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在門外的曦兒聽到聲兒,捂嘴偷笑,正要離去,卻看到一臉肅然的陵春,一言不發的就想進入忻嬪的內室。舒嘜鎷灞癹
她趕忙將陵春攔住,正色道:「小主正和皇上在裡邊,驚了駕,你有十個頭也不夠砍。更何況,今兒是小主的好日子,你別去掃興。」
陵春抿了抿唇。她當然知道,今天是忻嬪的「好日子」。歷來,懷孕的宮妃雖然尊貴,但長達十個月的孕期不能好生侍奉帝王,就恐怕會讓別的什麼人鑽了空子。確認忻嬪有孕的這一兩個月來,容舒玄都是歇在別的宮殿裡的,近幾日,康貴人和王婕妤承受的恩露最多,儼然有新晉寵妃之勢,忻嬪這裡自然著急,今日好容易把皇上留下了,怎能容人去打攪?
可是,事態緊急,她不敢遲疑。
方才睏倦,打了個盹兒,她竟然在夢中看到了上陽郡主。
一身凌亂衣衫,渾身濕透的上陽郡主,踉踉蹌蹌的走在城郊偏僻的田野,夜色濃重,大雨滂沱,她幾次都因為體力不支,險些跌倒在地。
而不遠處,有一架停著的馬車,車上有一個神色荒僻絕望的男子,正緊緊的攥著一床普普通通的麻布被子,默默淚流。
直覺告訴陵春,上陽郡主有麻煩,很大的麻煩!
可是她深處內宮,怎麼能搭救郡主呢?
宮裡唯一能夠幫助上陽郡主脫困的人,就是忻嬪房間裡的那個男子。
她要不要去找皇帝,讓他想辦法去找到上陽郡主?
可是,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是忻嬪啊……曾經幫過她,讓她免受浣衣之苦的忻嬪。陵春至今都記得,當年的忻嬪,給過她怎樣的感動。
她五歲喪父,父親臨終前,將她母親的故事告訴了陵春。小小年紀卻頗有主意的她,打定主意要為母親討回公道。她被當做孤兒入選宮中做宮女,從最低等的掃灑、浣衣等粗活做起,輾轉經歷了幾個太妃、幾個宮室。十四歲的她,得罪了一個有背景的宮女,便被發配到了浣衣房,繼續做那沒天日的粗活重活。是忻嬪,對她嫣然一笑,讓她做了貼身服侍自己的大宮女。而且對她極好,從來重話也沒說過一句。
她曾發誓要對忻嬪好,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但,上陽郡主,也是對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一個是對她有恩的人,一個是能幫她雪恨的人……
陵春靜靜的站在門外,燈火之下,她的眼角有一絲發亮的痕跡。曦兒不屑的瞟了她一眼,恨恨道:「還不快走!沒眼色的,想讓我稟告了小主,給你板子吃嗎?」
她沉沉歎息一聲,默默的轉身離開。
郡主,不是陵春我不肯幫你……
而是,在我心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你身份尊貴,骨骼清奇,天命注定你一定會脫險,所以我不幫你,不會讓你就此消沉。只是會讓我心裡難過一些罷了……
然而,一個男子沉重的聲音,卻從門裡響起。
「何人在那裡!」
帶著幾分喘息不定和幾分驚怒的皇帝的聲音,讓門口的曦兒嚇的臉色蒼白。
陵春茫然回首,卻驚愕的發現,自己正巧走到一處宮燈之側,燈影重重,將她的影子投射在窗欞,從屋子裡看去,只怕就是模糊而可疑的刺客身影。
宮中最恨捕風捉影,陵春連忙拉了曦兒的手,打開內室的門,跪地請罪道:「請皇上恕罪,奴婢等正在外室剪燈花,不想驚駕,還望皇上聖明,恕我等之罪!」
聞聲,小合子也趕忙從外室奔了進來,哈了腰,向容舒玄道:「皇上別擔心,這是忻嬪的貼身宮女。」
此時,那湖色床幔慢慢打開,容舒玄細細看了兩個跪地的宮女,道:「既是如此,都下去吧。」
又回首去看忻嬪,笑道:「沒事,愛妃不必害怕。」見她雲鬢蓬鬆,淚沾粉頰,黛滲蛾眉,玉顏憔悴。雖然玉損而珠汗,不失花嬌而月媚,他看得心動,又將她摟過,忻嬪雙頰微紅,眉山鎖綠,嬌聲道:「皇上又取笑臣妾,方才皇上都沒有……」
她一言未畢,卻聽得帳子外「咚」的一聲,好像是誰的膝蓋跪在了地上。
而陵春顫抖的聲音,穿破了薄薄的帷幕:「皇上,求皇上救一救上陽郡主!上陽郡主在城外,下著雨,沒有閃避的地方,又受了傷……」
摟住嬌羞愛妃的臂膀,僵硬起來。忻嬪心頭一跳,不敢置信的從容舒玄懷抱裡起身,驚訝的看到,容舒玄眉頭深鎖,氣息凝重,黑眸裡,是她看不懂的,幽邃的深潭。
那水,如此之深,如此之涼,如這滂沱夜雨,不見絲毫幽光。欲碰觸而不敢用力的,掩埋在歲月中的隱秘,被這夜雨洗刷,終於磨損暗淡,露出了千瘡百孔的灰色本質。
她雙手死死的攥著被子,看著床榻上方纔還與自己**作樂的男子,仿若陌生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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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崩一聲霹靂,驚起深潭蛟蟒欲飛騰。
不知是雨還是汗水,凌寄風隨意抹了一把臉,見到大雨之中,燈影之下,葛樺瑟瑟發抖的守著城門,望著日漸稀少的行人,心裡一沉。
「怎麼,你這裡沒有看到雲瀟?」
葛樺見是師兄,連忙道:「我在這裡守了四個時辰了,一個個行人都查了,就是沒有看到雲宮主!」
凌寄風垂眸心算。他跟著殷夢沉進了城,但城裡的道路錯綜複雜,殷夢沉行動又靈巧詭異,他跟到一半,竟然摸錯了路。好容易找到一處綺麗的小院子,卻發現已經人去樓空。
他在裡間的床榻上,找到了雲瀟裙子的一角,水藍色絲絛的樣式,是她裙子的下擺……
會是什麼情況,讓她把裙角都扯破了?