了他們面前。
雖說已經變成了小男孩的模樣,但是他全身上下看起來十分奇怪,皮膚還是漆黑漆黑的,兩隻眼睛長在了太陽穴上,鼻子有點歪,嘴巴斜到耳朵根去了,最重要的是,他的上半身長滿了無數條軟綿綿的胳膊,兩條腿也特別軟,只能勉強直立起來將身體撐住。
「嘖嘖,這個造型還真是……有創意。」蘇澤不忍心打擊大黑,只好搜腸刮肚地找了個溫和的形容詞。
陳希揚不知從哪裡順了一根雞毛撣子過來,一邊在大黑身上比比劃劃,一邊毫不留情地挖苦它:「兩隻眼睛往中間靠一點,鼻子給我正過來,鼻孔朝下一點,別扮得跟豬一樣。還有嘴巴,歪嘴笑不是這麼笑的,你這樣會把人雷死。多餘的觸手給我收回去,反正你肚子這麼肥,全都塞進肚子裡去好了。兩條腿給我站直咯,你這是羅圈腿還是小兒麻痺症啊?」
於是在陳希揚「愛的鞭笞」下,大黑總算是把自己的造型修整得稍微有些人模人樣了,但是那漆黑的皮膚,陳希揚對此也是愛莫能助了,人家天生就這種膚色,總不能拿漂白粉把它給漂白了吧?
「就假裝是從非洲過來玩的遊客吧。」陳希揚胡亂幫大黑杜撰了個國籍。
俞源村旅遊業發展至今,雖然名氣不算太大,但每年還是有幾批外國遊客慕名而來的,偶爾出現一兩個非洲遊客也不算太過天方夜譚的事情。只要別人不檢查大黑的護照,基本還是能矇混過去的。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能低調盡量低調些,太吸引人眼球了,不利於他們辦正事。
於是蘇澤又自告奮勇地跑出去買了一套兒童男裝給大黑穿上,再把帽子扣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這個模樣晚上出去應該不太會引人注目了。
此時駱柒和莫傳延也已經回來了。經過這幾天的磨合,他倆之間的戰火爆發得快,熄滅得也快,一經停戰,立即面色平和得好似剛才吵架的人跟他們倆沒一毛錢關係。
駱柒乍見大黑時,被嚇了一跳,不知陳希揚從哪裡拐來這麼一個非洲小孩,當陳希揚告訴他真相後,他立即雙眼發光,圍著大黑好奇地打量,還一個勁逗他玩。
莫傳延則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圍觀,駱柒一邊逗著大黑,一邊回頭問莫傳延:「很可愛對不對,如果我以後也能生個這樣的小孩就好了!」
莫傳延淡淡道:「你生不出這樣的。」
駱柒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當然是生不出了,但是我可以讓我老婆生嘛。」
莫傳延還是一臉冷淡:「你老婆也生不出。」
「你」駱柒以為莫傳延是在暗嘲他那方面不行,卻聽莫傳延頭頭是道地繼續分析:「除非你娶一個非洲女人做老婆,不過黃種人和黑種人生下來的混血兒最多也是個棕色皮膚的,絕對沒可能黑到這種程度。」
「……」一屋子人全部無語。
晚上過了九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四人按照計劃將大黑從頭到腳武裝了一番,然後牽著他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路上行人的回頭率不低,很納悶一個孩子大熱天的穿這麼多真的沒問題麼?但納悶歸納悶,他們還沒那個閒心管陌生人閒事。
幾個人再度來到天樞星位的水塘邊,對於第三次下水的準備工作,都已經操作得相當熟練了,幾乎不需要陳希揚再提醒,各人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將自己分內的工作做到位。
只不過,這一次陳希揚沒有將金絲爻線作為求救信號交到駱柒和莫傳延手裡。
根據大黑模糊的描述,陳希揚預測它的那位主人應該是在地表以下很深的地方,這樣的深度,不是金絲爻線可以控制的距離,而且就算陳希揚發出了求救,他也不指望駱柒和莫傳延能及時趕到。
「當地的村民習慣早起,如果過了凌晨四點我們還沒有出水,你們就先回去吧,免得讓人看了起疑。」陳希揚如是吩咐。
駱柒茫然問道:「那你們怎麼辦?」
「我們會另外想辦法的。」陳希揚回答得有些敷衍。
駱柒自然不會被他的這個答案給糊弄了,拉住他低聲問道:「你是不是預感這一趟下去會有凶險?」
「這倒不一定,只不過難度可能會比較大,我也是為防萬一。」陳希揚拍了拍駱柒的手,示意他放寬心,然後便招呼蘇澤和大黑下了水。
大黑一觸水便現了原形,十幾條觸手盡可能地延展開去,在水下轉著圈兒撲騰撒歡。
陳希揚拿金絲爻線不輕不重地抽了它一下,提醒它時間寶貴,不要耽誤了正事。
大黑於是乖乖收起觸手,引著陳希揚和蘇澤往更深處潛去。
兩人跟著大黑一路下去,才發現原來水塘下的地形遠比他們之前預估的要大得多。有時候眼看著已經快要觸底了,大黑肥胖的身子一扭,從一堆水草叢中穿梭而過,讓兩人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漸漸的,他們發現周圍的水環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先是各種魚群越來越稀少,再然後,連水草類植物的身影也不見了,放眼望去,上下左右除了水還是水,黑漆漆的一片,與大黑的顏色倒是很相近,若不是他們頭上戴著照明燈,只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會跟丟了大黑的蹤影。
蘇澤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此刻他們已經不是在水塘底下了,而是不知不覺中闖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這樣的感覺讓他心裡有些不安,他很想問問大黑,究竟還要往下潛多久,但是此刻他嘴裡咬著呼吸器,根本沒辦法用語言交流。
蘇澤轉頭看了看與他並行的陳希揚,雖然看不見他面罩下的表情,但是看著他跟在大黑身後絲毫沒有遲疑猶豫的模樣,蘇澤又開始鄙視自己的瞻前顧後。
陳希揚感應到了蘇澤的視線,回過頭來看了看他,似乎猜到了蘇澤此刻的遲疑,於是朝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貼近自己,萬一發生什麼變故,他好第一時間照應到蘇澤。
陳希揚的這個手勢更是讓蘇澤無地自容,從小到大,他依賴陳希揚已經成了習慣,一遇到危險,或者只是心中感到不安,他就會下意識地去看陳希揚,等待陳希揚來為他解決一切。
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總是躲在陳希揚的羽翼之下,他應該像個有擔當的男人那樣,勇敢地面對任何未知的危險。
如此想著,他加快了速度往前劃去,很快便超過了陳希揚。
陳希揚對於蘇澤的不合作有些意外,但他只是輕輕看了蘇澤一眼,沒有再做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