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揚帶著眾人一口氣跑到了通道的盡頭,幸運的是,他們未再遇見什麼可怕的怪物,但不幸的是,他們發現自己鑽進了死胡同。:.
「怎麼可能?!」紀玖摸了摸盡頭被封死了的石壁,不可置信地說,「這條通道應該是通往寢殿的方向沒錯啊,怎麼可能會被封死?」
陳希揚的臉色很難看,如果他們真的走錯了方向,要退出去的話只能原路返回,萬一遇到去而復返的鬼車,他沒有自信還能像上一次一樣全身而退。
李思考在石壁上東敲敲西碰碰,突然有一塊地方發出了「扣扣」的聲音。紀玖一聽這聲音便立即來了精神,重複敲了幾次那塊地方,一臉篤定地說:「這裡是空心的!」
陳希揚點了點頭:「看來這裡有機關,應該是個活動牆。」
「只要是活動牆,就說明我們沒有走錯。」紀玖重拾信心,招呼李思考一起來摸索這活動牆的機關。
陳希揚覺得很累,便趁著紀玖和李思考忙活的時候,倚坐在一側的石壁上閉目養神。
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受傷的那隻手腕微微有些發燙。他驀地睜開眼睛,發現聶臻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與他並排而坐,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傷患處,指尖發出淡淡的微光。
陳希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聶臻的道行很淺,居然還想著為他療傷。
他想謝絕,聶臻卻先一步按住了他:「別動。守守和蘇澤都已經倒下了,我不希望你是第三個。」
陳希揚苦笑:「不是我打擊你,你的這點靈力,對我來說作用不大。」
「雖然我的道行很低微,但能幫一點是一點。這地宮之中危機四伏,指不定什麼時候又遇上妖魔鬼怪,現在你是我們唯一的保護神,若是你支撐不住倒下了,大家就都沒有活路了。」
陳希揚看了他片刻,歎了口氣:「好吧,多謝你了。」
他的目光飄到了躺在地上的蘇澤,眼神變得很無奈,這混小子為什麼還不醒過來呢,難道真的要等到他與那個強大的墓主人對著幹不可嗎?
也許是聶臻的治癒術起了作用,陳希揚很順利地排除雜念,進入了自己的神識領域,開始進行深度自愈。
一個人的神識領域,能夠直觀地反映出主人的身體及心理狀況。因為受了重傷的緣故,陳希揚的神識領域不像以往那樣乾淨純粹,許多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飄浮。這些碎片就是他體內被打散了的靈力,陳希揚歎了口氣,耐心地修補那些碎片。
突然場景一換,眼前出現了自己所熟悉的那條鬼街。陳希揚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無意間跌入了自己的記憶深淵。
鬼街的盡頭走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們都穿著寬大的巫服,披著長髮。
待他們走得近了,陳希揚才認出來,那成年男子便是他早已過世的父親陳述,而那個孩子,則是小時候的自己。
陳述牽著兒子的手,緩步朝陳氏宗祠的方向走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
陳希揚只有五六歲大,因為巫服過於寬大,他經常會被絆住腳,走著走著就開始不耐煩起來。
陳述注意到了陳希揚的情緒,低頭看了看他,失笑道:「希揚,你以後可是要成為陳氏家主的人,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影響了自己的情緒哦。」
陳希揚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臉天真地問:「爹,陳氏家主是做什麼的?」
「陳氏家主啊……」陳述頓了頓,似乎在苦惱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然後他笑了笑,「就是繼承陳氏的家業,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巫覡,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陳希揚撇了撇嘴,對於「安分守己」四個字頗不以為然,但是最後一句話卻引起了他的興趣:「要等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爹也不知道呢。」陳述笑了笑,「反正當初你爺爺就是這麼對爹說的。」
陳希揚不依不饒地問:「那爺爺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你爺爺……恐怕也不知道吧。」陳述聳了聳肩。
陳希揚露出一臉「你們真不靠譜」的表情,繼續踢踢踏踏地往前走。
在守門女婢的恭迎之下,父子倆踏入了陳氏宗祠的門檻。
陳希揚還是第一次進入宗祠,對於宗祠內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睜大了眼睛東瞧瞧西望望,然後指著牆上其中一幅人物肖像興奮地道:「爹,我看見爺爺了!」
陳述微笑著拍了拍陳希揚的腦袋:「希揚,忘記之前爹是怎麼教你的了嗎?」
陳希揚吐了吐舌頭,跑到最中央那位祖宗的肖像前跪了下來,雙手合十禱告了一番,然後認認真真地磕了幾個頭。
一位老嫗拄著枴杖晃晃悠悠地從樓梯上走下來,嘶啞著聲音道:「您來了。」
陳述含笑朝她點了點頭:「嬤嬤。」隨即又提醒陳希揚:「希揚,叫嬤嬤。」
陳希揚好奇地打量了老嫗一番,乖乖喊了聲:「嬤嬤。」
老嫗渾濁無神的眼眸在看見孩子的瞬間,變得溫柔明亮了許多,但也許是她年紀太大了,佈滿溝壑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悲喜。
她打量了一番陳希揚,然後轉向陳述,問道:「主人,陳氏宗祠向來只有家主才能進入。您此次將少主帶來這裡,難道……」
陳述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是啊,我是有這個意思。」
「可少主還太小……」
「我知道。但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嬤嬤。」
老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下了眼淚。
陳述放柔了聲音道:「嬤嬤,別難過,這是我們陳氏一族必將走向滅亡的命運,不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不是麼,既然如此,我們就安於天命吧。」
老嫗點了點頭,抹乾了眼淚。
陳述摸了摸陳希揚柔軟的頭髮,又道:「嬤嬤,我時日無多,但希揚還太小,很多事情,我即便現在告訴他,他也不會理解。到時候,還請嬤嬤多多提點他。」
老嫗已經收拾好悲痛的心情,正色道:「主人請吩咐。」
「我們陳氏一族之所以避居南方,是為了遵循那個使命的指引,在此等候一個重要的人,這您是知道的。」
老嫗點了點頭:「是。」
「但是那個人姓甚名誰,長什麼模樣,會在何時何地出現,我們一概不知。這麼多年來,陳氏家主換了一代又一代,卻始終未見那人出現,我想,也許在我有生之年,是無法遇到那個人了,這個使命必須由希揚去繼承,所以……」
老嫗點頭道:「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少主繼承家主之位後,我會時時提點他,請他切勿忘記陳氏一族的使命。」
陳希揚緩緩睜開眼睛,晃了晃神,發現自己依然身處陰森幽暗的古墓。
他閉上眼睛,片刻之後才重新睜開,眼眸中殘留的悲傷已經一點一點不著痕跡地褪了下去。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父親長什麼模樣了。沒想到,原來記憶一直都在那裡,只是他不曾去觸碰罷了。
很快他留意到記憶中父親與嬤嬤的那次短暫的談話,當時他年紀太小,長輩們交談的事情,他聽過也就忘了,所以並未深思,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發現裡面疑點重重。
第一,那個使命是什麼?自始至終,沒有人解答過這個問題。
第二,需要等候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麼連父輩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又如何保證不會錯過?
第三,下達使命的人是誰,為什麼說避居南方是遵循使命的指引,難道說陳氏一族從一開始就明確知道要等候的那個人會在南方出現?
第四,使命中說的是「等候」,而非「尋找」,所以陳氏一族一直十分安分地隱居在鬼街,看起來似乎非常被動,但若認真推敲起來,彷彿是在等待那個人主動找上門。
第五,最重要的一點,嬤嬤似乎知道事情的始末,父親的言語半遮半掩,嬤嬤卻能心領神會,若不是對整件事情瞭如指掌,是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默契度的。
想到此處,陳希揚抿了抿唇,心裡盤算著,等回到鬼街之後,他必須再去一趟陳氏宗祠,找嬤嬤好好問清楚。
耳邊傳來了「轟隆隆」的摩擦聲,聶臻欣喜道:「太好了,他們把活動門打開了。」
陳希揚抬頭,果然看見紀玖和李思考兩人合力將活動門推開了一條寬寬的縫,正好能容一人通過。
李思考看著他們師徒二人的勞動成果,又開始拍馬屁:「師傅,你真聰明,你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把這活動牆推開的?我怎麼也看不明白。」
紀玖拍了拍手上的灰,顯得很是得意:「其實這活動牆的開啟原理跟自來石差不多,只要參透了這一點,打開就很容易了。」
李思考繼續巴結:「師傅,你真是知識淵博神通廣大,這絕技你一定要教我!」
「乖徒兒,」紀玖伸手拍了拍李思考的頭頂,「只要你忠心不二地跟著為師,為師自然會把看家本領交給你的。」
陳希揚圍觀至此,終於忍不住打斷他們:「我們說你們兩個,老說人家任庭守和聶臻膩歪,你們自己也差不多一點好麼?」
師徒倆不約而同地橫眉冷對異口同聲:「我們師徒感情深厚,關你鳥事啊?」
陳希揚淡淡道:「的確不關我的事,但是我想問,我們現在可以走了麼?如果再晚一點的話,恐怕鬼車就要追回來了。」
師徒二人一聽到「鬼車」的名字,嚇得就要鑽門縫裡去。
陳希揚一把扯住了李思考的後腿。
李思考驚悚地回頭看他:「你幹嘛?」
「別忘了帶上病患。」陳希揚說著,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蘇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