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莫傳延是只要事不關己就不會多一句廢話,陳希揚出乎意料的異常沉默,低著頭撥弄著自己碗裡的飯菜,神色十分冷淡,而蘇澤則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還時不時地偷偷觀察駱融。
這樣持續了十幾分鐘之後,駱融終於忍不住了:「蘇澤,你總是看我做什麼?」
蘇澤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說:「沒什麼。」
駱融打破沙鍋問到底:「說吧,你肯定有事,別瞞著我。」
「那個……你臉上有……飯粒。」
駱融擦了擦臉,一臉茫然:「在哪裡?」
「已經擦掉了。」
「誒……?」
陳希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實駱融臉上根本沒有飯粒,這只是蘇澤臨時編出來的一個拙劣的謊言。
駱融看出陳希揚笑容中嘲諷的意味,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卻沒有吭聲。
吃過晚飯後,駱融趁陳希揚回房之際,迅速堵在了他的房間門口。
陳希揚不說話,只是挑眉看著他。
「陳希揚,」駱融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你似乎很討厭我。」
陳希揚似笑非笑:「有嗎?」
駱融指著他道:「你看,你又對我露出這樣涼涼的笑了。」
「我對誰都這麼笑。」
「你對蘇澤就不會這樣!」
陳希揚沉默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後歸於平靜:「我將蘇澤視為家人,我對他能夠付出全部的信任,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欺騙我,更不會陷害我。除了他之外,我不能相信其他任何人。」
駱融噎了半天,說:「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我?」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我已經把御璽拿出來了,你為什麼還是不相信我?你要我怎樣才能讓你相信?」
「你不需要取得我的信任,只要蘇澤還相信你,這就足夠了。」他頓了頓,冷著臉道:「麻煩,借過。」
駱融無話可說,只得側身讓開。陳希揚走進去,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莫傳延不知何時抱著雙臂倚在了隔壁房間的門口,低低吐出一句:「自取其辱。」然後也逕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駱融低下頭,習慣性地曲起食指第二個關節,放在齒間咬了咬,尋思著喃喃自語:「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天晚上,莫傳延收到了馬奕攸發來的一封郵件:「我已經問過了我的上家,他說他也不清楚咒語的事情。會不會這咒語之說只是以訛傳訛,其實根本就不存在的?」
莫傳延將郵件內容轉發給了蘇澤,蘇澤看完之後轉頭問陳希揚:「你怎麼看?」
「很簡單啊,要麼是那個人撒謊,要麼是那個人沒撒謊。」
蘇澤翻白眼:「說了等於沒說。」
陳希揚懶洋洋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想要甄別這句話的真假,只有自己跑一趟咯。」
「現在?」
「現在。」陳希揚頓了頓,「以他們謹小慎微的性格,我們最好立即行動,免得夜長夢多。」
當即他們敲了隔壁房間的門,不一會兒,莫傳延出來開門。
蘇澤招了招手說:「我們打算現在就出發,你去不去?」
莫傳延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忽覺後腰被人撞了一下,身後穿著浴袍的駱融掙扎著從門縫裡探出半張臉,一頭的濕發還在不斷往下淌水:「等等,你們可不能趁我洗澡的時候把我給撂下了!」
陳希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限你兩分鐘內……」
「一分鐘就足夠了!」駱融說著,一隻腳還在套長褲,一隻腳已經開始穿鞋子了,速度十分迅速。
陳希揚瞇起眼睛打量著他,駱融這毛手毛腳的模樣,與剛見面那會的彬彬有禮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一次由蘇澤駕車,陳希揚指路,通過覓蹤術追循著馬奕攸的足跡,一直來到驪山一帶。
駱融坐在後座上,不可思議地道:「陳希揚,你的那個什麼術簡直比gps還先進!」
陳希揚撇了撇嘴角:「gps耗的是電,而我的覓蹤術耗的是心神,別把我的覓蹤術和那種廉價的東西相提並論。」
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駱融只能怏怏地縮了回去。
四人下車之後,又步行了一段路,來到一排民宅附近。然後陳希揚伸手攔住了其餘三人。
蘇澤知道陳希揚向來謹慎,低聲問道:「怎麼?」
「這裡布了陣法,一不小心就會迷路。」
「不是吧?」莫傳延不可置信,前面除了房子,什麼都沒有。
蘇澤卻對陳希揚的話深信不疑:「難道這人是佈陣高手?」
「算不上什麼高手,」陳希揚笑了一下,「陣法很雜亂,東拼西湊的,根本不成體統。用來糊弄外行人還馬馬虎虎,但是對我來說,簡直是豆腐渣工程,一碰即碎。」
他話音未落,揚手撒出一把螢光粉,那些粉末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懸浮在半空中,高低錯落,此起彼伏。
駱融和莫傳延被這番奇異的景象驚呆了。
「看到沒有,這便是陣法的脈絡。」陳希揚解釋道,「這些脈絡擾亂氣流,會讓人的視覺產生幻象,以為自己被困住了,永遠到不了對面。」
駱融問道:「那怎麼辦?」
「跟著我走。」陳希揚說著,率先踏了出去。
黑夜中,四人排成一列,一個接一個地跟在陳希揚身後,繞著不規則的弧度,迂迴前行。
他們隱約能感覺到,有細微的氣流自週身輕輕滑過,很難想像,這樣的氣流如果不是順著它的脈絡走的話,就能將人困死。
片刻之後,他們已經來到了其中一間民宅門前。這是一幢二層樓立地房,外表看起來有些樸實,像是本分的農戶居住的地方。
蘇澤透過窗戶看見屋內亮著燈,於是抬手敲了敲門。
屋裡的燈突然之間滅了。
四人面面相覷,難道這傢伙被人找上門了還想裝不在家?
蘇澤加大了力度,又敲了敲門。
屋裡傳來驚恐的喊聲:「滾開,別纏著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駱融「噗嗤」一聲笑了,這男人嚇得嗓音都走調了,居然還能威脅別人。
蘇澤說道:「這位先生,您誤會了,我們來這裡沒有惡意,只是想跟您打聽件事,問完我們就走。」
對方沉默了片刻,然後「卡嗒」一聲開了鎖。
出現在門內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一雙眼睛十分戒備地打量了四人一番,才輕輕舒出一口氣:「原來不是邪靈。」
「邪靈?」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請進吧。」年輕人重新開了燈,側身讓道。
蘇澤一邊走進去,一邊笑道:「我以為你是把我們當做了警察,卻沒想到是把我們當成了邪靈。」
「如果只是警察也就罷了,」年輕人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就為現在幹的這行當,警察最多只能抓我,不能殺了我。但是邪靈卻是想要了我的命。」
「你被邪靈纏上了?」陳希揚回過頭來,仔細觀察年輕人的臉色,果然發現他的印堂發黑,氣色非常不好。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在年輕人額頭上按了一下,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年輕人恍惚了一下,然後晃了晃腦袋,不可思議地道:「頭疼好多了!」他看向陳希揚:「原來您是一位高人!」
「高人算不上。」陳希揚很不喜歡被人用閃亮亮的目光注視著的感覺,擺了擺手說:「我只是把你體內的陰濁之氣清除了一些罷了。但是要徹底擺脫邪靈的糾纏,還需要通過別的方法。」
「這個我懂。」年輕人頻頻點頭,「您可否幫忙幫到底,讓那邪靈別再來糾纏我?」
陳希揚道:「可以,不過作為交換,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好,」年輕人一口答應,「只要您能幫我這個忙,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十分慇勤地招待四人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為他們泡了茶。
蘇澤問道:「你怎麼稱呼?」
「我姓李,叫李思考。」
「李先生,是這樣的,其實我們事前曾托馬老大……」
他話沒說完,李思考便露出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就是靈媒御璽的買主!」
駱融點了點頭:「看來馬老大已經跟你說過了。」
李思考也點頭:「這樣我就基本知道你們想問什麼了。關於咒語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當時我急著脫手,也不管這靈媒御璽究竟是什麼寶物,就以便宜的價錢賣給了馬老大。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駱融和莫傳延互相看了一眼,當初駱氏買下這枚御璽的時候,價格雖不能說非常高,卻也不算低,看來這馬老大一進一出就從中大大賺了一筆,也難怪他極力避免上家和下家碰面,原來是為了保住自己口袋裡的錢。
蘇澤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這靈媒御璽雖然賣相不太好,卻是個名副其實的上古之物,怎麼說也能賣個好價錢,你既然是幹這一行的,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你當初又為什麼如此著急地低價脫手呢?」
李思考歎了口氣:「其實追本溯源,這事情還與我遇到的邪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