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邪靈見溫之臨暈厥,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凌空一個迴旋,張著血盆大口朝符寧止俯衝而來.
「你這邪靈倒還留了幾分人性。」符寧止哼了一聲,不疾不徐抬起一臂,五指微張,撐開一道鐵網屏障,死死抵住那邪靈的一張嘴。
邪靈俯擊了幾次均未能成功,怒氣更盛,口中利牙刺出,「卡嚓」一聲生生將鐵網咬斷。
符寧止眼見對方利齒逼近,立即收回手肘,隨即手握成拳,一記重拳迎面而上。
旁觀的紀玖和李思考兩人看得張大了嘴巴,對方可是邪靈,是能夠咬斷鐵網屏障的邪靈,符寧止這細皮嫩肉的一拳送上去,還不被咬得粉身碎骨麼?
就在邪靈利牙咬下之際,符寧止揮拳的臂膀突然旋起一道黑色旋風,幻化作一隻幻獸的模糊輪廓,隨著他一拳揮去的衝勁,急速迎擊而上,隨即被那邪靈一口吞入腹中。
邪靈被這突發狀況懵了一下,一時間尚未反應過來,不知自己吞的是什麼東西。
符寧止趁此空隙收回臂膀,連著後退了幾步,沉著臉注視著邪靈。
雙方靜默了片刻,突然邪靈身體顫了顫,從體內發出一聲清嘯,隨即它的肚皮左凸右凹地不斷變幻形狀,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橫衝直撞。邪靈似乎不堪忍受這樣的折磨,著一張臉痛苦地上下翻騰。
躲在牆角的李思考戳了戳紀玖的胳膊肘:「師傅,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那邪靈肚子裡,你看清楚了沒有?」
紀玖摸著下巴說:「好像是有什麼東西,不過那東西太模糊了,我沒看清楚。」
那邪靈在半空中翻滾了幾次,終於忍耐不住,一陣哀吼,只見那幻獸破體而出,邪靈的身體瞬間炸裂開來,化作殘骸碎片,飄浮在空中。
眾人見此情景,全都鬆了一口氣。馬弈攸拍著胸口道:「這邪靈,算是消滅了?」
幻獸在空中蹦了幾下,彷彿在慶祝自己的勝利。此時眾人才看清楚,那只幻獸全身黑亮,體型有點像馬,但比馬更壯實,額頭上長了一隻角,散發出血腥的光芒。
「這是……」紀玖盯著那只幻獸,驚訝地喃喃自語:「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黑麒麟?」
李思考頓時來了興趣:「黑麒麟,那是什麼東西?」
「麒麟原是上古神獸中的最仁慈的瑞獸,以白、金毛色居多,但也有一種極其罕見的種類,通體毛色黑亮如綢緞,在麒麟中算是地位十分尊貴的王者。黑麒麟一方面懷有瑞獸的仁慈之心,一方面又具有屬於王者的威嚴與鐵腕。」
紀玖說著,瞇起眼睛打量著符寧止,此時那黑麒麟已經化作一團黑霧回歸符寧止體內,他摩挲著下巴,低聲道:「不知這符寧止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能召喚如此稀有的神獸黑麒麟。」
躺在地上的溫之臨悠悠醒轉,恍惚了片刻,看見飄浮在空中的邪靈殘骸,先是呆了一下,隨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睜大眼睛劇烈地喘息了幾下,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奮力衝向符寧止,揪住他的衣襟,目眥欲裂地叱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楊臣修上前勸道:「溫之臨,你別這樣……」
他想將溫之臨的手鬆開,但是溫之臨一臉與符寧止拚命的模樣,咬牙切齒地道:「我答應過他永遠不會棄他,就算他最終會被邪靈同化,我也不會違背諾言,我如此辛苦地養著那邪靈,眼看就能讓他解脫出來了,你……你有什麼權利殺他,你有什麼權利?!」
符寧止任由他揪著自己,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沒錯,你養那只邪靈養得果真辛苦,用修道百年的淨靈餵養不夠,還得賠上活人生魂,當這些都無法滿足邪靈的時候,你就用自己的身體來寄養邪靈,你這樣不擇手段地縱容那邪靈,難怪它會變得如此暴戾。這樣的邪靈,豈是一隻幻獸能夠輕易滅掉的?」
溫之臨指尖一鬆:「你……什麼意思?」
符寧止沒有回答他,只是將目光投向半空。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原本飄浮在半空中的邪靈殘骸又一點一點地重新凝聚起來。
在場之人頓時變了臉色,只有溫之臨一臉驚喜地推開符寧止,一步步蹣跚著朝邪靈的方向走去。
「等……」楊臣修才說出一個字,忽見隔空傳來一道暖光,將正在凝聚的邪靈團團包裹住。
這道暖光對普通人來說和煦無害,但對依靠陰邪之氣滋補壯大的邪靈來說,卻炙熱得難以承受。只見邪靈在暖光之中緩慢而痛苦地掙扎,彷彿連掙扎的力氣也在逐漸流失。
這一道暖光來得十分突兀,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正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覷之時,鐵門轟然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了陳希揚、蘇澤、任庭守、聶臻,以及靈體狀態的皇甫風音。
眾人在見到皇甫風音的瞬間,都被他那酷似蘇澤的面容驚得目瞪口呆。
李思考看了看皇甫風音,又看了看蘇澤,結結巴巴地道:「怎怎怎麼回事,蘇澤你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分分分身出來的?」
倒是楊臣修先一步認出了皇甫風音:「您就是……這裡的墓主人麼?」
皇甫風音緩緩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然後目光落在楊臣修身上,淡淡道:「沒錯。」
楊臣修剛要開口,溫之臨已先一步衝了過去:「前輩,求求您救救我師弟!」
皇甫風音看了一眼邪靈,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溫之臨跪倒在地,哽咽著說:「我知道我這麼做很愚蠢,但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述說著,眾人這才聽明白了大致情況。
原來兩年前溫之臨等人進入姜啟墓中,被椒圖的幻殺之術折磨得幾乎全軍覆沒。溫之臨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便將靈媒御璽托付於最後進來的李思考。
不料李思考離去後不久,楊臣修便另外派了一組人下來尋找他們,發現除了溫之臨還剩一口氣外,其餘人全都已經喪命。
溫之臨一直保持著最後一分清醒,他知道即便將同伴的屍體抬出去,他們的魂魄也會被困於墓中,成為不得自由的地縛靈,久而久之,便會怨念叢生,最終幻化為厲鬼,永世不得超生。
其他人死了也就罷了,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唯獨師弟穆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棄之不管的人。他正發愁該如何將穆順的魂魄帶出去,此時墓中有邪靈追蹤而出,尋找被盜走的靈媒御璽。
溫之臨認出那邪靈乃姜啟的式神跋弘殉葬之後厲變而成,已經失去了式神意識的跋弘,心中只有一個意念,就是守住靈媒御璽,即便靈媒御璽被盜走,它也會鍥而不捨地追蹤而去。
於是溫之臨動了心思,趁著邪靈逃出墓穴之際,將穆順的魂魄依附於邪靈體內,借助邪靈之力成功離開了墓穴。
但邪靈豈是溫之臨區區一介凡人可以操控的,它很快擺脫了溫之臨,追尋著靈媒御璽的蹤跡,找到了李思考的住處,日夜糾纏李思考,逼迫他交出靈媒御璽。
李思考不明就裡,為擺脫邪靈糾纏,聽從了一位道士的建議,以低價將靈媒御璽賣了出去。邪靈失去了靈媒御璽的蹤跡,只能放棄對李思考的糾纏,另尋下家。
此時溫之臨輾轉找到了邪靈,發現穆順身為人類的自主意識正被邪靈一點一滴地吞噬。他聽說西安落雁塔內有淨靈在修行,便試圖用塔內淨靈來轉移邪靈的注意力,以保住穆順的魂魄不被吞噬。
他請了一位和尚做法,將邪靈束縛在烏鐵之上,然後他扮作普通遊客進入落雁塔,趁亂將烏鐵留在了塔內。邪靈的到來很快便驚動了塔內的淨靈們,他們為了自保,只能避出塔外。
此時烏鐵已經無法控制住邪靈了,它便在遊客稀少時,對落單的遊客下手,用幻象將他引至梁下,誘惑他自我了結性命,然後邪靈就能吸食到新鮮的魂魄了。
命案發生之時,正巧被蘇澤一行撞上。邪靈感應到莫傳延身上攜帶的靈媒御璽,便現身掠奪,不想被陳希揚壞了好事,只能落荒而逃。在逃亡途中再度遇到溫之臨,溫之臨怕邪靈再犯下命案,只能將它寄養在自己體內,用自己的生魂來餵養邪靈。
而後溫之臨從楊臣修那裡得知他打算前往北極村尋找靈媒御璽主人之墓,想著也許能在此地找到拯救穆順魂魄的辦法,便自薦跟著楊臣修一起過來,憑著他那過硬的看墓點穴的本領,比蘇澤一行人更早發現了古墓的位置,並十分順利地從正大門進入了古墓。
皇甫風音聽他說完,沉默了半晌,才道:「很遺憾,我現在僅剩一魂一魄,已經沒有餘力渡化邪靈,救出你的同伴了。」
溫之臨聽聞這句話,臉色瞬間變得刷白,顫抖著嘴唇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連您也做不到……」
皇甫風音又道:「我做不到,並不表示你的同伴就沒得救。」
溫之臨怔了怔,心底又升起一絲希望,試探著問:「您的意思是?」
「別忘了,這裡還有一位同樣可以渡化邪靈的巫族後人。」皇甫風音說著,看向陳希揚,「陳氏家主,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