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表演才藝的童女是濮陽家族的月迦小姐.
月迦看上去比另外兩個童女要大一些,皮膚白皙,五官精緻,是個讓人挑不出什麼瑕疵的小美女,加上她的身體已經開始顯現出少女發育的徵兆,看上去比另外兩個童女更嫵媚動人些,是長老中呼聲最高的少妃人選。
月迦抱了一把月琴,不疾不徐地走到帷幔前,福了福身,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指尖輕輕撥動,就這麼自彈自唱了起來。
蘇澤沒有聽過這首曲子,但是看旁人的反應,似乎都對這首曲子十分熟悉,尊主還點著指尖輕輕打著節拍。
他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一旁隨侍的繁茜,繁茜解釋道:「這支曲子名叫《憾靈》,曲調雖然悠揚,卻暗含殺意,能滅靈於無形,很受滅靈族女子的青睞,後來逐漸被推廣,其他各族也都紛紛傳唱,很受好評。」
蘇澤點了點頭,回過頭去繼續聽曲。月迦小姐的歌喉婉轉動人,如果她帶著這樣的武器上戰場,必定以一敵百、勢如破竹……隨即他晃了晃頭,現在是選妃大典,他怎麼就聯想到如此血腥的畫面去了。
一曲唱畢,圍觀人群紛紛叫好。月迦似乎甚是清高,自始至終都不曾望過蘇澤一眼,抱著月琴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躬身退了下去。
第二位表演才藝的童女是空桐家族的雪涵小姐。
雪涵看起來還不到八歲的樣子,粉嘟嘟的十分可愛。但是這小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整個銀琅殿幾百號人圍觀,她居然毫不怯場,昂首挺胸地走到帷幔前,手腳並用地爬上高椅,然後就直接站在椅子上,脆生生地說道:「尊主,少尊,雪涵想給大家表演變魔術。」
「哦?」尊主一聽,便來了興致,向前傾了傾身,問道:「雪涵要變什麼樣的魔術呢?」
「讓大家都難忘的魔術。」雪涵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之後,兩指小手在空中一揮,便見拇指般大小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下來,立即引來圍觀群眾的嘖嘖讚歎。
蘇澤看了看殿外,天空中明明還陽光燦爛,可是他們頭頂卻飄起了雪花,這難道真的是魔術?他攤開手掌去接,那些雪花便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傳來一絲輕微的涼意。
這些雪花晶瑩剔透,每一片都是非常對稱的六稜形花瓣,像是經過人工雕琢過一般,精緻得令人讚不絕口。
雪涵兩指小手在空中不斷揮舞,那些雪花便在飄落的瞬間組合成不同的圖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蘇澤以為這就是魔術的全部了,卻聽雪涵用稚嫩的嗓音繼續道:「這些雪花不是普通的雪花哦,它能映射出每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而且只有自己看得見。」
蘇澤心底升起一絲好奇,下意識地仔細看那雪花,發現六稜形的花心中竟能隱約看見一張臉。他瞇起眼睛仔細瞧了瞧,頓時嚇得抖了抖手他居然看見了自己在現實中的模樣!
就在此時,在場許多接了雪花仔細觀看的人也都發出了驚呼聲,似乎看到了出人意料的影像,有的人面帶笑容,有的人驚慌失措,有的人則故作鎮定。
蘇澤扭頭看了尊主一眼,尊主不知看見了什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一撒,雪花便飄落在地。
雪涵的表演雖然讓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但好在她的表演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司儀立即請花嫁上前表演,以緩和全場的氛圍。
然而花嫁只是瞪著自己的掌心發呆,臉色一片煞白。
「花嫁小姐?」司儀輕聲提醒了她一句。
花嫁恍然回神,才驚覺已經輪到了自己。她朝司儀抱歉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時,全身虛軟,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覺得花嫁今日的表現有些失常。
蘇澤看見她這副模樣,心裡頗有些擔憂,花嫁究竟在雪花裡面看見了什麼,竟被嚇成了這樣。如果讓她以這樣的狀態表演的話,勢必會搞砸吧?
他想了想,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繁茜,然後站起身,掀開帷幔走了出去。
眾人都怔住了,不知少尊想做什麼。花嫁看見他擅自走了出來,也怔在了原地。
蘇澤逕自走到表演者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此時繁茜已經吩咐兩名侍女將古琴搬了上來,在蘇澤面前擺放好。
蘇澤看了花嫁一眼,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挑,《靈媒祭》的旋律便悠然而出。
花嫁怔怔看著他,蘇澤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在選妃大典上公然這樣做,恐怕……她暗暗咬了咬唇,面露難色。
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一些,甚至有些人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原來花嫁小姐已經是內定的人選了嗎?」
「聽說花嫁小姐在選妃大典之前便在神木峰住了三日,該不會……?」
「真看不出來,小小年紀,便已有如此深重的心機!」
「這樣的選妃還算公平嗎?真是豈有此理。」
這些話,花嫁能聽見,蘇澤自然也能聽見。但是這絲毫不能動搖他的決心。他一邊鎮定自若地彈奏著曲子,一邊抬眸直視花嫁,眼神明亮而堅定。
花嫁漸漸從他的眼中讀出了鼓勵的意思,她內心哂然而笑,既然事已至此,一切解釋都已是惘然,倒不如痛痛快快履行自己的承諾,為少尊獻舞一曲吧。
心思落定,她右手一張,一把長劍已握在手中。
「唰」劍鋒一甩,劃過一道炫目的劍輝,乾脆利落的一個起式,便將眾人震住了。
……原來是劍舞啊。蘇澤雖然小小吃了一驚,但指尖弦音絲毫不見破綻,嘴角漾起了一絲笑意,花嫁果然很能給人意外的驚喜呢。
和著《靈媒祭》抑揚頓挫的旋律,花嫁仗劍而舞,衣袂翩然,一把長劍舞得猶如一條上下翻飛的銀色蛟龍。
原本是祭靈女子極具陰柔之美的舞蹈,卻在配上花嫁那英姿颯爽的劍者風韻時,透出幾分蕩氣迴腸的豪情,看得眾人歎為觀止。
一曲舞畢,花嫁收起長劍,單膝跪下叩了叩首,然後退了下去。
全場一片寂靜,原本抱怨選妃不公的長老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從帷幔之後傳了出來,那是尊主對花嫁給予的肯定。隨即鼓掌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蘇澤感覺心情非常愉悅,彷彿自己心愛之物終於得到了眾人的認可,心裡滿滿地充盈著莫名的自豪感。
他起身回到尊主身邊坐下,尊主笑著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風音,是不是已經打定主意了?」
蘇澤回望他一眼,感激地笑了笑。剛才若不是尊主鼓掌助陣,只怕這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地收場。
三位候選人才藝表演完畢,司儀請三位童女來到石階之上,虔誠地匍匐在地,由少尊選擇其中一位成為芒宿國的少妃。
蘇澤沒有再猶豫,執起竹杖,撩開帷幔,指向了最右邊的那名童女。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殿堂之上又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長老們有的欣慰,有的憤怒,有的不甘,有的落寞,表情不一而足。
司儀朗聲宣佈:「少尊選擇了端木家族的花嫁小姐作為少妃,請花嫁小姐起身接下信物。」
花嫁緩緩抬起頭來,透過帷幔,直視著蘇澤。似乎早已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她的眼中無喜無悲。
看著花嫁一步步踏上石階,面無表情地從他手中接過竹仗,蘇澤心裡莫名地揪了一下,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花嫁的神色……讓我如此不安?」
擇日不如撞日,當確定少妃人選之後,神木峰便張羅著讓兩個孩子拜堂成親了。
接下來的事情順風順水地讓蘇澤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直到兩人被雙雙送入了洞房,喝過了交杯酒,繁茜才帶著下人們全數退了出去,然後輕輕合上了門。
花嫁坐在榻上一動不動,也不開口說話。
蘇澤覺得這樣沉默的花嫁十分反常,心中有些惴惴,躊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拿來紙筆,寫道:「花嫁,你在生我的氣麼?」
花嫁幽幽道:「我不敢生少尊的氣。」
她果然生氣了!蘇澤扶額,這小丫頭脾氣大著呢,如果僅僅只是炸毛,說明問題還不算太嚴重,如果是像現在這樣不陰不陽地回他話,那問題就大條了!
他繼續寫道:「當初你拜託我不要選你做少妃,我卻沒有做到,這是我的不對,你如果心裡生氣,打我罵我都成,可就是……別這樣跟我生分成麼?」
花嫁看了他一眼:「當初我拜託少尊不要選我做少妃,原本就違背了選妃的規矩,少尊完全有權利不答應的,我真沒有怪你的意思。」
蘇澤噎了一下,心想這丫頭片子不要突然變得這麼成熟穩重好麼,他有點應付不來啊怎麼辦!
他又寫:「今天我擅自搞亂你的才藝表演,你心裡也很不爽吧?你原本想表演什麼來著?」
花嫁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他:「其實通過前幾日的相處,加上僕人之間流傳的風言風語,我多少也能猜出你十有**會選我做少妃了。所以,今日在大典之上,我根本就沒有準備什麼才藝表演,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少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選我了吧。但是我還是算錯了一步,沒有想到少尊竟會當眾撫琴,逼得我不得不舞。」
蘇澤訕訕笑了一下,撓了撓頭,當初他這麼做原本是為花嫁救場來著,卻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難怪花嫁當時的臉色這麼難看。
他又寫:「那你現在能原諒我麼,都拜堂成親了,總不能馬上又離婚吧?」
花嫁明顯沒搞明白「離婚」是什麼意思,蘇澤比比劃劃解釋了一通,才恍然道:「就是休了我的意思麼?我倒是求之不得。」
蘇澤黑了臉,有些自暴自棄地寫道:「我是不會休了你的,除非你實在討厭我到無法忍受的地步。話說回來,你究竟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就這麼討厭……」他原本想寫「討厭我嗎?」但腦子一轉,改成了「討厭風音嗎?」
花嫁搖了搖頭:「不討厭。」沉默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因為討厭你。」
而後,任憑蘇澤如何追問,花嫁死活不再開口解釋個中緣由。兩人最終鬱鬱上了床,一邊一個裹被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