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駱融、莫傳延和李思考相繼下車,好奇地往這邊走過來.
那少年見對方人多勢眾,絲毫不膽怯,乾脆也下了車,朝陳希揚抬了抬下巴:「你問我是什麼人?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陳希揚眉梢微挑:「哦?洗耳恭聽。」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盜王金福來坐下弟子排名第九人稱『墓中九尾狐』的紀玖是也!」
陳希揚與蘇澤面面相覷:「九尾狐?什麼玩意兒?」
李思考卻似乎想起了什麼,撓了撓後腦勺回憶了片刻,突然一拍手掌:「九尾狐?你就是傳說中那個陰險狡猾的『九尾狐』?」
紀玖不高興了:「喂喂,我看上去哪一點像是陰險狡猾了?」
李思考又問:「我聽說『九尾狐』和『七尾貉』總是形影不離出雙入對的,被人稱為『柒玖組合』,難道『七尾貉』也來了嗎?」
紀玖撇了撇嘴:「我們各自單飛了不行麼。」
陳希揚在一旁翻白眼:「什麼亂七八糟的……」
紀玖很快回歸正題:「所以說,此次下墓,只要讓我加入,保管你們如虎添翼,無往不利!」
陳希揚卻突然回頭看駱融:「你同意麼?」
「什麼?」駱融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這次下墓的出資人,如果你同意讓他加入,我是沒什麼意見的。」陳希揚突然表現得十分寬容大度。
駱融有些受寵若驚,這幾天陳希揚對他的態度一直十分冷淡,沒想到這次卻惟獨徵詢他的意見。
他清咳了一聲,說:「既然……他這麼厲害,那就讓他加入吧。」
隨即,他看見陳希揚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隱約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什麼圈套了,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這樣疑神疑鬼。
李思考心裡很不爽,他有一種預感,自己作為整支隊伍的靈魂人物的地位,怕是要被此人取而代之了。
但李思考是一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他轉念一想,干下墓這活兒,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能壯膽麼。誰願意深更半夜獨自一個人下墓的,就算有夠多的財寶獨吞,也沒那膽子搬出去。
但是這名叫紀玖的傢伙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麼會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既然駱融答應讓紀玖加入,而一貫挑剔的陳希揚又表示沒有意見,那麼他也就無權置喙了。
六人進入林子時,已經是入暮時分了。
李思考憑著兩年前的記憶,帶著眾人在林子裡兜兜轉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當時挖的那個盜洞。
雖然當時跑得急,根本來不及掩蓋洞口,但林子裡灌木叢生,經過兩年的日曬雨淋,很快便有繁茂的植被將洞口掩去,難怪他們一時間找不到。
李思考拿了把鐮刀,三兩下撥開植物,便顯出了那個盜洞的形狀。他嚥了嚥口水,回頭問眾人:「我們現在下麼?」
「急什麼?」紀玖白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是個半路出家的業餘分子,連規矩都不懂。」
李思考自然是不服氣,嘴裡哼哼著:「就你懂規矩,你倒是說說有勞什子規矩!」
卻見紀玖從背包中取出三支香,點燃之後插在洞口的泥土中,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
駱融也跟著跪了下去,與紀玖一樣雙手合十跪拜。
李思考皺著眉頭看著他們:「你們在拜誰,土地公?」
「后土娘娘。」紀玖閉著眼說,「拜土地公不如拜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李思考抓了抓頭皮,回頭看其餘三人:「這是什麼神,很厲害麼?」
蘇澤點了點頭,說:「古時候有『皇天后土』的說法,后土娘娘的低位曾經僅次於玉皇大帝,只不過後來漸漸被人淡忘了。不過這后土娘娘還是很厲害的,她不僅掌管土地,還是守墓之神。」
李思考聽了這番解釋,隱約記起兩年前溫之臨和穆順在挖洞之前也這麼拜過。
只不過當時跟著他們倆來的都是些不怎麼講究規矩的年輕人,溫之臨和穆順一本正經地點香跪拜,他們卻在一旁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諢。
難道那一次是因為對后土娘娘不敬,所以下墓之人才會全軍覆沒?
如此想著,李思考全身一個激靈,忙不迭地跪下身去,給他心目中假想的后土娘娘磕頭,嘴裡念叨著:「后土娘娘,上一次我是因為沒聽說過您老人家的威名,所以有些失敬。這一次我不是為了求財,是別人讓我幫忙帶路的,求求您老人家寬容大量,叫那些死去的人千萬不要詐屍,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他也不管這后土娘娘是不是佛教中人,反正他唯一會念的就是「阿彌陀佛」,先念了再說。
陳希揚頗有興致地看了看那跪拜的三人,然後抬頭看向蘇澤和莫傳延:「你們兩個不跟著拜拜?」
莫傳延淡淡道:「人我都不怕,難道還怕鬼麼?」
蘇澤則擺了擺手:「我就不拜了,敬神拜鬼這是盜墓人才幹的事,我信的是科學。」
陳希揚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相信科學,居然還跟我這巫覡混在一塊,也不怕別人聽了笑掉大牙?」
蘇澤倒是十分坦蕩:「我爺爺曾說,有的時候,科學與迷信其實只有一線之隔,要搞科研就不能太墨守陳規,要學會海納百川、兼容並包。」
陳希揚覺得好笑:「還真感謝你對我兼容並包。」
鄭重其事拜完神靈之後,紀玖張羅大家開始做下墓的準備工作。
根據李思考對於兩年前那件事的敘述,墓中似乎瀰漫著高密度的毒氣,並且由於盜洞的挖掘路徑先是垂直向下,然後斜向墓室,不利於毒氣散出,即便過了兩年,再次進入的話,中毒的幾率還是很大。
於是六人在下墓之前,全都戴上了防毒面具,並穿上了密閉性能很好的防禦服,防止毒氣透過皮膚滲入體內。
七月份的夏天,即便入暮之後,也還是帶著一絲暑氣,六人如此全副武裝,實在悶熱得不行。
駱融開始配發對講機,叮囑道:「下墓之後,大家務必把對講機放在身邊,遇到緊急情況立即呼救。」
紀玖把玩著對講機,看了駱融一眼:「裝備還挺先進的啊。」
駱融訥訥地沒有說話。
眾人全部準備完畢,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紀玖問:「誰第一個下?」
駱融看向李思考:「這還用說,李思考不是負責帶路的麼。」
李思考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負責在地面上帶路,這墓下的構造我也懵著呢,就不需要我帶路了吧?」
陳希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謙虛啊,這兒你最熟,你打頭陣是必須的。不過我既然答應了要護你周全,就不會放任你不管,我會跟在你身後的。」
紀玖贊同地點了點頭,接口說:「然後蘇澤走第三個,莫傳延第四,駱融第五,我斷後。」
天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李思考如此自我安慰著,攀著繩子戰戰兢兢地下了墓。
進入地下數米,氣溫便驟然降了下來,悶熱的感覺漸漸消失。李思考下到底之後,一步三回頭,等陳希揚跟上了才敢往前走,六人首尾相顧,緩慢向著斜坡下方滑去。
突然蘇澤低低發出「啊」的一聲。
走在他身後的莫傳延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蘇澤蹙著眉繼續往前走,沒有再吭聲。
過了一會,忽聽駱融「哇」地一聲叫了出來,向後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莫傳延回頭看他,有些不耐煩:「你又怎麼了?」
走在最後的紀玖伸出手去拉了他一把,問:「喂,你沒事吧?」
駱融的一張臉已經變得慘白,只不過帶了防毒面具,別人看不見。
他攥著紀玖的手,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低聲道:「紀玖,快……快點香。」
「點香?」
「四支!」
紀玖神色一斂,不再說話,立即從背包中取出四支香點上,遞給駱融。
駱融將香插入洞壁下,一邊雙手合十一邊口中碎碎念,念的什麼卻聽不清楚。
莫傳延皺眉看著他:「你在搞什麼鬼?」
走在前面的三人聽見身後動靜,又折了回來。只是隧道太窄,李思考看不見後面的情況,好奇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應該是在點香拜鬼吧。」蘇澤說。
「拜鬼?」李思考抖了一下:「入洞之前不是剛拜過麼?」
「那時候敬的是神,這會兒拜的是鬼。」陳希揚解釋道:「神三鬼四,點香的支數也是有講究的。」
李思考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地方拜鬼,要拜也應該在開棺之前拜才對啊。」
「他現在拜的是客鬼,圖個心安罷了。」
「客鬼又是啥?」
「不是本墓原著居民的那些鬼。」蘇澤耐心給他解釋。
「不是本墓原著居民……」李思考喃喃著,突然抽了一口冷氣:「是說死在這盜洞中的那些盜墓人的鬼魂?」
蘇澤點了點頭:「駱融被開了鬼眼,一定是被這些鬼纏得煩了。」
「鬼眼?!」李思考感覺自己整個脊背都開始發毛:「居然還真有這種東西?」
「當然有,」蘇澤道,「我也能看見啊。」
李思考的聲音開始打飄:「所以說,現在我們周圍全是這種客鬼?
「好多只呢,」陳希揚玩心又起,故意逗他,「沒準就是兩年前留在洞中那些人的鬼魂。李思考,要不讓蘇澤把他們的樣貌畫下來給你辨認辨認?」
「不要!」李思考閉著眼睛大叫,拒絕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