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聽尊主單方面解惑了半晌,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了想,跑去一旁撿了一根樹枝,打算在地上畫字.
尊主似乎看穿了他的用意,將一副筆硯推到他面前:「你是想用這個嗎?」
蘇澤傻眼,這東西他從哪裡變出來的?剛才明明沒看見來著。但是他管不了這些了,自從進入這個幻境之後,遇到的不科學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已經學會選擇性忽略了。
他拿起筆,斟酌了一下,寫道:「選妃大典可以取消嗎?」
尊主似乎沒有料到他一落筆就問這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端木、濮陽、空桐這三家的小姐,你都看不上眼嗎?」
蘇澤忙搖頭,寫道:「我還太小,現在選妃會不會太早?」
「原來是顧慮這個。」尊主笑了笑,「風音,你知道為父是幾歲選妃的嗎?」
蘇澤露出疑惑的表情。
尊主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歲?這是蘇澤第一個反應,隨即搖了搖頭,眼前這位尊主就算現在看上去也絕對沒有五十歲這麼老啊。難道是……五歲??
尊主見蘇澤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點頭笑道:「不必懷疑,我就是在五歲那年舉行選妃大典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風音,千百年來,我皇甫家族一直人丁寥落,尤其繼承了尊主之位的人,一生只能養育一個子嗣。所以尊主的婚配與子嗣非常重要,越早定下來,就越能穩定人心。
「其實關於你選妃的事情,幾年前就有長老提過了,但是我看你性情孤僻,似乎不願與人交往,便暫時壓了下來。此次濮陽長老當著諸位長老的面再次提及此事,如果為父再推卻,難免人心浮動,所以為父便替你應了下來,希望你能理解。」
蘇澤算是聽明白了,這一次選妃,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否則他就辜負了尊主的期望,辜負了天下人的期望,頓時感到亞歷山大。
他想了想,又提筆試探著問道:「父親希望我選擇哪個家族的小姐為妃?」
尊主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問這個問題,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是繁茜麼?」
繁茜便是風音身邊那位貼身侍女的名字。
蘇澤知道這種事情瞞不過尊主,還是坦白交代比較好,於是寫道:「繁茜說,選擇與端木家族聯姻,對我們有好處。」
尊主盯著紙面上的字,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風音,原本為父並不打算干涉你的婚姻。但既然你主動問起,我也不再對你隱瞞。繁茜說得沒錯,端木家族的小姐,是皇甫家族聯姻的最好人選。
「芒宿靈媒一族,自曜神離去之後,逐漸分化為言靈、祭靈、滅靈、預靈四脈,其中言靈一脈的能力最接近於神,但受到神力的束縛也最大;預靈一脈通過占星與夢見的方式預知未來,但這一項能力時靈時不靈,致使他們經常淪為其他家族的笑柄。
「至於祭靈和滅靈兩脈,千百年來一直爭端不斷,他們之間的爭鬥,不僅僅是為了權利,更多的是本質理念上的互相牴觸,尤其是在對待惡靈的態度上,祭靈一脈主張用溫和的方式超渡惡靈,而滅靈一脈則更傾向於用極端的方式去除惡靈。
「作為祭靈和滅靈兩大代表的端木家族和濮陽家族,原本實力一直在伯仲之間,但近幾十年來,端木家族一直未能找到合適的女子繼承族長之位你應該聽說過,由於祭靈一脈的特殊性,女子的靈能力普遍高於男子,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女子繼承族長之位目前端木家族族長之位一直空缺,只能由前任族長的弟弟端木朔長老代族長之職。
「因為這一變故,祭靈一脈便被滅靈一脈蓋住了風頭,幾十年來,滅靈一脈獨大,其族人開始變得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因為他們的極端滅殺政策,不但邪靈、惡靈一概掃除,就連許多無辜的亡靈也難逃池魚之殃,這種情況如果不加以制止,極有可能導致靈媒界的平衡被打亂,後果不堪設想。」
蘇澤感到不解,寫道:「我們為什麼不制止呢?」
尊主歎了口氣:「不論是祭靈還是滅靈,都是靈媒界自然存在的法則,曜神既然允許其存在,必有其深意,我們無法妄加揣測,更不能以言靈之力強行制止,我們能做的,就是利用尊主之權,從中斡旋調和。」
蘇澤想了想,寫道:「所以說,如果我選擇月迦小姐為妃,就會進一步助長滅靈勢力的發展?」
尊主點了點頭:「理論上的確存在這一憂患。」
蘇澤思忖著,既然濮陽家族的候選人被否決,那麼就只剩下端木和空桐兩個家族了。空桐家族那時靈時不靈的預言能力聽起來太不靠譜,那麼唯一能幫助皇甫家族改變局勢的,就只剩下端木家族了。
他又寫道:「聽說,端木花嫁是端木家族內定的族長繼承人,這是不是真的?」
「的確是這樣。你知道的,每一個靈媒族人,眉心都有一點硃砂,硃砂顏色的深淺,直接與他的靈能力息息相關。而靈能力等級的提升,三成靠天賦,七成靠修行,我們言靈一脈,硃砂顏色最深可變為紫紅色,就像我這樣,」尊主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而祭靈和滅靈一脈,硃砂顏色最深可變為品紅色,比如濮陽家族的族長。但是聽說花嫁一出生,眉心硃砂就是品紅色的,這在各個家族中都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所以,花嫁毫無懸念地成為了端木家族新一任族長的不二人選,端木朔長老也一心指望花嫁日後能重振祭靈一脈的雄風。」
看尊主的意思,似乎對於皇甫和端木兩大家族的聯姻,是持正面態度的,並且對花嫁的評價似乎也不錯。
蘇澤怎麼想都想不通,為什麼花嫁會說,她一旦成為少妃,會給家族帶來滅族之災。他原本還想問問尊主,什麼事情會導致一個家族被滅族,但又怕這樣的詢問太過突兀,會引起尊主懷疑,到時候把花嫁招了出來,讓尊主知道花嫁拒絕嫁入皇甫家,那就不妙了。
尊主見蘇澤愁眉緊鎖,以為他還在為選妃的事情而煩惱,於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風音,雖然對於整個靈媒族來說,端木家族是我們聯姻的最好選擇,但為父也不希望你因此而給自己背上太重的包袱。若是選妃大典那日,你看中意了濮陽家族或是空桐家族的小姐,為父也會尊重你的意願的,畢竟,對於皇甫家族來說,成一段美滿姻緣,順利誕下繼承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蘇澤從萬花谷回來之後,一直處於沉思狀態。
侍女繁茜默默跟在他身後,多次想提醒他這不是回去的路,但是見他想事情想得入迷,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沉默地跟隨其後。
走著走著,蘇澤聽見前方傳來孩童們歡悅的笑聲。
他抬頭循聲望去,看見十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玩捉迷藏的遊戲,而被紗布蒙住了眼睛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花嫁。
與昨天晚上低眉順眼的模樣不同,此刻的花嫁,又恢復了白日裡活潑跳脫的模樣,雖然被蒙上了眼睛,動作卻十分敏捷,一聽到身邊有什麼響聲,便出其不意地撲過去,成功抓住了一個孩子便得意地哈哈大笑。
繁茜以為蘇澤是為了來見花嫁才故意走這條路的,心裡慶幸著還好自己沒有多嘴,否則讓少尊多麼尷尬。
她見蘇澤目不轉睛地盯著花嫁瞧,便開口讚道:「花嫁小姐的人緣真好,不論到哪裡都很受歡迎呢。」
蘇澤突然有些懷念當初那個主動拉著他一起踢球的花嫁,他對繁茜做了個「不必跟著我」的手勢,然後自己繼續往前走去。
繁茜意會,躬了躬身,駐足留在了原地。
蘇澤緩緩向那群孩子走去,那些孩童大部分是尊主僕從的孩子,見少尊突然出現,先是怔了一下,隨即臉色發白地下跪行禮。
蘇澤突然萌生了惡作劇的心理,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孩子們也都個個心思活泛,很快明白了蘇澤的意思,笑意盈盈地閉上了嘴巴,眼珠子卻轉來轉去,在蘇澤和花嫁之間來回地瞧,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周邊突然安靜了下來,花嫁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張開雙臂摸索著走了兩步,然後聽見正前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猛地朝聲源撲了過去。
蘇澤顯然低估了對方的力氣,一個沒站穩,便被花嫁的猛勁撞得仰面栽倒在地,隨即失了平衡的花嫁也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壓在了蘇澤身上。
圍觀的孩子們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摀住嘴巴吭哧吭哧地笑。
「又被我逮住一個了吧!」毫不知情的花嫁一邊撐起身子,一邊得意地摘掉眼睛上的紗布,但在看到蘇澤的瞬間,她徹底怔住了。
兩個人保持著曖昧的姿勢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片刻,花嫁臉上先是泛起一絲紅潮,然後又一點一點慘白下去。
蘇澤見她被嚇得不輕,剛想伸手去安慰她,不料她突然回過神來,先一步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